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咖啡快要潽出来时,周慷迅速把土耳其壶从沙子里拿出来,将上层翻滚的咖啡液倒入早已备好的咖啡杯中,之后他又把壶插入黄沙中,来回重复几次,直到两个咖啡杯装满。
周慷把冒着热气的咖啡送到章入凡和沈明津面前,示意道:“请用。”
浓烈的咖啡香扑鼻而来,黑黢黢的咖啡液盛在古老的咖啡杯中,像是神秘的异域国度饮品。
“尝一下。”沈明津说。
章入凡端起杯子,先是嗅了嗅咖啡的香气,之后小心地抿了一口。咖啡醇厚的口感立刻盈满了唇腔,因为没有过滤,即使咖啡豆研磨得很细,她还是喝到了一些咖啡粉末。
“苦吧。”沈明津询问。
章入凡回味了下咖啡刚喝进嘴里时的感觉,点了下头说:“有点。”
“觉得苦是正常的,一般人都喝不惯土耳其咖啡。”周慷看了眼沈明津说:“他一开始也不习惯。”
章入凡看向沈明津,听见他说:“土耳其咖啡会加肉桂豆蔻之类的香料,我刚学做咖啡的时候喝不惯,总觉得加了香料就和中药一样,味道很怪。”
“不过后来在这里待了段时间,喝多了也就习惯了,一段时间不喝还怪想的。”
“你在这里工作过?”章入凡诧异。
“他啊,大四的时候来偷过师。”周慷整理好吧台,抬头问沈明津:“她知道你以前练体育的吗?”
“知道。”
章入凡一直不知道沈明津到底是为何会从运动员跨行当上咖啡师的,这是隐私,她不好去窥探,现在刚好聊到这个话题,她拿不准是要沉默,还是要顺势询问下他。
她没有为难太久,因为周慷说了:“他从国外养伤回来,找到我说想在我这打工,我看他有点基础,就让他来了。”
章入凡想起之前听刘子玥说沈明津受伤出国治疗的事,她当时还半信半疑,现在确信了,他不再练体育,的确是受了伤的缘故。
她抿唇,迟疑片刻后下定决心般看向沈明津,开口问:“国外养伤……你怎么了?”
周慷抬眼,“你不知道啊。”
章入凡点头,目光仍是落在沈明津身上,期望听到答案,又担心自己的问题会冒犯到他。
“没什么大事,就是出了场小车祸。”沈明津说得云淡风轻,好像在陈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车祸?”章入凡骇了一跳,忙问:“严重吗?”
“不严重,就是腿上做了个手术,后来去国外复建了一段时间。”
国外的运动医学比较发达,沈明津去了国外,最后还是放弃了当运动员,章入凡从结果就可以推断出他的恢复情况,目光不由移到了他的腿上,眼神担忧。
沈明津察觉到她的情绪,明朗地笑了下说:“我的腿没事儿,能跑能跳的,就是还当运动员的话,训练会有点吃力。”
章入凡仍是蹙眉不展。
沈明津见她担心,心坎温热,反过来安慰她:“你不用为我感到可惜,就算不当运动员,我现在也过得挺好的。”
“本来嘛,人的一生就不可能一帆风顺的,老天爷给你关上一扇门,那就去找一扇窗推开,实在不行,花点时间凿个洞也行。”沈明津话里没有半分埋怨,极其豁达乐观地说:“我在国外休养的时候闲着没事就去学做咖啡,学着学着觉得还挺有意思的,跑步是我的爱好和特长,现在做咖啡也是。”
“我以前没想过会成为一名咖啡师,也没想过会开一家咖啡馆,虽然人生计划出了点小状况,但是我不觉得现在的生活会比之前更差,相反,这是一种新的体验。”
沈明津语气明快,谈论自己人生道路的变化就像开一个游戏副本一样轻松简单,他说的道理其实很朴素,许多人都听过,但像他这样能知行合一的人却很少。
章入凡觉得,如果人格有形象,沈明津就是太阳,灿阳何惧严冬。
“再说了,有失必有得,要是我不开咖啡馆,怎么会……”沈明津瞄了眼章入凡,见她入神地看着自己,不由心口微跳,险些不能维持淡定。
他举起杯子,掩饰性地抿了口咖啡,这才重新看向章入凡,说:“你快把咖啡喝了,让周叔帮你卜一卦。”
“啊?”
“土耳其咖啡能占卜。”
章入凡讶异,不由看向周慷,他朝她点了下头,解释道:“土耳其□□为不过滤,所以咖啡渣会沉在杯底,土耳其人喝完咖啡,会根据杯底的咖啡渣图案形状来占卜。”
章入凡还是第 一回听说咖啡能占卜,略觉神奇。
她饮尽咖啡后把杯子递给周慷,只见他拿起杯碟盖在咖啡杯上方,示意她:“把手放上来。”
章入凡迟疑了下,抬起手照做。
“心里默念你想问神明的事。”
章入凡抿着唇,她没做过占卜,一时间想不到问什么,就在她准备收回手时,余光看到了沈明津。
只一瞬,她突然就有了所求。
章入凡垂眼,在心里默问,几秒后,周慷让她收回手,他把咖啡杯倒扣,在杯碟上转了三圈,最后拿起杯子察看杯底。
章入凡从不相信虚无缥缈的东西,是个实实在在的唯物主义者,但此时她竟有些紧张,好似害怕神明的预言会不如她的期待。
半晌,周慷放下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