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会李辞眼色,暗暗伸手扯回被李辞拽着轻晃的衣袖,江可芙甚至还向钟因那头探了探。
“郡…”
笑得戏谑,轻轻开口,才一个字,额头上蓦的一温,抬眸间,原是李辞一掌按在她额上把她往回拦。
衣袖把视线遮了个七七八八,只能瞄到袖上竹叶暗纹,江可芙心道怎的说不过就扒拉人。
本就微微弯腰俯身,重心并不稳,被这力道冷不防一推,一时找不着个支点,人就向后仰了过去。
幸而李辞右臂就横在身后,想是也怕她没防备栽跟头,当即臂弯一回就去揽江可芙肩头。
一侧钟因怔怔瞧着,还没看明白怎生回事,就瞧见身边这一对男女,以一种话本子里街头“英雄救美”的身法,一个俯身垂首,一个仰面栽在另一个臂弯里。江可芙还因仰过去时下意识想抓点儿什么,一把揪着李辞的的衣领,死死攥在掌心。
少女仰面,杏目中闪过丝恍惚,别在耳后的碎发不知何时又悄悄散回耳际,跟着动作轻轻垂下,发梢指着地面,在风里飘摇。
相距极近,怔怔对视,其实不过片刻,待风由着那扯出的一条缝隙灌进领口,李辞就慌慌张张撤了手,窘迫的去整领子。幸而将至宫门,该来的已在宫里,此处来往的人并不多。只是回首去看钟因,已回过神来,面色更差,似墙角化开的一滩脏污雪水。
尚不知晓钟因心思,成亲前她至府上那次,也未曾吐露,李辞只道她还为江可芙适才的话恼着,恐二人结怨更深,想开口调解,然未开口,就见立在面前的少女秀眉一立,右臂一伸,直直越过他指向身后江可芙。
“禁宫之内!拉拉扯扯!不知廉耻!”
声音尖锐,怒气极深,只是细细打量,钟因眼圈却红了。江可芙懵怔着,看她一顿足,又赶紧打起精神,瞧那气势,似要扑过来同自己厮打一般。却不想衣袖一甩,少女掩面而去,留下二人在原地发怔。
“欸!阿因!”
李辞先反应过来,下意识跨出两步远远喊了一声,少女背影微微一顿,却未做停留。
江可芙瞧出来李辞说话管用,站在身后便不轻不重推了一把。
“愣着干嘛?追啊!”
“…我追回来瞧你继续怼她?还是你俩揍起来?”
本就不是有心,只下意识呼喊一声,李辞回首瞧江可芙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一般,心头没由来堵得慌。
“你没事儿招她做什么?气走了往回跑,定得去凤栖宫告你一状。”
“怎么又怪我?她因为什么走的?听见没有?禁宫之内,拉拉扯扯,谁先动手的?反正不是我。”
抱臂撇过头,江可芙不服气的嘟囔,末了又白李辞一眼:“别干站着在这儿受冻了,是追人还是走,给个准话,反正是你亲戚。”
“…算了,回去吧。”
元日的街上空荡,没了往日叫卖,人流喧嚣,与来时一般撩着一角帘子瞧街景,江可芙突然想起李辞归宁那日与她说同她回涿郡的事。
“欸,我舅舅那边回信了。”
“你上次不是说过了。”
“我的意思是,咱们何时过去。”
轻轻松了手,靛青色绸缎从指间滑落,将车窗遮掩,江可芙回首看身侧人,发现他也看着这面,似是与她同用一角,观察慈恩街。
“你若去不成,给个准话,我自己回去,叫上你本就是个摆设一样,届时还怕千里迢迢的,你这身板吃不消,再给我添乱。”
这话说得委实不客气,李辞不由皱眉,且不说蔑视了他,这姑娘似乎现在还没明白,虽说二人各自的一些事私底下各不相干,但会被摆在明面上的,两人就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离京这种大事,便是他不想去,二人的关系摆着,也有眼睛看着,他都得陪着走一遭。
“今日才元日,怎么我说年后,你第一日就急得恨不得飞过去?”
“殿下如今是个大忙人,我就问问给个准信儿,别一拖再拖,年后复年后。”
瞥李辞一眼,江可芙轻哼,似乎此番把戏看多了一般,倒看得李辞有些心虚。
年后确实随口允诺,归宁当日原也未想许多,后来房顶上江可芙醉酒那日则更多出于哄人,本想着离第二年还有些时日,届时再做打算,转眼就新年第一日了。
“咳,那就定在五六月吧,金陵夏日暑气大,你也还不怎么习惯,正好北去,全当找个夏日避暑的去处。”
极快的思索定了,说着暑气,李辞跟着想起岁寒轩与江可芙初遇,少女莹白两颊的潮红和汗水粘着碎发的脖颈,那时低眉垂眼间的娇俏,若没后来她许多“英勇事迹”,谈不上一见钟情,但他兴许真会对那一面念念不忘。
“行,说定了。”
抱臂靠上身侧马车内壁,江可芙爽快应了。随后又撩起帘子,似乎不打算再与李辞搭话,只是,今日之事,乃至于相关的初遇那日的经历,李辞觉的似乎应该与她说上一说。
“江可芙。”
“嗯?”
“你讨厌钟因么?”
“什么?”
倚着窗子的少女再次回首,神色似为这问题莫名其妙,瞥见李辞神色认真,微微一怔,末了思索片刻,还是正经回了。
“讨厌谈不上,但肯定不喜欢。说起来,唔,她又不是楚先那厮,整我归整我,瞧着却也不是坏得透顶?你自己亲戚你总归知道。反正我觉的能跟我妹妹交好的人,除了脾气不好,别的许都凑合。她气急了不能还嘴的样子,还挺像我妹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