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敏纯低下头去，继续给茶几上的设计图排序。
这些设计图，每一幅看上去其实都是一样的。因为全是安静澜画的。每天一百幅，总有一些是重复的。Ma就专门挑了重复的图出来，让敏纯感知灵魂深度。
Ma打开门，安静澜拎着设计图微笑着站在门口。
看到Ma，她恭敬地行了个礼：“老师！”
她的态度，素来谦恭有度，从前对陆峥也是如此。
“嗯。”Ma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
作为老师，总是会对有天赋有愿意努力的弟子青睐有加。
Ma又转头看一眼敏纯，看敏纯皱着眉头苦恼地把那些设计图排来排去。她不由地抚额，有些头痛。
安静澜径直走向茶几，在敏纯对面隔着茶几坐下来，好奇地问：“敏纯，你在做什么啊？”
敏纯咬笔，苦恼。悄悄看一眼Ma。
Ma更无奈了，她揉了揉眉心，知道自己把敏纯逼狠了。她在灵魂这一方面，确实没有天赋。在服装设计上，基础浑厚，也全是因为这三年来，她每天不停地逼，不停地逼，才逼出来的。
或许该换种方法吧。
她对安静澜道：“安安，你给敏纯讲讲，你模仿这些设计图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
“哦。”安静澜乖巧地应下，开始给敏纯讲，“敏纯，你看，这幅图，我是模仿麦果大师的作品。我在画之前，我会先试着去理解，去感受，去想像麦果大师是在怎样的心境下，创作的这幅作品？这幅作品，又是为谁而创？服装设计师，要设计出惊人的作品，多少都会有故事。有的故事，是喜悦的。比如亲人重逢，比如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有的故事是悲伤的。比如生离死别，比如求而不得。你用心来看这幅图，用心感受。你试试看。”
敏纯盯着图，半晌，摇摇头“我感受不到。”
Ma无奈地叹一声。
安静澜又再说道：“敏纯，你知道我在看麦果大师这幅图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什么吗？”
“什么？”敏纯有些好奇。
安静澜道：“我感受到了浓浓的悲伤。就好像，这世上，有一个人，再没有机会穿上这件衣服。我觉得，麦果大师在画这幅作品的时候，她的心里，一定想着那个人。她遗憾着，她后悔着，她痛苦着。她想让那个人，穿上这件衣服。所以，这幅图里，各种悲伤的情感交杂在一起。而里面的遗憾，最浓！”
敏纯秀眉蹙起来，认真地看向设计图上的线条。
安静澜继续说道：“而且，你看，它的线条，每一根，看上去都很用力。这是一件女款的冬装。是为老人家设计的大衣。这件大衣，除了外观美丽以外。还有好多感人的细节。它的扭扣，设计的是最为古典的布钮扣。普通的设计师，都可以一眼看出来，这件大衣，很新奇，很别具一格。但我想，这并不是麦果大师的用意，她的用意，不在新奇。而在于怀念。”
“我想，她在设计这件衣服的时候，一定在想念着，怀念着某个人。这块前幅大概有近一米的长度，老人家的身体都在慢慢退化，身高上也开始萎缩，普通的身高，穿上这件衣服，前幅正好齐膝，将膝盖护住。你看，这里还有备注，建议在制作的时候在前幅内侧，加上两块棉料。我想这两块棉料，也是为了暖膝，护膝所用的。”
敏纯无比认真地听着安静澜讲这些，感叹于安静澜如此细致的感知力。
安静澜又指着设计图上的一个位置，说道：“你看这里，腰上，特意收了一些，但又不是收得很紧。很多设计师，都会觉得，这是为了美观。但我想，麦果大师一定是为了让老人家觉得更暖和。这收腰的地方，没有采用松紧带，而是用的两根腰带，两根腰带的夹层里，又是要求用棉花来填充……我在这幅图里，看到了一句话：子欲养而亲不待！我想，有个麦果老师很在意的老人家，离开了人世。并且，她死于冬天。这腰带，之所以用两根，是因为它带着拥抱的姿势。”
Ma震惊地看着安静澜，就看到她的眼睛红红的，唇角却是勾着笑容。
Ma从那天现场让安静澜画设计图，就知道她是一个灵魂感极强的设计师。但她没有想到，她竟然有着如此细腻的心思。这一点，令她震憾。
是的，安静澜从设计图里看到的东西没有错，麦果，十几年前就死了母亲。这幅设计图，正是麦果十几年前的作品。不过那时候，她没有名气。之后，麦果似乎突然消失在时装界一般，再没有出现。直到三年前，她在意大利，声名鹊起。
她给安静澜的那本设计图锦，正是麦果大师的所有作品。
安静澜之前没有说错，时装界有些人的猜测，也没有错。麦果，就是裴米兰。
敏纯怔怔地看着茶几上的十张设计图。
突然快速地编好了号，扬笑看向Ma，说道：“干妈，我突然悟到了一点东西，你帮我看看，我的排序对不对？”
Ma接过敏纯手里的小本子，再看向茶几上的设计图。欣慰地点头：“你总算开悟了，还不算太晚！”
“嗯。”敏纯脸上扬起笑容来。
对于人类的感情，她应该比安安更懂才对。
她是一个心理咨询师，太清楚人类的感情意味着什么。太清楚人类的感情有多复杂。
爱而不得的痛苦；生不逢时的遗憾；割舍不下的亲情；充满矛盾与痛苦的爱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