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倾雪只能推说自己被人所救,只是当时这个人着急出海,于是将她丢到了白云城便一走了之。
被“一走了之”的宫九超级冤枉,天知道他本来是想要和玉倾雪一道在白云城中玩上一玩儿的,可惜玉倾雪一个闪身的功夫就没有了影,气得本来想要跟她分享一下自己新得到的蟒蛇皮鞭子的宫九简直要笑了——嗯,九公子笑起来的时候,总是有人要倒霉的。
老管家不知道这其中原委,只是听说他们大小姐的女儿“九死一生”、“身受重伤”、“海边昏迷”才来到了白云城,当即就有些心疼。
不是他太没有戒心,而是他家城主已然向白云城发出过命令,让白云城中也尽可能的动用能动用的力量寻找这个姑娘。老管家服侍了白云城三代城主,更是看着叶孤城长大之人,自然明白这就是自家城主认可了这个姑娘的意思。若非如此,哪怕是他们大小姐的亲生女儿,如此翻墙进入白云城主府,老管家也绝对不可能如现在这般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向玉倾雪解释了他们城主暂未归来的这件事,老管家便招呼人安排玉倾雪的洗漱用膳,玉倾雪的裙子浸了水,这会儿也不推辞,直接跟在老管家身后,到了他准备的院子之中。
他本就是细心稳妥之人,这会安排伺候玉倾雪的都是白云城主府的老人儿,他们看见玉倾雪的脸便先是一愣,旋即听见老管家说明玉倾雪的身份,他们自然待玉倾雪更加亲切殷勤,这些伺候过她娘亲的旧人表现出的亲昵都很有分寸,并不让人觉得唐突和别有用心。
几乎是玉倾雪刚刚梳洗完的一瞬间,她便听见了一串急促的衣料摩挲而过的声响,拧了一把还湿着的长发,玉倾雪推开窗户,下一秒,她便被死死扣入了一个沾染着檀香的怀抱里。
叶孤城不在的白云城主府,安全的确很成问题——这大概是玉倾雪看着那一串都踩着轻功而来,却没有一个人想起来去敲个门的小伙伴儿的时候,心中最真实的想法了。
看见无花的那一头白发的时候,玉倾雪还是会感觉自己的良心稍微痛了一下。若不是她,这个人恐怕还是云端高坐的佛子,如何会被红尘践踏,饱尝惊惧和喜怒哀乐皆因一人的滋味儿。
不过事已至此,她也不能给这人反悔的机会就是了。
玉倾雪轻笑一声,煽动着无花耳畔细小的气流,而后调笑一般的声音在无花耳畔响起:“无花哥哥,你再不松手,阿雪可是要拔剑了。”
西门吹雪见到幼妹安然无恙,终日悬着的心终于坠了下去,就连楚留香几人都有了一种大概是名为“庆幸”的脱力感,偏生这没心没肺的丫头还半点每个正形,简直是“确认过眼神,这是要挨揍的人”的节奏。
西门吹雪抿紧了唇角,将玉倾雪从无花手里拽了出去,然后直接用剑柄抽上了……她的屁股。
玉倾雪几乎是跳起来的,她一下子窜入了无花的怀里,然后瞪着一双带着泪意的眼睛控诉一般的看着西门吹雪,简直是在脸上写满了“你凭什么打我”这一行大字。
西门吹血这一次却是冷下了心肠,他抬眸看了一眼玉倾雪,冷冷道:“为何不回家?”
玉倾雪当然是想回家的啊,可是各中艰辛简直就连哥哥也不能道也。
西门吹雪用剑的时候手一向很稳,就连用剑鞘抽人屁股这种事情,他对力道的掌控也很可以为人所称颂。因此方才那一下,西门吹雪虽然弄出来的阵仗吓人,可是实际上玉倾雪根本不会有多痛。然而玉倾雪就是委屈,或许是终日以来终于再一次见到亲人友人,小姑娘心里积压着的委屈简直怎样都控制不住。
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玉倾雪还伸着小胖爪爪胡乱的在脸上揉蹭。
她小时候最会假哭,一哭起来就是那种不要命的哭法,魔音穿脑不说,还总叫人担心她要哭得背过气去。而且扯着嗓子干嚎一个时辰,玉倾雪都不带倒嗓子的,以至于还是个小哥哥的西门吹雪担心的给幼妹喂点儿水,抑或是塞一颗润喉糖的时候,他们爹娘总说他是助纣为虐。
而这一次,玉倾雪的眼泪偏偏是掉的悄无声息的,按照她自己的说法,这么哭简直娘得不行。可是小姑娘眉眼通红的样子,反倒是让西门吹雪更心疼。
无花给人顺着气,虽然没有说什么,可是却尤带谴责的看了西门吹雪一眼。他抚着玉倾雪的后脑,还不忘用宽大的袍袖将玉倾雪整个人遮起来,最终忍不住开口对西门吹雪道:“阿雪要教训妹妹自然不是不可以的,不过这孩子刚遭了难,也吃足了苦头,阿雪便稍稍饶她这一回吧。”
被无花抱在了怀里,玉倾雪总算是记起这是别人的地界,揉了揉眼睛,她吸了吸红彤彤的小鼻子,瓮声瓮气的说道:“总之我回来了,什么事儿也没有,阿雪你还是不要想着跟我争祖产了哈哈哈哈哈。”
她说的煞有其事,可是在场的人都知道,这是玉倾雪叫她家兄长专心剑道,不必再操心西方魔教和江湖之上的诸多事宜的意思。西门吹雪只是料理了两个月的教中事物,便已然觉得有些艰难,而他的幼妹看起来还那样年幼,却已然足足处理这些事情足足十几年了。
西门吹雪叹了一口气,不想说什么感谢,因为他们兄妹之间原本也不用说什么多余的感谢。
只是揉了揉玉倾雪的头,西门吹雪将只到他胸口的小姑娘抱起来掂了掂,最终才很轻很轻的说道:“回来就好。”
绝世剑客的刹那温柔和魔教小妖女的短暂脆弱——楚留香和胡铁花等一行人看着这有些温馨的一幕,胡铁花终于忍不住对老管家说道:“哎呀,难得事情有了个好的结局,咱们何不喝个痛快?老人家,听说你们白云城的清风酿不错……”
楚留香的船时常在这片海域活动,白云城的老管家和他那一船人多少也有些熟识,又见他们几个是玉倾雪的朋友,于是也无需玉倾雪嘱咐,老管家便早早的备下了酒菜。几个人因为玉倾雪和无花的事已有多日食不下咽,如今诸事已了,众人心中都是快慰,因此这就酒菜才更有一番滋味。
玉倾雪到白云城,一是顺势而为,想要摆脱宫九,二也是为了缅怀一下故人。如今她两件事情都已经做完,又遇见了兄长和亲友,便也打算第二日早上随西门吹雪一道回万梅山庄了。
只是西门吹雪和玉倾雪都没有想到,他们第二日还没有来得及出发,便遇见了一群不速之客。
第八十四章 忧愁风雨。
这来人说是“客”, 其实也并不真的算是白云城的客人,毕竟没有人真的邀请他们, 可是他们却是不请自来的。
来白云城的人,按理说无论如何也是和玉倾雪一干人等扯不上关系的,只是那两人的确阻挡了玉倾雪和西门吹雪他们返回中原的脚步。
那是玉倾雪和家人亲友重聚之后的第一个晴日, 她看似荒诞无忌, 然而在习武之途上的确也称得上是勤勉了。所以,这一日的清早, 玉倾雪和她的兄长一般, 在晨光熹微的时候准时起床,开始习武。
到底不是鸩占鹊巢之人, 玉倾雪和西门吹雪都没有选择在叶孤城平素练剑的地方练习,而是出了白云城主府, 沿着海岸寻了一处断崖。西门吹雪和玉倾雪一个长在大漠, 一个身处中原,大漠和中原都不常见海,白云城海天辽阔, 叶孤城的飞仙剑法便是有此参悟而出, 此刻聆听海风呼啸, 西门吹雪和玉倾雪似都有几分感悟。
兄妹二人默契自无需多言, 两人彼此相望,不多时候便腾身而起。在滚着白浪的海面上, 玉倾雪和西门吹雪的身影相互交错, 因为玉倾雪的双刀还未曾寻到, 西门吹雪索性也不再出剑,只以剑鞘和幼妹对招。
无花却是不管什么习武之人触摸到当前境界边缘,已有隐隐突破之势的欣喜之情,他是真的怕了玉倾雪,上次她从崖边跌落,他横跨数年的时光才找回她,如今他若是再不盯紧一点,可还能有找到她的幸运?
海风吹动了无花墨色的衣袍,缭乱了他那一头雪白的发丝,然而他整个人站在崖边,宛若一棵青松一般,久久的凝望远方。
无花更加敏锐的注意到,如今在看玉倾雪和西门吹雪对招的,似乎并不仅仅是他一人。
在海天交际之处,有一艘看似普通的船缓缓而来。以无花的目力,他可以看清那艘船的甲板上有一行人,正在向着他的阿倾的方向瞭望。而为首那人更是夸张,似乎是为了看清这边交手的情景,已然用上了番邦进贡上来的目镜。
这样的东西可不是有钱就能得的,寻常巨富之家纵然偶得也都是小心翼翼的私下赏玩,绝不会像是这样大咧咧的拿出来。所以那艘船上的看着这边的人的真实身份……无花微微眯了眯眼睛,心中已然转过了千百个念头,可是面上却并不显露。
玉倾雪已经很久没有这般酣畅淋漓的与人一战了。
她需要承认,自己这一路走来,所交手之人不知凡几,但是能够让她这般毫无目的追求武学的巅峰,冷静的剖析自己到底到了什么程度的对弈的对手,便只有阿雪一人而已了。
长久以来在心中积压的种种不快,仿佛就在这一战之中宣泄而出,玉倾雪甚至能够听见自己血脉之中热血翻流的声音。她抬手抹了一把自己脸上沾染的水珠,站在海面上却宛若一片毫无重量的细羽一般,玉倾雪冲着西门吹雪扬了扬下巴,而后足尖一点,整个人便又向着他的方向滑去。
“再来!”随着一声恍若在耳畔炸开的娇脆声音响起,西门吹雪身上的肌肉骤然紧绷,而后整个人恍若半点借力之处也不需要一般的往后是急速腾挪。下一刻,方才他以轻功停留的地方便从海底卷起冲天水柱——但凡西门吹雪慢了半步,那么此刻他定然要被掀翻在海里了。
可是西门吹雪到底是西门吹雪。习武对于他来说从来都是一件重要乃至于神圣的事情,旁的事情上他的确可以让着幼妹,可是独此不行。
玉倾雪也不必他让,在西门吹雪的剑鞘忽然以一个诡异的角度向着她斜刺而来的时候,玉倾雪非但不闪避,反而直接迎了上去。指尖蓄力,玉倾雪双指直取西门吹雪剑锋,那一招,竟赫然是陆小凤的成名绝技,灵犀一指!
陆小凤自己都不敢用自己的双指去试西门吹雪的剑锋,如今西门吹雪的剑虽未出鞘,但是玉倾雪此举也实在是冒险。就在观战的几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的时候,却见玉倾雪只是夹住兄长的长剑,而后她以此为支点,整个人腾身而起,又似乎将全身重量都加诸在她和西门吹雪的剑接触的那一点上。
一个身量未足的小姑娘能有多重?若是强装一些的汉子,恐怕一只手都能举起玉倾雪来。然而对于西门吹雪来说,这一刻那一个轻飘飘的小女孩却重若千金,直压得他手腕酸软。非但如此,西门吹雪还要小心防范那宛若灵蛇一般就要窜入他筋脉之中的细小内力。
索性直接丢开了剑,西门吹雪踏浪而起,以常人不能及的速度扣住玉倾雪的手腕,而后将人一抄,直接捞入怀里。在玉倾雪还未来得及收力之时,西门吹雪已经将她带到了岸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