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拥抱(1 / 2)

2,

韦帅望躺在纳兰身边,一边吃蜜饯干果,一边看着纳兰绣花:“好看好看,就是太费时间。”

纳兰微笑:“时间不费也会过去。”

帅望笑了:“那,教我吧。”

纳兰笑了,伸手摸摸帅望的头:“你同师爷学书法去吧,效果一样,比较适合男孩儿。”

“不想学,再说,他外面玩去了,教我吧。”

纳兰微笑:“你师爷也该回来了,帅望,可不许对师爷刺刺儿的。”

帅望笑:“唔,他是好人他天良未泯,我知道我知道,让我试一下。”

纳兰打他手:“去,这团凤凰我费了好大力气,你去边上拿那没绣过的白缎子去。”

帅望问:“我说呢,象大公鸡尾巴似的,这是给谁的啊?”

纳兰笑道:“芙瑶公主。”

帅望一愣,手里针同线,本来是拿线去认针,这下子变成针认线,结果认到自己手,“哟”一声:“干娘,你不象那么势利的人啊。”

纳兰微笑:“啐,我势利!小公主不一样,等你长大了告诉你。”

帅望瞪大眼睛:“我还不算大吗?我都十四岁了。”

纳兰道:“十三岁的小屁孩儿,老实玩你的泥巴去。”

韦帅望吐血,我?玩泥巴?一边拿起绣花针,一边问:“小公主漂亮吗?”

纳兰道:“国色天香。”

韦帅望无限向往:“唔,好想看。”

帅望先在缎子上画了个圈,再画个圈,再画个圈,还要画下去,纳兰笑问:“这是什么?”

帅望笑道:“毛毛虫!”

纳兰笑,在毛毛虫下面添了个叶子,再添朵兰花。帅望咧嘴:“好复杂……”纳兰笑问:“天底下有简单的事吗?”

韦帅望无语,郑重地想了想,如果绣朵花都这么复杂,要不要干回他的老本行去?

纳兰搂着帅望,手把手:“是你自己要学的,来,左手这样,右手这样,好,轻一点,不能太快不能太慢,针脚要均匀,错了,退回来,绣得不对。”

韦帅望咧嘴:“我的娘啊,我好象给自己找到麻烦了。”不过干娘的怀抱还是很温暖,这可真是奇怪啊,为什么后背在一个温暖柔软的怀抱里,会让人觉得这么舒服呢?用被子紧裹也有一样效果,当然远没有抱着效果好。帅望微微叹息,有妈妈的感觉,一定会比较好。

韦帅望继续学习新技能,外面脚步声响起,门被推开,帅望才惊觉,那轻微的脚步声,是因为来者轻功了得,而不是一个窈窕侍女。

韩青出门十来天,回家后没看到韦帅望,然后桑成结结巴巴地告了状,韦帅望基本上是给自己放了个舒服的长假,成天也不见他影子。今天好象是去干娘那儿了。韩青愤怒地赶到青白山庄,推开门,看到韦帅望在绣花。

韩青看到韦帅望的那一刻,愤怒地想:“够了,就到今天吧。”他伸手把韦帅望从床上拖下来,直拖到院子里,帅望啊啊呀呀地惨叫,还不明白他师父干嘛生那么大气。象这种偷懒的事,他也干多了。

他并不担心挨打,一边哇哇叫一边叫:“干娘干娘!”纳兰起身,诧异地:“韩青!”韩青一手拖着韦帅望,一手指住纳兰,声色俱厉:“闭嘴!你别管!”

纳兰愕然。

直到看见韩青拿起书房里放着的纳兰家的家法,韦帅望终于惊声惨叫:“喂,我只是来看看干娘!”然后“嗷”的一声,跳起来乱蹦。

纳兰追出来,看见乱蹦的韦帅望不禁好笑,猴子真是猴子,谁家孩子没挨过打,象冬晨韩笑都老老实实跪地上忍着,从来没听他们出一声,他们家的家法不过是量布的竹尺,能疼到哪去,纳兰自己的经验是,她累到手酸,两个小男孩儿都不会掉一滴眼泪。

韦帅望象个屁股着火了的猴子似的乱蹦,她只是觉得好笑。

然后看到韩青又给了韦帅望两下,帅望慌乱地躲闪,痛叫声证明他不是闹着玩,是真的痛。

然后,竹尺打断了。

帅望痛叫一声,痛得忍无可忍,慌乱之下,扑过去抱住韩青,痛叫:“不要,别打,痛!”

抱住韩青,帅望脸上惨痛的表情,就愣了一下,然后疼痛让他本能地紧紧抱住韩青,象是哀求,象是阻止,象是忍痛。

四年了,没这么靠近过。

帅望那张充满了疼痛的脸,震惊地看着韩青,刹那儿间,泪盈于睫。内心的委屈与愤怒,刹那间爆发出来:“你!你……”泪如雨下。

眼泪,韩青好久没见过帅望的眼泪了,不咸不淡的表情,平平静静的微笑,从容淡定的回答,象是划下一道线,绝决地对他说:你在那边,我在这边,请保持距离。

韩青平静清晰地:“放手,跪下。”

不,不要保持距离,你是我的孩子,所以,没有什么距离,我一定要你接受,我认为好的那条路。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是我没办法眼看着你去走那条我觉得不对的路,如果我明明认为你走的那条路不好,我怎么能做到尊重你的选择,我怎么可能做得到!虽然我不能证明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可是每个人也只能根据自己的判断做事,我认为你走的不对,我没办法就这么旁观下去。

帅望哽咽,泪流满面地松开手,低头跪下。

韩青去拿更结实的藤条。

纳兰呆呆地,呵,她们家的家法身经百战,从未阵亡过,所以小冷绅士与小韩绅士都可以保持尊严,不吭声不哭泣,接受惩罚而非受到羞辱。纳兰哀悼一下倾刻间断为两截的家法,内心愤愤,他妈的,冷秋就没教出好东西来,韩青同韦行一样被他给教坏了,可真下得去手,直当天底下除死无大事。

可是纳兰不会阻止韩青,韩青的样子不象是一时愤怒失了手,在纳兰的经验里,韩青永远是对的,如果她觉得韩青不对,一定是她理解错了,她甚至不需要韩青解释,她相信韩青永远是对的,如果韩青真的错了,那也没关系,她相信韩青已经尽力选择正确的方式了,圣人也会犯错,她会理解与原谅。

在韩青对待韦帅望的方式里,她相信韩青已经尽力。她转身离开,让这师徒二人,自己解决这个问题。

嚎叫声与抽打声,让宁静祥和的青白坊失色。

纳兰用手支着头,下意识地数着,有二十下了,一声比一声凄惨,纳兰一向心如铁石,这次也有点不安了,正常人这样子嚎叫,光是嚎叫就累晕了,这不是惩罚,这是刑讯。

不是惩罚,韩青是不会惩罚韦帅望的,他认为韦帅望犯的错里一大半是他的责任,他怎么会惩罚韦帅望,他这是逼那孩子屈服,同韦行当初逼着韦帅望老老实实学剑法一样。

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混帐徒弟。

只不过……

只不过韦行从来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好,韩青可是知道这样做不对的。

纳兰站起来,这么久了,韦帅望嚎叫归嚎叫,没认一句错,也没求过饶。纳兰不安地走出去,迟疑一会儿,又走了回来,来来回回几次,采薇终于轻声:“夫人,我过去看看?”

纳兰点点头。

采薇出去,抽打声忽然停了,顿住了,象是时空冻结,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帅望抬起头,看到韩青没有表情的脸,和悬在半空中的藤条,藤条上已经沾了一点血迹,韩青的目光与他相对,帅望低下头,天哪,他师父竟然咬着牙,那双故意掩饰而没有表情的眼睛,帅望叹息,他了解他师父,就象了解自己一样。当从容的掌门大人脸上忽然没了表情时,那是在忍疼。

帅望忍不住笑了,泪流满面地,低下头笑了。

呵,师父,差好远呢,你这是……你可丢脸了,你比你师兄差远了。

有点滑稽,原来两个人都觉得痛,还以为他师父会觉得很出气呢。不,他师父不是拿他来出气,他在表达他的关心与爱护,可惜,被他关心的人,却不得不承受痛苦与压力。

藤条又一次抽下来,韦帅望没吭声。

一下比一下重,帅望咬着牙,不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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