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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鹅毛大雪不期而至,折戟山白雪皑皑,独领风骚的明月峰滴水成冰。
唯有一处温泉水得天独厚,寒冬腊月温度宜人,热气腾腾。
此时,水汽弥漫的泉水中,一人影绰约,那人浸泡水中,无瑕疵的白臂搭在岩石边,蒙蒙水汽里,脊背腰线分外含蓄。
他一双凤眸紧闭,长眉微蹙,似有不适,一件雪白的中衣湿答答的粘在身上,像一层包裹荔枝的胎衣,晶莹剔透的果肉隐约可见,冷清中无端旖旎。
正是颖半夏。
自上一次的那场荒唐事过后,颖半夏便一直觉得小腹坠坠,不时作痛,他粗通医理,可自己的脉象却十分古怪,不过他向有暗疾,沉思一会儿,忽然记起附近的一处温泉有强身健体之效,加之山上天寒地冻,近段时间常来此药泉疗养。
不过,大半个月温泉泡下来,伤势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唔…”
光洁的额角滑下一滴汗珠,眉头皱得更紧了,颖半夏只觉腹中翻江倒海,正想起身查探一番,忽听一声冷哼自自己身后传来。
一听见这个声音,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冻结住了。
卓松泉!
颖半夏目眦尽裂,猛地回身,水面随着他的动作剧烈搅动一下,“哗啦”水响。
“我看你过得还挺舒服的。”
高挑的青年玄衣如墨,两条手臂抱在胸前,在距泉水尚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好以整暇的盯着他。
脚掌撑了一下,本想站起,一低头却突然发现此情此景是多么尴尬,颖半夏略略矮身,漆黑的发丝如一滴墨落入水中,徐徐泅染,水底下的身子朦胧一片。他不甘示弱,冷冰冰地与那人对视,“你来干什么?”
干你…
下意识的两个字在口腔里转悠一圈,“咕咚”一声吞下肚。
该怎么说呢?
保持倨傲风貌的新庄主暗自思索。
要过年了,请你吃汤圆?
…什么汤圆?
一口两个的那种吗?
滚吧…
越描越黑了。
卓松泉沉着脸,半真半假道:“寒冬腊月,瞧瞧你还活着没。”
其实,腾云楼一行后,他就一直觉得胸口堵得慌,新官上任除了三把火,自然还有数不尽的大小事务,为摆脱那股烦腻感,他将自己投入到忙碌的庄务里,闲暇之余倒不忘精进修行。
尽量控制自己不要去想不该想的人。
今日原本同往常一样在演武场练刀,忽一片雪絮颤巍巍飘落刀尖,才陡然惊觉时光易逝,转眼间已是隆冬时节。
当时脑海中出现的,承载着痛苦与荣耀。
幽深的眼眸眨也不眨,安静又专注的嵌入他的模样,高温的皮肤里渗出男性的麝香,宛如一只蓄势待发猎豹。
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是一个男人”。
年轻、强壮、野心勃勃,他该是天生的掠食者。
两个男人衣裳凌乱的出现在同一张床上,实为竞争。
敌强我弱,是为刀俎鱼肉。
那股强烈的压迫感就这么铺天盖地袭来。
“不…不行!”
小穴感受到男人挨近的灼热的那一瞬间,颖半夏仿佛被雷电击中,他大吼一声,用力推开男人!
慌乱中他跌落摔倒在地,昏沉的大脑像要炸开一般,而他此刻却顾不得疼痛,竭力平复紊乱的呼吸,单手撑地,腕线泛出青白,视线正因为血管中不断翻涌的热度变得模糊不清。
颖半夏一刻不留,起身就朝门口方向奔去,迫切得犹如要逃离虎头铡的死囚。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打得男人措手不及,他望着那个由于手脚打颤而几次摔倒的人,怒不可遏。
“我有那么可怕吗?!”
目前,狂暴的怒吼带给颖半夏的刺激不亚于厉鬼索魂,他如同一个做了亏心事惨遭鬼敲门的罪人,根本不敢回头,一个不小心,掌心再次印到冰凉地面。
外面一阵脚步声,却停在了门外,颖半夏像是见到了绝地逢生的希望,拼了命的大喊,“救命啊!救…”
求救戛然而止,“鬼爪”扼住喉咙,上面青筋暴起:“滚远点!!”
咆哮杀气腾腾,震耳欲聋,可止小儿夜啼。
外面静默一秒,旋即响起匆忙的脚步声,想来逃得飞快。
“你给我过来!”
赶走苏锦后,卓松泉不顾颖半夏的反抗,将他一把从地上抄起。
“我他妈裤子都脱了,你跟我说你不行!”
颖半夏只凭直觉行动,才不管他说什么,一个劲的踢打,全无章法,卓松泉几个要紧的地方都被蹭到,额角突突直跳,“老子忙活了这么久,今天你他妈的不行也得行!”
他们一起跌入床榻,卓松泉找到那销魂窟窿所在,三指并拢,一举捅进。
“相公弄得你爽不爽!”
“唔!唔
', ' ')('!”
世界仿佛颠倒,颖半夏眼角泅红,虎牙刺破脆弱的唇瓣,渗出血,腰腹猝然一阵激疼,针扎一般,由里到外开始扩散至全身,随后倏然消失,周而复始。
“卓松泉!”情欲的潮水中挣扎出一丝清明,“你给我住手!”
“哟,醒了?”卓松泉并不意外,苏锦给他说过“庄周梦蝶”的效果因人而异,一些心志坚定受到强烈的刺激就会犹如梦中一脚踩空,惊醒过来。
不过,这会儿“庄周梦蝶”的药效正浓,颖半夏顶多清醒一阵。
你就那么讨厌我吗?
能够光凭自己的意志挣脱天下排名法,顶得颖半夏几乎咬不住下唇,几缕细细呻吟从齿缝间泄出。
“诶…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好像是有点…”
两人的交谈由远及近,颖半夏的大脑“轰”地一响,血液一股股往上涌,他什么都顾不得了,哭道:“求你了,快放开…”
男人充耳不闻,越弄越狠,“咕啾咕啾”地水声只怕连巷子外都能听见。
逐渐的,灯线已经照到了转角,他试图维护的自尊可笑得仿佛一层廉价的窗户纸,只需轻轻一戳,便再也别想捡起来。
颖半夏脱力般垂下双臂,这个人就是故意的,故意的要把他这条开膛破肚后的鱼放在太阳底下曝晒,供所有人观看。
他懒懒搂住男人的肩项,扬起皙白脖子迎合男人的动作,流香涨腻,唇间一点嫣然如凝血,百转千回,媚态毕现。
那两人走进巷内,面面相觑。
霜冬腊月,他们却在这空寂无人的小巷中嗅到了一股别样幽芬。
“还跑吗?!”
颖半夏早被扒了个精光,脊背赤裸,腰窝深陷,雪臀上盘踞的五指红痕格外扎眼。卓松泉扣着他的窄腰,贲张的巨物自上而下贯穿湿润新嫩的后穴,一点红腻的肠肉跟着他越发用力的动作颤颤巍巍,像一截蜡烛燃烧后半融不融的红蜡,温热且柔滑。
“嗯额…”
大片黑暗侵蚀着他,颖半夏感觉身体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身上的人随便一个动作都能在他体内掀起惊涛骇浪,自己仿佛是一片桑叶,由春蚕啃食。
滚烫紧致的内壁吮吸男根,细小的电流四处流窜、层层堆叠,他哽咽着,拽住床单的手指骨节屈起,想从这具狼狈的躯体里解脱出来。
他似乎被一种名叫“手铐结”的绳结绑缚着,越挣扎越会收紧,直至他放弃抵抗。
“还跑吗…”
随即而来的就是鞭驽策蹇般的深捣,薄嫩的腺体根本经受不住如此结实的捅弄,充血敏感的媚径一阵阵痉挛,颖半夏低泣一声,似乎突然被抽了走脊椎,身躯如春泥般瘫软下来。
一记重击之后,卓松泉将还未发泄的阳具从后穴中拔出,里面又热又紧,比缺水的鱼还饥渴,脱离那口胭脂肉洞,颇废了些力气。
卓松泉搓揉了两把丰满的臀肉,勾过那人光滑的腰腹,令他赤裸瘫软的身躯翻过来正面仰躺对着自己,居高临下地审视自己的猎物。
颖半夏眼睑低垂,一动不动地躺在他面前,眼角泪痕点点,颈下锁骨蜿蜒,湿透了的肌肤脂光水润。
胸前两枚红果许是在被褥间摩擦过久,顶端肿胀非凡几欲滴血,发泄过太多次的性器此时安静地卧在稀少的体毛中,其下玲珑的莲唇水光泛滥,原本包裹住的肉蒂肿得有小拇指高,像蚌壳磨砺的珍珠,俏生生地探出唇瓣,仍旧残留牙印。
被发带绑起的乌发由于激烈的情事披散蔓延至整榻,几缕打湿的发丝如黑蛇般贴在他柔韧的酮体上。
像只慵懒惑人的海妖。
“跑吗?”卓松泉问。
跑吗?
他跑得掉吗?
帷帐温暖如春,似要将靡靡兰麝糅入他的骨髓,颖半夏勉强睁了下双目,往日清冽纯澈的眼波荡然无存,像起了蒙蒙白雾,望向卓松泉的眼神茫然浑噩,“…我跑不掉…”
“那就留在我身边吧。”卓松泉不以为意,将他的双腿分开抬上肩头,扶住自己的宝贝疙瘩,倾入红莲两瓣中,“我干过的坏事不少,说不定哪天就走你前面了。”
宛如破开鱼肚,随着红腻皱褶一圈圈碾平,滋滋的水声响起,“到时候我的小金库你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嗯…”颖半夏情不自禁地挺起腰,腰眼发麻,尖锐的快感一波波涌来,冲击感官,“…我说‘不’…嗯…有用吗?”
“当然…”卓松泉后撤一点,旋即挺腰狠狠一撞,只听一声“噗嗤”锐响,尽根没入。
“啊!!”
太痛了。
即使过了这么久,他仍是不习惯男人这般蛮横到不讲道理的进犯。
猩红的肉膜撑到极致,犹如一朵雨中怒放的红花莲,颖半夏压抑杂乱的呼吸,抬手拽住男人垂落的头发,使出了吃奶的劲。
豆大的汗珠从卓松泉额角滚落,他明显也是痛的,却坚持接完刚才的话,“没用!”
', ' ')('“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啊…嗯嗯…啊!”
月色昏沉,一间客房的床榻抖如筛糠,淫靡的水声绵绵不绝。
清晨,雪声索索。
店里自然没什么客人,掌柜托着腮打盹,正昏昏欲睡时,一条人影跨了进来,冷风穿堂。
“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掌柜醒醒睡眼,定睛一看,“鬼啊!”
他失声道。
“青天白日哪儿来的鬼。”
卓松泉没好气道。
不怪掌柜惊讶,他目前的形容的确狼狈,外面风雪夹道,来不及融化的雪花披挂满身,便如行走的雾凇,又很快因为他高于常人的体温而热气腾腾。
他一身玄衣,店里光线又暗,一不留神很容易联想起黄泉河畔的无常。
且,颖半夏下手利落又狠辣,一锭子下来,大庄主喜提食铁兽同款黑眼圈…甚至发青带红。
右眼高高肿起,再多情的眼波都泛滥不起来。
“客官…你这…”掌柜对这位原本风貌伟俊,举止奇诡的客官有点印象,昨天夜里他抱着自己的夫人一起来住店,出手阔绰,直接就甩下了一粒金镙子,“是给尊夫人买的药吗?”
掌柜注意到他手里提着一个包袱,昨天那位夫人一直窝在他怀里,露出的小半张脸红得不正常,似是抱恙在身,这位客官估计是一早起来给夫人买药去了,怪不得如此狼狈。
不过,这年头的郎中起床气都这么大吗?怎么还打人呢?!
掌柜狐疑道:“客官,你这怕是要搽点药膏。”
“没事。”卓松泉掂了掂手里的包袱,嘴角浮现一丝意味不明的怪笑,“我夫人打的。”
“哦…”掌柜,“啊?”
卓松泉两步跨上二楼,指尖包袱悠荡,他溜溜哒哒走一圈,像豪门贵女炫耀自己精致的首饰,又如打了胜仗的大将军在耀武扬威,“他嫌我不中用!”
掌柜满头问号,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在玩什么奇怪的东西。
“货带回来了吗?”
冷冷的人声从帷帐里传出,卓松泉屏息,神情肃穆,“带回来了,在这里。”
房间静了一瞬,在这诡异的沉默中,似乎连空气里翻飞的尘埃都突然变得小心翼翼。
此情此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谋反的乱党在接头。
许久,一只肤色冷白的手从帷帐中探出,“给我。”
卓松泉盯着那只手,颖半夏的皮肤很敏感,稍一用力就会留下痕迹,这次也不例外。
冷白的肌理间夹杂着绯红,指痕沿清瘦的腕蔓延,深浅不一,恍若缠缚的红绳,是他织就的锦绣山河,是剪不断理还乱的缘。
他克制住自己想拽住那只手腕,然后一把将他的主人拉入怀中的念头,将东西递了过去。
碍眼的帷帐里人影恍惚,刻意压低的衣料摩擦根本逃不过卓松泉的耳朵。
他想象着那个人悲愤无奈的委屈模样,屈起食指,用骨节搔了搔鼻尖,掩住因愉悦不自觉勾起的唇角。
那包袱里面的可不是什么治病的药材,而是裤子。
昨晚颖半夏的裤子先是被他撕成了“开裆裤”,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忽然又变成了一块块碎布,反正最后的结果就是那条裤子没法穿了。
为此,颖半夏赏了他一拳,卓松泉很郁闷,说:你不觉得其实人穿裤子是一件非常不合理麻烦的事嘛,你看啊,它夏天没法防蚊子咬,冬天臃肿跑不动,办事也很不方便。
颖半夏差点又给他一拳。
老实说,平时的卓松泉其实挺正常的,要不然早送他出殡好几轮了,哪还能容他如现下这般活蹦乱跳,但在对待颖半夏的方面,他实在是厚颜无耻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
大概真如颖半夏所想的那样,他是生来克他的。
世人遇上难缠的事或人常说:我惹不起,难道还躲不起吗?
扪心自问:你既然都已经惹不起了,居然还妄想躲得掉?
他就在那里,无论你在意或不在意,他屹然不动。
卓松泉一点要走开的意思都没有,拖了把椅子坐起,双臂抱胸,雄赳赳气昂昂状若催收的债主,火辣眼神一刻不离,流露出鸡鸭鱼看家狗锅碗瓢大瓷盆一个不留的贪婪,紧闭的帐帘几乎被他的视线洞穿。
透光的布料后面,颖半夏默不作声地整理形容,皙白的颈子乌发交叠,如沁水的黑珍珠流动淡淡的光泽,他像一块玉,玉质清透;十指穿插进发间将三千乌丝拢到脑后,发带用嘴叼着,眉睫低垂,眼底是疲惫的青黑。
卓暝有一套属于他自己的生存理论,你敬他一寸,他占你一尺。
他是不可能说动他的。
敢留他一人在客栈,说明他压根不怕他再跑。
卓松泉熟悉锦阳城如同熟悉自己家的后花园,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转角,每一处房屋都是各司其职的苗圃花朵。
反观颖半夏,于他
', ' ')('而言,锦阳城的构造复杂程度不亚于人脑神经。
颖半夏不想为难自己。
“对了,半夏。”卓松泉突然出声道:“我出门一趟,带回来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他身子向前探一点,“你想先听哪一个?”
“坏消息。”颖半夏回答道。
“诶?为什么?”卓松泉奇怪道。
“我之砒霜,你之蜜糖。”
玉质五指拨开雾纱,撩在眉间,现出斜坐的挺秀身姿,颖半夏眼眸平静,几乎与卓松泉鼻尖对鼻尖,彼此气息交融,“反之亦然。”
“哦。”
卓松泉尴尬地揉一揉鼻子,收回要再往前探的动作,道:“坏消息就是昨夜大雪封山,咱们暂时回不了山庄了。”
“不过,想不想知道好消息是什么!”卓松泉眨眨眼,依稀可辨飞扬神采,真难为他被揍成这副尊荣,居然还有心思孔雀开屏。
心态真好。
颖半夏凉飕飕地想。
他道:“你如果能不说,当然最好。”
卓松泉自动忽视他的冷言冷语,道:“我突然想起来我在这附近买过几间宅子,我们可以先去住一段时间,等山路通了,我们再回去。”
“随便,你开心就好。”
犯人哪有资格去辩驳牢头的决定。
颖半夏淡淡地想,他不大喊大叫,也不争论什么,他只是审时度势。
目前的现实是,自己打不过卓暝,说不过卓暝。
直觉告诉他,若自己和这个人较真九成会被活活气死。
带着空白的记忆奔赴黄泉,判官无从下笔,这是一个糊涂鬼。
余光扫到旁边,卓松泉的黑眼圈既标志又立体,没几天功夫消不掉,颖半夏的心情总算明亮了一点,他摸索着下榻,鞋子东倒西歪,他伸长足尖去勾,像半轮月弧。
“我帮你穿。”在颖半夏来不及捕捉的瞬间,卓松泉已经蹲到他身前,一手执起一边脚踝,一手拿过软底长靴,继而为他穿上,动作轻柔得像是午后的鸟类拂弄毛羽。
“你用不着这样。”颖半夏睫毛微微扇动,凝视他一举一动,“我有手有脚,虽然有点残,但我不是废物。你做了额外的事。”
“你的厉害还需要我多说吗。”
卓松泉为他穿好最后那只鞋,扬起笑脸,顶着黑咕隆咚的眼圈,灿烂无比,“是我恬不知耻,上赶着巴结你好不好。”
“半夏,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放心我们真不是什么仇深似海的死敌,你没有杀我全家,若是有机会我倒是挺想认识认识你全家…诶?别生气啊,我开玩笑的…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的…”
这家伙太狡猾了,明明昨天还一副恨不得弄死他的恶犬样,今天却摆出了小狗崽般讨好的嘴脸。
“是吗?”
所幸颖半夏很会抓重点,“那我们之前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
他的直戳了当向来是卓松泉喜欢且头疼的一个点。
于是,卓松泉一脸欠揍道,“天雷勾地火的关系。”
“嘭”地一声后,大庄主的眼睛终于对称了。
待到风雪稍歇,卓松泉便马不停蹄携了颖半夏赶往宅院,客栈老板与他一个照面,恍惚间似乎瞧见眼前飘过一本“佳肴的一百种烹饪方式”,不禁瞪大双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已老眼昏花到神志不清。
宅子位于一处名为“南柯巷”的深处。
院门修得十分高大,环绕的院墙规整,不难猜出以前是何等气派。
不过,须知每个黄脸婆都是从十八岁过来的。
耐不住岁月寂寞,主人久不着窝,门楣上一顶四角灯早被折腾得只剩一层油皮,枝头丰腴的红梅活生生蹉跎成了梅花干。
此时总算归来的卓松泉好比沙漠里的杨梅林,妖精面前的唐僧肉,寡妇门前的精壮汉。
率先见着的四角灯未语涎水先哗啦流一地,谄媚地笑出一嘴参差不齐的豁口,两侧门枢慢了一拍,瑟瑟发抖,犹如老太太唱双簧,没个讲究,吱呀作响,活像一对红白喜事一起办的缺心眼。
门不用推自己就开了,里面貌似有个聂小倩。
不出所料院内是闹市难得一见的荒郊野外景致。
白皑皑的积雪完全覆盖院落,天光素白,踩上去脚底残竹落叶泥泞一片,四周恣意生长的野草静默着,如同夜幕里蛰伏的哨兵,过于僻静的环境叶面雪块滑落的细小动静被无限放大,尤为清晰,仿佛无数的生灵窃窃私语。
若是到了大晚上,不闹个鬼该是对不起它这兼义庄之神韵并兰若寺之姿容的卖相。
“如何?”越是幽静无人的地方,卓松泉越是中意,因为无论是干正经的坏事还是不正经的“坏事”都十分方便:“我的品味不错吧!”
颖半夏看着脚边那几个可疑的凸起,挪了挪腿,生怕打扰到地底仁兄的清梦,“确实别具一格。”
别的不说,在接地府这一块的确十分
', ' ')('方便。
依他所见,此地徒有聊斋而无艳谭,且合理怀疑此处其实是卓松泉埋人的老窖,“晚上估计会很热闹。”
院子这么宽敞,大半夜都该起来嗨了。
“好啦好啦。”尽管卓松泉脸皮自诩万里长城永不倒,可也难保匈奴掠境有长矛,颖半夏的冷笑话他哪有听不懂的,“是我失算了,我发誓我买的时候它真的还好好的,谁知道不过才一年它就混成这副德行了。不争气啊!”
“相信我,它一年以前真的是貌美如花!”
“只可惜美人迟暮。”颖半夏平淡地陈述道。
他身无长处,除了一副古怪的身子,他想不出自己还能有什么别的东西能吸引到这个人。
啧,也是。颖半夏心底一哂,男不男女不女的,多新鲜啊。
衣袖下的手指收紧又缓缓松开。
现在还不行,他们的实力差得太远了。
“半夏?”五根手指在眼前晃了晃,“你在想什么?”
但凡他有点风吹草动,卓松泉就跟个哨兵似的,草木皆兵。
颖半夏闻言面不改色:“在想你是不是要拿我做花肥。”
卓松泉挑起一侧眉毛,“花肥应该是我才对。”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那可不就是做了花肥吗。
说完,也不管颖半夏如何脸黑,他径自扣住那双温润手掌,沿路去瞧这院子的其他景观。
“记吃不记打”是人的劣根,他早该意识到的,颖半夏可不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任人搓扁拿捏的对象,他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理由和决断,他所有的退步和忍让都是为下一步计划做准备。
所以,卓松泉始终不太想面对一件事,那就是颖半夏留在卓销身边未必是被强迫的。
这个可能性像是一把寒冰做的刀刃,捅进他胸膛的一瞬间,无孔不入寒气将他四肢百骸一并洞穿,抽刀时,明明连一滴血都没流出来,而人却是要死了。
杀人不见血,最是要人命。
但话又说回来,他真有必要计较那么多吗?卓松泉自我检讨一番,发现自己真没必要想太多。
煮熟的鸭子都炫进嘴里了,还矫情个屁啊!
一眼望去,庭院深远,几棵梅树穿插掩曳,漆黑的枝干吐出红蕊,卓松泉与颖半夏并肩而行,皆是高挑挺拔的身姿,若忽略周围流氓般疯长的野草,不深究他二人之间的波涛暗涌,倒真有几分古人踏雪寻梅的韵致。
“属下严海椒。”
“属下干将豆。”
院中,两名身高相仿的少年异口同声道:“见过庄主、公子。”
空荡的空气中,六个字掷地有声。
仿佛把生冷的食材下入一口大锅热油当中的一刹那,滋啦震耳。
当真是熟悉又陌生的两个名字,颖半夏受到冲击,两位是认真的吗?
恕他孤陋寡闻,长腿的辣椒和豇豆真的不多见。
它们应该在锅里,不应该在这里。
两名少年皆作暗卫打扮,穿黑衣,口鼻蒙住,仅留下四只乌亮的眼珠在外头,右边的“干将豆”双目圆润如雨燕,而左边的“严海椒”则细长似柳叶,不由得使人联想到诗中二月春风,几乎能想象他们黑布下面青涩的面孔。
他将目光移到卓松泉脸上,你当时是怎么想的?
世上缺心眼的父母不少,但两对父母不至于都缺心眼到一块儿地去,所以这两个名字只能是卓松泉给起的。
卓松泉努努嘴,“当时我已经连吃三天干粮了。”想加盘咸菜有什么错?
即使在他们最亲密的时候,卓松泉也很少向他提及自己的过去。
颖半夏与人相处一向有分寸,他不提,自己自然不会去多问,不过从零碎的只言片语中颖半夏推断他幼年生活多半是不太好的。
隐隐的,有些心疼,虽然不合时宜。
“半夏不是外人,你们不用对他隐藏真容。”
说完,卓松泉就跟个大地主一样,矜傲的冲主屋一扬下巴,“太阳下山之前让我看到你们的实力。”
“是!”
“屋顶修起来会很麻烦,要不我还是去找个泥瓦匠?”颖半夏问。
术业有专攻,一般人培养暗卫多是去替自己做些送人登极乐的事,修房子打杂未免屈才了些。
“放心啦!”大眼睛的干将豆全然没有暗卫的阴沉之气,他大大咧咧地拍胸脯说道,“我家祖上三代都是泥瓦匠,专业的!用过的都说好!”
严海椒听完,眼神复杂。
颖半夏:…
既然是专业的,那他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那二人步态轻盈似猫,犹如太阳底下铺上的一层阴影,又快又轻地掠上屋顶,颖半夏不免有些艳羡,攥紧手心,力量从手臂涌出又到腕间截断,乏力感穿行筋脉。
紧接着颖半夏看到他们纷纷掏出各自工具,显然要大干一场。
说干就干,只见干
', ' ')('将豆雄赳赳气昂昂,单手抡起一把大锤,严海椒发现不对,电光火石间伸手去抓他手臂,扑了个空。
“轰隆!”
俗言道,富不过三代,想来专业户最多三代。
当晚,颖半夏同卓松泉躺在一张床上,夜观天象。
他们都睡不着。
卓松泉睡不着是因为颖半夏不给他抱,颖半夏睡不着是因为卓松泉老想抱他。
“半夏,你冷不冷啊?”边说便往床内挪。
“不冷。”颖半夏生硬地贴到墙壁,“我困了。”
黑暗里,一条手臂揽到腰间。
颖半夏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了。
“那睡吧。”卓松泉把头埋进他的颈窝,贪恋上面温暖干净的气味,迷迷瞪瞪道,“不冷就好,我很怕冷的。”
是真的不冷——即使外头阴冷如乱葬岗。
卓松泉体温比常人略高一些,雄浑的内力伴随他的呼吸起伏散发热意,与他相拥,像抱着一个暖乎暖乎的火炉。
“…你图什么呢?”细长密黑的羽睫垂落,颖半夏打量怀中眉眼平和的青年。
他必须承认,卓松泉长得非常好看,首屈一指的那种,眉俊目秀,鼻梁高挺,下颚的线条丝毫不含糊,干净而清晰,展开两排齐整如扇的睫毛后是一对璀璨如星的眸子,眉眼含笑时不知会误了多少闺阁的终生。
以及,苏锦的伤药效果是真好,颖半夏盯着合拢眼帘的卓松泉,目光突然变得不善起来。
他那么费力打出来的食铁兽同款,现在愣是连点影子都找不到。
可到底,身体慢慢放松了下来。颖半夏平躺在卓松泉身边,侧过脸。
你图什么呢?
卓暝。
又或者…我是谁?
旁边呼吸悠长而平稳,颖半夏起身,跨过卓松泉,披衣下床,当然不可能是要跑。
他关心的是那两位被卓松泉倒吊在偏院的少年。
天寒地冻的,更何况附近说不定还潜伏着个吸人精气的“聂小倩”,纵是知道那两位少年不是一般人物,颖半夏也实在有些放心不下。
“妈蛋,烫!”还未走近,干将豆中气十足的骂声就传了出来。
偏院中,一面容清俊的黑衣少年蹲到雪地上,面前是仍冒着火星的木炭,手里举起一只热气腾腾的红薯正往另一名少年嘴里送。一听见动静,齐齐甩来锐利的视线。
颖半夏发现自己有那啥大病,老是去操一些多余的心,是因为年纪大了吗?
一见是他,干将豆和严海椒顿时松懈,紧接着便是手足无措,他们可都在受罚啊,人赃俱获有木有啊,严海椒想放下手中的“罪证”,树上的干将豆估计吊得太久了,血脉逆流导致脑袋不太灵活,条件反射地一口叼住红薯,被烫得龇牙咧嘴。
“下来吃,我什么都看见了。”
干将豆和严海椒悻悻,这种时候人若通情达理一点,不应该都说“我什么都没看见吗?”
“庄主有令…”严海椒白皙的脸皮涨红,此情此景,不怪他底气不足,越说越小声,“…我们二人…二人…”
“佛前分赃,不如不拜。”颖半夏一语戳穿。
“他若是真的想罚你们就该吊到自己房外,”他动作轻柔,拿出干将豆嘴里的烤红薯,“这样谁也别想救。”
“不是的!”干将豆大概脑子里倒流的血着实不少,他斩金截铁道:“庄主其实纯粹是嫌我们太碍事,会打扰他办你!”
严海椒以手掩面,不语。
颖半夏:“…”说得挺好,下次别说了。
他把烤红薯重新塞了回去,嘴巴是样好东西,可以不用。
“我们是庄主从人贩子手里买来的。”严海椒拨弄火堆,用一种回忆的口吻说道,“天灾人祸,地里长不出庄稼,爹娘就把我卖了…”
他顿了下,“本来是要和他一起送到店里做‘米肉’的。”
米肉…
他说得隐晦,但颖半夏焉能不知‘米肉’为何物?
心下不免晦涩。
严海椒看了眼身旁吃红薯吃得不亦乐乎的干将豆,半无奈半苦涩地笑,“他嘛,应该是太能吃了吧。”
“然后我们遇到了庄主。”严海椒的眸子微微发亮,“不过当时我们并不知道他是谁,他那时的状态不比我们好多少,胸前似乎受了伤。”他陷入沉思,“血都渗出来了…”
那年,是一个酷暑。
饿死的人和枯死的庄稼犹如万里河山的装饰,细节纤毫毕现,关心的人却很少,无他,太过于千篇一律。
它一直存在,不值得细究。
身形尚且单薄的少年行走在古道上,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能嗅到一股怪异的气味,就像是某种腐烂的臭肉,路人嫌恶捂住口鼻,愈发行色匆匆。
一切都预示着一件事——他胸前伤口正在化脓。
他笑了,笑得很开心,当他路过一个小栅栏的时候,嘴角的微笑张
', ' ')('到了最大,如同饥肠辘辘的秃鹫发现合适的腐肉,连胃囊都在痉挛。
他蹲到那两个紧挨一起的瘦小身影面前,“我的钱只够买一个人。”指尖悬飞的一吊钱于阳光下闪闪发亮,如皇宫深藏的夜明珠,又如屠夫磨刀霍霍的尖刀。
他那么小,媲美玛瑙的瞳孔里尽是孩子的天真与冷酷,“只够买一个人哦。”
房间没有任何变化,床上卓松泉安安静静地躺着,颖半夏却能察觉到被子盖的位置变动了,只怕他再晚回来一会儿,那两位少年的红薯就保不住了。
颖半夏有条不紊地脱鞋除袜,做完这一切后,躺回先前的位置。
果然,不过两息功夫,温热的胸膛便凑了过来,卓松泉一手揽着他,一边问道:“怎么去这么久。”
…因为烤红薯挺甜的。
颖半夏侧过身,面向他。
卓松泉也睁开了眼睛,被他盯得有点起鸡皮疙瘩,刚清下嗓,想说点什么的时候,忽然一件冷冰的事物贴了过来,“你怎么…嘶!”
颖半夏居然把手伸进了他的衣服!
这种流氓事不都应该是他来做的吗!
卓松泉霎时大脑一片空白,像是踩到尾巴的狗,电流滋滋交过尾椎,一身筋骨酥得外焦里嫩。
“还疼吗?”颖半夏问,脸上的神情是恬静的,不沾一丝一毫俗世的欲,双眸安静宛若冬湖水。
冬天湖面底下的水其实是暖的。
卓松泉这时才发现颖半夏摸的是他胸前的一块肌肤,上面有一道疤痕。
“陈年旧伤。”卓松泉满不在乎道,“最疼的时候早过了。”
自然是疼的,只要我记得它有多疼,这就足够了。
他接受一切苦痛,并拒绝原谅。
胸前那只冰软的手掌顺着疤痕抚去,指尖不经意间落下蜻蜓点水般的触弄,像一片风吹起的鸿羽,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将它抚平。
“半夏,你弄错地方了。”卓松泉忍无可忍,迎‘男’而上,“我不疼,我的兄弟疼!”
卓松泉低头吻他,从他的气息里吸吮那点蜜薯的甜味。
冬日里暖和的炭火气揉作一团,于齿舌间相濡以沫。
颖半夏心里始终记挂着先前所闻,无心纠缠,几息后唇瓣与他错了开来。
轻浅的喘息拂过卓松泉的发稍,“你那时候几岁?”
“啊?”卓松泉手下正忙着解他的衣带,那该死的衣带居然系成了一个死结,他有贼心没贼胆怕挨揍,不敢直接扯掉,于是头也不抬道,“什么几岁?”
“怎么受的伤?”
卓松泉总算明白颖半夏说的是哪件事了。
“记不清了。”垂落的长睫自鼻侧两翼打下深邃的阴影,愈发显出他五官英朗,轮廓深隽,“人在江湖漂,哪儿能不挨刀。”
他得找个黄道吉日把别院的那两个别致玩意套麻袋里揍一顿。
撒谎…
“为什么要帮他们?”颖半夏推开他宽阔的胸膛,拉出一点距离,坐起身,“另外一吊钱怎么来的?”
看这架势今晚是很难实现生命的大和谐了,卓松泉很郁闷,忍不住贫嘴道:“卖身。”
颖半夏的目光带上了怜悯。
…你还真信啊…
就听他无不叹息,“居然一吊钱。”
“你呢?”卓松泉有些期待,“你准备给我多少?”
“最多两枚铜板。”颖半夏一脸木然。
“不至于吧?!”
“一枚。”
……
“十五岁。”月色从渺远的夜空中降下,畅通无阻地透过房顶,如曳舞的薄纱,曼妙空灵。“没想到吧,人家十五岁忙着勤学苦读考取功名,我十五岁在给别人当爹。”卓松泉得意的比了个数字,“俩!”
“你真厉害。”颖半夏又道,“别乱摸。”
接着便是“啪”地一声脆响,像敦厚的猪皮摔到了地上。
“色胚。”
“哈!”卓松泉收回咸猪手,半点不恼,笑道,“半夏我跟你说,食色性也。色胚这东西真是天生的。人不好色那还叫人吗?”
“我好色又不是一天两天的。我坦白,我承认。两三岁就特别喜欢黏着那些长得漂亮的哥哥姐姐,十二岁左右脑子里就开始思考怎么娶媳妇了。当然,咱们可以说得有内涵一点,那叫思考人生大事。”
“志向远大,我辈中人望尘莫及。”
我十四五岁的时候又在干些什么呢?颖半夏想。
“你拿什么娶,脸皮?”他双手平放腹部,放匀呼吸,一双清湛的眸子盯着房顶上的大洞,夜空晴朗,顶空的月亮是极其清透的白,像嵌入蓝幕的夜明珠,焕发蛊惑的朦胧。
此情此景,似乎更能牵起人的探知欲。
若有江畔,试问:
江畔何人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像林雾一般深邃,满是未知的变数,他正顺
', ' ')('着朦胧的记忆藤蔓摸索过去与未来,“拿什么喂,喂草吗?”
“嘿!你还真猜对了!我小时候真就说要割草来喂媳妇儿!”
“怎么?”
陡然间,无形的手抓裂了宁静的天穹。
月亮噗通摔进江水,光色扭曲如破镜,颖半夏张大双眼。
他扭头,双手捧住卓松泉的两颊,眉头难舍难分,某种由蚕丝束缚住的情绪被唤醒,如迅雷一般咻呼划破天际,犹比幼虫破茧成蝶前的咆啸,令人心悸。
头皮一阵阵发麻刺痛,电光从瞳孔迸发喷溅,犹如鬼神附体,“你!”
他扶住额心,神情恍惚,似是十分痛苦,“我!!”
“怎么了?!”他的表现实在太过异常,卓松泉吓得不轻,翻身而起,唯恐颖半夏哪里不适,万分紧张,推枕揽过衣物,“别怕,我带你去看大夫!”
迷雾闻腥而动,颖半夏按住一侧阳穴,原本不甚清晰的画面雪上加霜糟污成五光十色的一团,弄得人脑仁疼,他奋力一摇首,抬手制止道,“无事。”
“可能是刚才吹了点风,有些头疼。”
“…”
风分许多种。
有冷风、热风、妖风、邪风、枕边风。
下巴蹭着颖半夏软塌塌的发顶,卓松泉睫毛遮掩的眼神复杂,“我替你揉揉。”
他的手是习武的手,薄厚均匀,修长有力,不同于旁人的粗拙,他明显更为灵巧,指腹按压穴位时力度把握得刚刚好,不轻不重,薄薄的茧子服帖和顺只觉干燥温暖。
一时没人说话,房顶呼呼的风声越发称得屋内安静。
卓松泉向来很能掩藏不利于自己的情绪,颖半夏从一反常态的沉默中敏锐的嗅到了威胁。
这股威胁并不来自卓松泉,反而来源于他自身——他遗忘的过去。
他们之间一直存在一种默契,不停试探彼此底线,且自发小心翼翼地维持那点危如累卵的可悲表面。
“‘我不是皇帝,可能无法让你成为天下人心目中最尊贵的女人,但我保证,我会让你成为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低沉的声音如泉流缓缓,卓松泉一字一句,如将暖意深藏火折,一口氧气,它便能为你起死回生。
“为什么突然…”
颖半夏抬头去看,发现卓松泉正好也在看他,月光的映衬下,他的黑眼睛漂亮极了,像波光粼粼的深湖。
湖深,情深。
“这句话是我准备在掀我媳妇盖头时说的。”
卓松泉道。
颖半夏避开他的眼,道:“我不是女人。”
“我有说过你是女人吗?”卓松泉纳闷,“你是男人,是我的男人啊!”
他道:“当我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无论你是男是女,我都不在意。”
“我喜欢的是你,又不是你的性别。”
“你有没有想过你喜欢并不是我,而是你想象中的我?”颖半夏道:“卓暝,你知道男人的劣根是什么吗?”
“…见一个爱一个?”
“对也不对。”颖半夏摇摇头,“男人的劣根是:将爱和性混为一谈,分不清究竟是爱这样东西,还是仅仅只想得到这件东西。搞不清楚所谓的怦然心动到底是缘于爱恋,还是原始的饱腹思淫欲。”
“男人所谓的爱更多的是凭一种感觉,就像饿了要吃饭,渴了要喝水。不过是身体的需要罢了。”
“他需要了,所以便一定要得到,无论以哪种方式,最后又会把那样东西摧残到何种程度。”待最后一句话音落地,颖半夏从卓松泉的怀抱中抽出身来,居高临下,身后乌发迤逦。他语速和缓,清凌凌的,仿佛有玉石之声,目光却丝毫不加掩饰,一片刀光剑影,“他们不在乎,因为水仙只爱自己。”
古有名剑,曰承影。
相传出炉时,"蛟分承影,雁落忘归"。
此刻,颖半夏便是那柄剑的化身,锐利隐匿于最深的夜色中,然后与黎明相交的霎时迸发,有影无形,精致优雅。
这该是属于他的,卓松泉有一瞬间失神,可经络里的血液已经开始兴奋起来了。
他是个变态。
“你不是东西!!”
只见一个黑影猛地抬起,卓松泉猿臂一伸一带,一晃眼的功夫颖半夏便已重新回到他怀中。一种如果房顶存在绝对会远渡重洋的大嗓门吼响寂寥寒冷的夜空,“男人都是坏鸡蛋,我不要当男人,你把我当女人好了!!”
接着,脑袋被迫挨着一人健硕胸肌的颖半夏耳边一阵轻声细语:“夫君,当心着凉。”
那腔调,那语气,真如黑山老妖老来俏学林妹妹娇嗔一般恐怖难言。
“…放开,我喘不过气。”
敦厚的皮肉底下心如擂鼓,属于颖半夏的那颗心脏却差点罢工。
他挣扎爬起,脸颊被压出一道红印,配上如斯美玉如琢的面容,倒很像未画完的酒晕妆,冲淡不少眉宇间郁结的萧瑟之意,
', ' ')('多了几分人间烟火的鲜活。
“你不是东西。”卓松泉再一次道。
颖半夏墨染的眉尖细不可察一动,忽然感觉自己的手很痒,非常想给对面来一下。
“半夏,我承认我不太聪明,但我下雨天知道躲,同样不会在地上捡东西吃…人的欲望是爱恨贪痴生根发芽的土壤,承认人性本恶难道是什么困难的事吗?人因为欲望而生生不息,而你的存在即是我的妄念,驾驭我的七情六欲。你胜过所有。”
听着,颖半夏良久无言,他想说‘严格来讲,咱们其实认识的时间不算久,不至于’,可惊鸿一瞥间,对方脸上的神情令他哑然。
太专注了。
那样的恬静、平和、圣洁,从隆起的眉锋高挺笔直的鼻梁再到那瑰丽饱满的双唇,无一不澄净端雅,像走向神坛的祭司说下‘神佑世人,恩泽万民’一样坚决不容置喙。
所以,当你想颠倒是非,指鹿为马,管理好面部表情和神态是很有必要的。
“半夏,你知道我为何要为那座院子,取名‘梧桐苑’吗?”
“因为里面有很多梧桐树。”这次,颖半夏不假思索,一边挑起英挺的长眉,眼神似乎在说,‘瞧你那不聪明的样子’。
“呃…”
向来怼死人不偿命的大庄主呛住,决定自动忽略,继续道:“凤凰为仁瑞,非梧桐不栖,非竹实不食,非醴泉不饮。我以梧桐做骨,竹果为灵窍,醴泉为血脉川流…我从来没有相信过神话,凤凰不过是一种虚无缥缈的象征,而我也只是想将美好的景色留与美好之人。”
“现实之人追寻虚幻之物,注定血本无归。”颖半夏叹息般闭上双眼,将白银月色关到门外,“你既然明白,就不用再执着了。”
“对啊,不用再执着。可我本也不过肉体凡胎,是一个大大的俗人啊。”卓松泉手背盖住眼皮,轻盈的月色在他指间流淌,“总不知疲倦地奢望些不切实际的事。”
“越得不到,越想要。我也想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是…”
一只手开始顺着领口摸到锁骨,不断向温热紧致的肌理往下探索。
颖半夏慌忙睁眼,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前一秒还在慕少艾,后一秒就直接向周公行礼,仿佛加载了多个十年后,从七岁不同席快进到孩他娘。
世人皆道,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
谁知,滴酒未沾却醉若昏死的大头兵才最难缠。
世人皆醒他独醉,酒鬼乱拳零稀碎,揍昏世人一起睡。
酒鬼酒鬼,似醉非醉。
一人能演千面,像一张宣纸,能承载五彩缤纷的色彩,卓松泉父母皮囊优待于他,自然是好颜色,郁闷纠结与渴望热切完美融合出现在他脸上,灿若迎春花。
他顶着由于太过复杂,于是莫名神秘莫测的表情说出一句世间真理:“人不吃饭会死的。”
“莲花原本自淤泥而出,它是长在淤泥之上的‘香远益清’。它再美再好,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花的品格,不过文人墨客赋予的自我映射。”他指腹不停按揉颖半夏的唇瓣,直到那里由浅红变得绯红。
“忘记自己的根在何处是可耻的。”
没想到底下摸到一手干涩。
卓松泉脸色一僵,动作随之一顿,支起半边身子,看他:“你没擦药。”
“忘了。”颖半夏淡声道。
你骗鬼!
卓松泉腹诽道,人会忘记吃饭,肚子会忘吗?
人是不能抗拒本能的!
“你…”卓松泉话音刚起,就听颖半夏道:“我困了。”
语调微凉。
他翻过身,只留一个清瘦的背影给卓松泉,“别吵。”
我不想吵,我想炒。
卓松泉磨磨牙,一股气沉丹田,越烧越旺,完全成了一个炼丹炉。
“你是怎么睡得着的?”
…我这个年纪有什么睡不着的…
这个人你越理他他越来劲。
沉默是金。
颖半夏八风不动,任他叭叭。
就当是自己屈居一晚鸭圈算了。
他的策略方向大抵是对的,渐渐的,身后那只大白鸭没声了。
颖半夏兀自闭目养神。
他能理解卓松泉的话中所指,也明白他的矛盾,但这不代表自己便能接受卓松泉对他的所作所为。
例如,你非常理解一个人头次下厨结果将食材弄得分不清祖宗八代做菜的决心,但并不意味着你愿意去吃那锅煮得惨不忍睹的食材。
会死人的。
正想着,鸭掌忽然贴到了臀上。
滚烫。
揉搓、随后重重一捏!
仿佛花灯会上姑娘被登徒子调戏的一瞬间。
完全无法思考,一切仅凭本能。
颖半夏双眸猝然瞪大,一对肩胛骤然收紧,骨骼缝隙一一咬合,发出沉闷的咔声,他回身
', ' ')('一巴掌已经自动呼出!
卓松泉早有防备,抬手接住胳膊,而后顺势往旁边一拉,令他面对自己敞开怀抱,深邃英朗的容颜转瞬欺上,“半夏,我想了一下,擦药这种事怎么能劳累你呢,我又不是不喘气。”
卓松泉姹紫嫣红一声笑:“我帮你。”
帮个鬼!
颖半夏鼻翼翕动,睫毛颤颤,有点郁闷生气。
卓松泉总有办法让事情朝他想要的方向发展,如横冲直撞的牛车千钧一发神龙摆尾。
撞死一干人等。
胡搅蛮缠,他是专业的。
房顶的洞很大,需要补一下。
卓松泉拱来拱去,像条满月不久的小狗崽,他自己则如同一根肉骨头,小狗崽子贪得无厌,滚舌沿着骨线一寸一寸舔舐,品尝缝隙间血肉的滋味,像越磨越利的刀刃,你无法预料它何时会见血。
刀悬头顶的滋味并不好受,羞耻、懊恼、模糊不清的愤恨、对过去的恐惧…种种情绪一刻不停地磋磨他的神经,颖半夏眉宇间不耐渐深,单手扒拉那颗大好头颅,“你是属狗的吗?”
“我属猪的!”
“你骄傲个什么劲?”
“嘶!”
说不窘迫是假的,卓松泉居然又扯他裤子!
“你别乱动哦。”那人偏偏与他作对,不怀好意道,“不然我可不能保证…”
“快点,多谢。”
箭已上弦,颖半夏面皮绷得死紧,竭力保持一副镇定的表情。
前面已经说过了,卓松泉这个人你越理他他越来劲。
所作所为跟六七岁靠扯辫子来吸引女孩注意的混世魔王有异曲同工之妙。
幼稚,但有用。
“你腿张开一点嘛。”充满历史气息的床上,卓松泉撅高屁股,宛如一朵待君采撷的喇叭花,手执药膏哼哼唧唧道。
“你闭嘴!”颖半夏羞愤欲死,低喝道。
一口凉气吸入肺腑:“你要做就快点。”
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一刀,左右逃不过,倒不如痛快点。
他躲避、反抗、挣扎、到最后索性自暴自弃,不过短短几天而已,即使是这样,卓松泉仍旧不满意,他就是那个街上撒泼打滚的小孩,他想要的东西太多,你根本满足不了他,又或者他最想要的,却恰好是你负担不起的。
卓松泉当然不止会撒泼打滚,他头脑聪明,懂进退,不知廉耻,孔武有力。
他目的明确,战力卓绝,极其难缠,是个死心眼的‘熊孩子’,哪怕你乃常山赵子龙转世,同样无济于事。
因为,卓松泉的风格实乃万里挑一的风:羊癫疯
院墙下,十二岁的“小环”正试图完成一项艰巨的任务。
名曰:杀鸡。
一从青郁的绿萝从头顶穿过,遮蔽了大半毒辣的日头,即便如此全身上下汗水依旧跟不要钱似的流,手底下的大公鸡生得肥硕魁梧,大红冠,全身是毛,像个西瓜大的猕猴桃,两扇大翅膀扑腾得那叫一个凶猛,假以时日说不定能返祖。
“小环”前十年都是养尊处优过来的,哪干过杀鸡这种粗活,他见过的鸡都是端上桌不动的、喷香的,哪知它竟是猛禽,当即有些手足无措,刀子“哐当”掉一旁,用两只手去捉它。
谁料技巧不到位,大公鸡一下便扑飞了出去。
溅起一地泥。
“咯咯咯!”
大公鸡满院子发疯,所到之处尘土离地,飞起的鸡爪子将绿萝扯得乱七八糟,原本僻静清幽的院落转眼变成热闹的菜市场。
逃荒回来一般面黄肌瘦的“小环”追得胸闷气短,视野里只剩下那顶艳丽无双的大红鸡冠,放肆的张牙舞爪。
“你是哪里的饭桶!”像是平地刮起一股冷风,“捉只鸡都需要如此大费周章!”
大公鸡叫不出声了,它被人掐住喉咙,拎到手里。
“小环”也不动了,低下头,扯动脸上的肌肉,“…少爷。”
少爷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孩子,模样不过八九岁,他单手拎住一只肥鸡,握住的手掌圆润白皙,本该十分娇憨可爱,但他冰凉的灰色瞳孔如一柄利矢直射过来,是雷霆般的威严。
“小环”这个名字就是他给起的。
“废物!”
樱花瓣上覆着霜雪,所以这张唇吐出的话语能冻到你心里。
确实,他就是一个废物。
如果他不是废物,他为何连自己的家人都保护不了?
最后,是他不满十岁的少爷亲自动手把大公鸡给解决了。
少爷一菜刀砍飞鸡头时,他别开了脸。
其实,他晕血。
他见过太多本不该流的血了,从他母亲的身上、从他的父亲身上、从他的哥哥、从府上的门槛一直蜿蜒到厅院的血…像一片红海,万物死寂。
人的身体里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血啊,不停的流,像是永远不会干涸,又为什么有人会喜欢它们流淌不止的
', ' ')('样子?
汝南颖氏。
每到见到少爷时,小环脑海里总会冒出这四个字。
“销儿,去找汝南颖家。”唯一幸存的姐姐双目含泪,将一块玉佩塞入他手中,“颖家家主是爹的故交,你去投奔他,求他帮忙,学好了武功,回来救我。”
那天晚上,他姐姐缠住押送他们的士兵,他趁机从没锁牢的囚车上跳了下来。
他逃走了。
广袤无垠的星空下,他不停奔跑,如同刚刚拥有生命的稻草人,要趁着黑衣的屏障,躲到主人找不到的角落里去。
找到的稻草人会被主人拿走生命。
路上荒草丛生,嶙峋的碎石是不怀好意的幽灵。一路上他跌倒、爬起,他又跌倒又爬起,再跌倒再爬起,任凭冷风灌入他的胸腔,声带嘶哑,一次都不敢回头。
就像他克制想像一向端庄文秀的姐姐的遭遇,她付出了怎样的代价才给予了他生路。
他害怕一回头就会看见那张秀丽的脸颊流泪的模样,那么自己绝对会忍不住冲上去跟那群畜牲拼命,去撕咬他们的皮肉。
用他手、他的脚、他的牙齿、他的骨头!不计代价!
可他的命一文不值,所以他必须得活着,他要到汝南去,去找武林颖家。
…颖家的家主换人了。
晴朗的天空好端端地下起了雨。
他像只过街老鼠,不断被驱逐。
父亲说过,男儿膝下有黄金。
他的膝盖跪得惨不忍睹。
谁也救不了他。
以前有父母兄弟,现在只有他自己。
“吃吧!”
可爱但不活泼的少爷大方的一摆手。
面对眼前热气腾腾的鸡肉,小环十分汗颜。
因为在大公鸡走向“成熟”道路上,他总共参与了两件事。
烧水、拔毛、没了。
见他不动,少爷有些生气,觉得自己的一番好意喂了狗,白皙的面皮一点点涨红,“你是在看不起我吗?”
即使再装得少年老成,他终究依然是个孩子,自己的情绪还没办法做到完全掩藏,活像刚煮熟的螃蟹。
少爷是他见过最好看的孩子,没有之一。
“为什么?”他问。
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对我好。
“你是我的门面。”思考半响,少爷回答道。
小环不懂。
“门面就是要拿出给别人看的。”少爷一本正经道,“你是我捡回来的小厮,我得对你负责。”
我得对你负责。
要不是怕被揪耳朵,小环估计就笑出声来了。
听起来他像个爬上了主人床的丫鬟,雪白软糯的小主人拍胸脯保证道,我会对你负责的!
即使他根本没有那个能力。
懵懂无知的少爷,心机深沉的丫鬟。
仔细想想,还挺不错的。
小环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木桌是一条界限。
“少爷。”他手肘撑住桌面,身体前倾,故意凑到离少年耳廓很近的位置,那浪荡的姿势真像勾引主子的丫鬟,“你知不知道小厮是用来干什么的?”
少爷耳朵痒酥酥的,下意识躲开,不自然道,“扫地,伺候笔墨纸砚。”
“还有呢?”
“还有什么?”
“泄火。”
嘭!
滚烫的汁水迎面砸来,淋了小环一头一脸。
如同踩到尾巴的猫,少爷勃然大怒,一把掀翻了桌,“放肆!”
的确很放肆,换作以前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的嘴里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龌蹉,下流。
别说是碰,就是想都不敢想。
在不知不觉中自己已经变了,他知道。
两年真的太久了。
他早已记不清上一次捧书晨读是什么时候了。
清晨,父母赌书泼茶,姐姐巧笑嫣然,专心描着绣样,大哥最没出息,收到心上人的信后一脸憨笑。
一切本该很好的。
可一切都不会好了,连他也跟着坏了。
坏家伙,当然会受到惩罚。
逼兀的柴房跟变坏的他是绝配,老鼠全家和他做伴,不孤单。
颖半夏,小环一开始就知道他。
颖府新鲜出炉的三少爷。
为什么会是“新鲜出炉”呢,据说是因为生母出身低微,颖家家主并不承认这个儿子,不过最近这位家主似乎是良心发现,又把儿子从犄角旮旯给提溜了出来。
乍一亮相,众人惊呼:美姿容!
连那位一开始明明嫌弃他出身的家主也开始关爱有加,一副慈父做派。
至于那个出身低微的夫人,小环想,大抵是死了。
真是越想越也有意思,世上没有绝对的偶然,一切的偶然最后都是必然。
', ' ')('若此时,有人与小环同处一室便会发现这位平日里笨拙到甚至有些愚蠢的少年,此时脸上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表情。
他真名当然不叫“小环”。
他姓卓,名销。
太原卓氏的“卓”,卓尔不凡的“卓”。
折戟沉沙铁未销的“销”。
就因为奸臣的一句“包藏祸心”,百年的书香门第血流成河,男贬为奴,女贬为娼。
他好不容易才逃到这里,怎么可能放弃。
所有的偶然都是必然。
“就算是这样了,你也不想死。”阴霾天空下,小小的少年说。
是的,他要活着——哪怕恶心得像蛆虫,令人作呕。
他是他处心积虑才抓住的“神迹”。
如他所料,颖三少爷是个会心软的人,并未关他太久。
他出来后,规规矩矩地向少爷认了错,声情并茂地表示自己以后绝对不再犯。
颖三少爷眉毛一挑,面色不算好看,但他很给面子的顺着台阶下,居高临下地用眼尾瞟一眼,示意此事揭过。
之后的日子不快不慢的过着,颖府有座守卫颇严的建筑,是颖府的藏书阁,里面不止有颖氏本家的武学精妙,还有历代颖家先辈从江湖上收罗的武林秘籍,是一座真正的宝库。
卓销就是为它而来的,多番观察实践后,他终于找到了进入里面的方法。
君子见得思义。
但他曾经奉为金科玉律的东西救不了他,更救不了他的家人。
道理,本就是说给别人听的。
雪花如羽,轻轻飘落,翩跹飞舞于寂静的夜晚。
蜀地的雪是极柔软的,剔透的晶体一触即化,冰凉仿若幻觉。
“下雪了。”又一片雪花悄然消融,颖半夏推了一把撑在脸边的手臂,“起来。”
“有颗痣,”卓松泉不为所动,“红色的。”
“什么?”
他微笑补充道:“右腿。”
冷不丁,腿根忽就被暧昧地刮了下。
那里本就常不为外力所及,肌肤尤为娇嫩,因此哪怕一丁点的力度,也足以令人血液不听使唤,逆流而上。
此时,正按耐不住去瞧颖半夏表情的某人,突然感觉手腕处被人握紧了。
定睛一看,颖半夏右手的五根指头已经放到他左手腕上,单从姿势看可以说是相当亲昵。
美中不足的是——亲昵的力道似乎有点太大了。
对方显然不想给他反应的机会。
就在这一瞬间,颖半夏双目一冽,手掌攥紧,抬腿贯住他的腰身,紧接着向外一拧,再顺势一蹬!
四两拨千斤,用了十成十的巧劲。
“啪叽!”
卓松泉屁股先着的地。
“好狠的心!”他夸张的大叫一声,吃了一屁股灰,脸上的委屈丝毫不做作,“干嘛发火。”
“你不听话。”
“明知故问”说的就是面前这人——你和他较真,等于把自己往窘迫的死胡同里逼。
“嘶…原来你好这口。”从来不知礼义廉耻该怎么写的卓庄主,既不要脸,也不要命,“难得月色正美…”
“雪会越下越大的,”打断施法是应付他绝佳策略,“我们去拆几个柜子。”
卓松泉震惊:“你都湿了!”
对此,颖半夏漠然地把歪出边疆线的领口扯回国土。
雪色与月色交融中,那份独属于灰瞳的沉静神秘越发璀璨。
是的,当“打断施法”不奏效时,动作要干脆,态度要坚决——这能有效避免出现撒泼打滚情况。
见此,卓松泉知情识趣地闭嘴了。
他默默捂住屁股,准备起身,几块布料兜头而下。
“穿好再起来。”
“…”
预判他的动作,能制止得寸进尺的行为。
这注定是一个难忘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庭院扫雪的干、严二人不约而同地停下动作。
先跨出门的颖半夏神色黯然,一头稠密乌发凌乱地扎到了侧边,一副深受打击的摸样。
后面的卓松泉跟被人日了似的,脚步虚浮地走了出来,一手扶住腰,脸色苍白。
肾虚,尤其是在过度劳累后。
他们异口同声道:“我们还是请个泥瓦匠吧!”
…趁无人注意,干将豆悄悄溜到他们身后,朝小院门里看去一眼。
原来,那屋顶已经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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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钱的,奏是不一样!
卓庄主很满意自己的新屋顶,举折和缓,四翼舒展。
短短四五天,整座宅院由人修整过后,再次焕发青春活力。
比如,大门不再掉漆,灯笼不再随便咧嘴笑,地面不再尴尬的鼓包,梅花…呃…梅花依旧瘪。
问题
', ' ')('不大,卓松泉全部改种了山茶。
红白泼墨,娇姿靓丽。
欣赏完修缮完毕的屋顶,他准备去颖半夏。
近两天来,他发现对方特别爱到竹林溜达。走一步,停一步,时不时拿手掂量一番,那状态可不像是在单纯的欣赏竹子或者丈量土地。
他也因此感到些许不安…以及…兴奋。
那人任何一个小小的举动对于他而言似乎都携带着致命的诱惑力,与生俱来。
林间小道,两旁竹叶莎莎作响,颖半夏边走边摩挲一根根青竹,比较指腹下的触感。
这片竹林生长的大多是寻常的毛竹,韧性不错,做竹篾藤椅倒是合适。
只是…
一双手握了过来。
“别闹。”颖半夏想拍开他,鬓角却忽的一重。
“没有闹。”卓松泉收回手,一朵研丽的山茶别到颖半夏发间,连花瓣边的水珠都未曾掉落。
雪后的竹林,竹枝弯弯的,积雪宛如一片片雪白的梨花静静地绽放,显得比平时更加深邃。
卓松泉一靠到他肩上立刻便嗅到了那股想念的幽香,带着体温,很温暖,就像是在被人温柔的爱着。
“你好香。”
身后,热量越来越高,颖半夏能清楚的感觉到,卓暝已经勃起了。
卓松泉硬了。
“……”这就是…青春吗?
“半夏…我…”
他哑着嗓子,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他已经朝手中的腰带扣动手了。
颖半夏大脑开始放空。
自己是涂了春药吗?
还是说年轻人身体就是好?
他很确定自己如果现在说一些“我不想”、“你走开”、“不要”,“放手”之类的词语,只会刺激得卓松泉更加兴奋而不会让他停下来。
“现在是在外面。”
颖半夏试着抓了一把腰间的手,但此刻卓松泉动作明显比他快捷,没让他成功,一双大掌轻车熟路地摸索他层层衣物包裹下的柔韧躯体。
似游蛇滑下,按住凸点,拨弄春潮。
蜜露如酒液缓缓渗出,直达腿根。颖半夏闷闷咬唇忍耐,还想说什么,突然,酸软的私处涌上刺痛,如蜜蜂蛰咬。
他居然!
“不会有人来的。”卓松泉前一句语调轻快,后一句则充满暗示性:“你已经完全好了。”
布帛之下,湿润的浅绒于粗粝的指尖抚弄。
“噗通!”
一团小小的积雪从枝头掉落,砸向地面。
竹林中,装饰用的假山后,颖半夏颤动长长的睫毛,雪绒轻飘飘地融化。
“今天我可要好好的看清楚。”
美色撩人,卓松泉继续推开颖半夏一双长腿,令那久不见天日的私密处,细节更多地暴露出来。
他的身体无疑曾受过良好的训练,韧度绝佳。因此,一些对于常人来说异常困难的姿势卓松泉对他实施起来轻而易举。
那处生得甚是秀致,无论见到多少次卓松泉都会为之赞美。就如同一朵含苞欲放的睡莲,花型丰润优美,绷起一道引人遐想的弧度。
它甚至不及自己手掌的一半大小,又有如羞涩的雏鸟。
先前当然不是卓松泉胡诌,颖半夏腿根确实生有颗小痣,针扎似的,平日里都小心地躲藏在主人大腿的最内侧,稍一侧腿便立马隐匿无影。
此时避无可避,腿根水润的玉色越发衬得其明艳无匹。
卓松泉伏下身,埋入他无遮无拦的腿间…
察觉他的动作,颖半夏抬身想要制止他。
“卓暝!”他喊道。
“乖。”热气拂过,花埠一阵战栗。
卓松泉张开嘴用力含住了这颗痣,牙齿围绕它上下左右扯动。
尖锐的酸涩宛如迅疾的电流,一瞬百转千回。山茶花瓣中的莹莹水珠婉约一转,划过颖半夏如画的眉眼。他细长玲珑的脖颈往后一仰,喉咙里挤出细碎的呻吟,铺垫的厚实披风硬是揪出了几道发白的痕迹。
他两条修直的腿以一个别扭的姿势打开,菡萏两瓣凝花露,因羞耻克制不住地打颤。
光是逗弄这颗小痣当然不可能满足卓松泉。于是,他另一手抓揉着娇嫩的花苞,渗出的蜜露很快将手心煨得温热。
“心肝甜蜜饯,要叫相公了。”
卓松泉留下几个湿红的牙印,终于不再折腾那块薄弱的肌肤。他直起身,随意扯一把自己的领口,露出分明的锁骨与下方胸膛精悍的肌肉。
他拿开颖半夏挡在眼前的手臂,让他看着自己,不许逃避。
手臂底下的眼睫毛是湿的,像是因为欢愉又像是因为迷茫,或许都有。
卓松泉用手指揩去他眼角的水渍,双手捧起他的脸颊,温柔的吻下去。
想汲取甘美的果实,一定的阻碍是肯定的。
他虚压在颖半夏身体上方,大掌护住后颈,耐心地撬动对
', ' ')('方的牙关。
呼吸里全是他的味道,他的好,他的坏,一幕幕闪现,浓重得不留余地。
或许他不应该太矫情,但他想要喘息。
颖半夏抬起一只手掌,想要推开他的肩膀,想说他们能不能暂时换一种方式相处,掌心却一把按到了卓暝的胸口。
一道疤痕贯穿此处。
感受到的狰狞,皆是他尚年少时,无人相问的苦难。
可我本就是一个大大的俗人。
我不相信神话。
半夏,我喜欢你。
一种异样的情绪从心头涌出,他不由得放松了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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