张丞相三朝元老,深得圣上信任,为显天家恩宠,朱红纹饰,带着的鎏金门环的大门上,悬着圣上亲笔御书的牌匾。由子佩小心翼翼的扶下车,江霁莲感叹相府越发气派,随后递了帖子,随从引着到了后院。
“江家姐姐!”绿草如茵,落红遍地,许是为添诗意,后院里的残花都不曾扫去,红漆抄画游廊里,几个锦衣少女正凑在一处说话,被围在中间一个不经意间回首,正瞥见江霁莲由人引进来,“怎么就你一个?”
本要点头微笑,听闻后半句,江霁莲微不可查的蹙了蹙眉。
“还要找哪一个?”
“你那位长姐,我们可还未见过呢!”
先起头的少女,是户部侍郎秦璨的三姑娘秦怡,眨着一双比旁人都要大些的杏眼,瞳仁中的疑惑仿佛浑然不觉自己问了句扫兴的话。
京中人都知晓,兵部尚书江司安年前从涿郡林将军府上接回来个姑娘,是前妻林氏所出的嫡长女,散漫无度,无才无德,虽不曾在大小宴会上见过,却已然成了京中笑柄。江霁莲自然是不可能喜欢这个长姐的。此时,秦怡却见面就提江可芙,实在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戳她的心窝子。
暗暗记了个仇,江霁莲面上装作浑不在意,她性子是暴躁一些,但当着旁人,也能伪装得很好,随手甩甩帕子,握住一个交好的姑娘的手,笑得有些无奈。
“亏你们平日听那些传言,她若出不得门,还能因为什么?昨日也不知又闯了什么祸,半夜里我爹就在院里骂人,今日我去寻她一起走,哪里都找不到,最后发现,原来在祠堂跪着呢。见了我,还要挖苦几句,说她不稀罕来。”
“天下竟有这样的姑娘家!”
“不不不,她这长姐哪里像个姑娘家,我若被我爹罚跪,怕是都没脸见人。”
“到底是北境来的,才这般不同凡响!”
平日里大家都一样做派,最多笑笑哪家的姑娘女红做不好,首饰过了时,自江可芙来了京中,仿佛给她们带了极大的乐子,只是聚在一处听江霁莲口述,就已经乐不可支,今日又是听了一桩趣事,几个姑娘已经开始议论说笑起来。
只这片刻说话功夫,院子里人已经多了起来。因大启出过两位女帝,对男女之间交往界限已不那般苛刻,故来人男女都在一处,却也不必分开。
院子外墙。
红衣少年把玩着一把匕首,由管家引着走在廊子里,习武之人耳聪目明,并非有意偷听,墙那头的少女娇笑已传进耳中,正欲快走几步,江霁莲的话却让他莫名想起一件旁的事。
昨夜慈恩街险些出一起命案,行凶者,是个十四五岁的姑娘。
“江尚书的长女叫什么?”
下意识随口一问,管家也一是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素日不曾见过,传言里也是称“江家大小姐”的时候多,暗暗觑着这位贵人神色似乎只是突然想起,想来也并非真心要知道,思索片刻,不确定的道:“江,江霁…荷?”
“从涿郡接回来那位,叫这个?”
“应该是……”
作者有话要说:江可芙:你才叫江霁荷,你全家都叫江霁荷。
众闺秀:江可芙简直是我们每次聚会的快乐源泉。
第二章
江家祠堂里,跪在地上支起一条腿揉膝盖的少女冷不防打了个喷嚏。心道果然这个时节穿纱衫还是早了些,虽然还特意多裹了几层。
门外江司安抬手欲进,突然听闻这么一声,却不禁动了恻隐之心。
江可芙自小不在他身边,林家虽娇惯,但到底不是江司安看着长大的,让她跪祠堂也是不忍心罚她更重,又叫她长记性。
如今许是在地上跪得久了,受了寒气,恐江可芙随生母一般体弱,江司安有些担忧,一时却又拉不下脸来进去,毕竟早间才疾言厉色的训过。当下转身到前院叫了一个老嬷嬷,吩咐她传个话叫江可芙回卧房。
昨夜的事,自此,就算翻页了。至于江霁莲得偿所愿,满心欢喜的回府,得知江可芙只跪了一个上午,气得又去江司安面前告了一回黑状,就是后话了。
园林春去后,叶间梅子青如豆。下了几回连绵的雨,金陵初夏已至,天气也渐渐热起来。
着一袭曳地轻衫,执一面轻罗小扇,少女们发上都换了应季的栀子,茉莉,三三两两走在街上,伴着隔墙人家院里的一树槐花,整个金陵仿佛都散着清香。
临街的碧于天里。
飞檐垂下一串银铃,随风响得欢快,红木雕花栏杆上,倚着一个俊秀的红衣少年,腰间一柄长剑,身侧一坛美酒,盛过山河日月的澄澈眸子里,此时却映着一团火红。片刻,唇角微微勾起,竟露出笑容。
此时的节气,日头已显出毒热,街上该是没什么人,少年身后的随侍正疑惑他所见何事,却被少年轻咳一声,恢复正色回了一句:“无事。”
确实不是什么大事,李辞只是有些想碧于天的酒,就出宫来了,站在二楼饮了一口,又有些嫌今日的慈恩街无趣。百般聊赖的四下回看,却瞅见街角一红衣少女的发带没系好,被风吹起,飘进了临街一户人家的院子里。
距离终归有些远,少女面上的神情被模糊成一片,李辞只能看见她似是懊恼的一顿足,发如泼墨垂在腰际,抬头看着那户人家的高墙。也不知为何,他就看着那个身影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