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奥立刻用力猛撞两下房门,没有撞开,随即用套了消音器的格洛克,在门锁边沿连开两枪。
门被一脚踹开,屋里已杳无一人,一扇玻璃窗连同木条窗棱被砸得粉碎,看来这位身材健壮的修女刚刚破窗而逃。
李碧青伸手一摸窗边儿童床上的被单,急道:“还有余温,她带走了这个孩子!”
“快追!”联邦探员跟着跳出窗子。
他们追着不远处模糊的影子跑过整个后园,修女凭借对环境的极其熟稔逐渐拉大了追逃双方的距离。随着陡然响起的汽车发动机声,一辆灰色佳美碾过中庭广场,冲开关闭的铁栅大门,轰鸣着向教堂外驰去。
里奥和李毕青飞奔出大门,立刻发动停在墙外的雪弗兰,争分夺秒地追去。
显然这辆政府配备的SUV的动能,要远超一辆使用了七八年快要退役的老式小轿车,不到十分钟他们就追上了它,看见它正慌里慌张地朝镇外小路逃窜——这条小路从森林的边缘地带穿过,通往相邻的郡县。
里奥边开车,边给州警伊登打电话,让对方通知县警,组织人员围捕。当他挂断通话时,那辆灰色佳美已进入手枪射程之内。
“帮我把着方向盘!”他对副驾驶座上的李毕青说,然后把头和胳膊整个伸出车窗,举枪瞄准前车的后轮胎。
他开了三枪,有两枪命中目标,瞬间瘪掉的轮胎让汽车垂死挣扎了几十米,而后冲出路基,歪歪扭扭地停在了稀疏的林木间。
联邦探员推开车门跳下来,举着枪喊:“下车!慢慢打开车门,一个人下来!”
片刻的沉默后,爱玛打开驾驶座的门下了车,但不是一个人。她结实的左臂从一个孩子的腋下穿过,把她勒在胸前,右手握着一柄裁纸刀,锋利的刀刃顶住小人质的脖颈。那是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白色棉睡裙,浅金色的长卷发乱蓬蓬地像一大丛海藻,在突然的钳制下惊慌害怕地挣扎哭喊。
——黛碧!
里奥举枪的手臂僵在夜风中。
眼前的这一幕……是时光倒流回到了五年前,还是含恨的冤魂终于重现人间?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脸上肌肉僵硬得像一座拙劣的雕塑,为了控制不自由主颤抖起来的唇角,他死死咬紧牙关,绷直的下颌线条冷硬如金属。
“放下枪!不然我杀了她!”爱玛紧张地盯着他,暗绿色的眼睛里迸射出惊恐与凶暴交织的光,“别以为这只是个威胁,你知道我说到做到!丢掉枪,后退,后退!”
里奥知道,按常规自己必须表示出一些软化的姿态,来暂时缓和凶犯失控的情绪,避免刺激对方不顾一切地下杀手,但他动不了——他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一个字也说不出!
他的思维在头颅中飞旋,但躯体却僵硬如石,仿佛有一道闸门将它们之间的神经联系彻底切断!
他以为在坦白一切过往的阴暗后,终于可以走出那个迷宫般循环反复的噩梦,重新呼吸新鲜的空气——但没有!他仍身处噩梦,之前的如释重负只是一个可笑的愚弄。他听到塔铎的嘲笑声,疯狂而得意洋洋地回荡:“开枪啊!让我们再玩一次这游戏,就像之前~之前~之前的无数次那样,射穿她的脖子,让血柱漂亮地喷出来……快点开枪,我都等不及了!”
——不!醒来!里奥,快点醒来!他的灵魂在被禁锢的躯壳里呐喊,但除了他自己,谁也听不到……
面对联邦探员毫不妥协的枪口,爱玛眼中的惊恐仿佛过了那个极限的点,开始被涌出的狠厉与狂烈取代。她将刀刃向下压了压,一缕鲜血出现在女孩细白的脖颈,新孵出的幼蛇般蜿蜒游动。
“Sister,放松点,其实你并不想这么做,对吧。”仿佛清风徐来,一个声音柔和地说道,“看看小黛碧,她多可爱,我敢打赌她是福利院里最懂事的孩子,她会自己吃饭、穿衣,乖乖的不惹麻烦,临睡前还会亲你的脸颊,用甜甜的声音说‘晚安’,你还记得吗?”
似乎被华裔男孩的话语勾起想象,爱玛修女的眼神不知不觉缓和下来,压在女孩颈上的刀刃微微松动了,“我不想杀她,你们别逼我……放下枪、放下枪!”
李毕青一手抱住里奥的腰身,一手握着他的手腕,慢慢地、轻柔地压下来,让枪口垂向地面,“里奥,听我说,松开手指,把枪交给我……里奥,相信我。”
联邦探员没有做出反抗的动作。他的精神闸门已经关闭,但并没有彻底封死,这个男孩是唯一的通风口。
李毕青拿到了枪,弯腰将它放在泥地上。“好了,你看,我们很有诚意地想跟你聊聊,先放开那个可怜的孩子好吗?”
“不!”修女生硬地拒绝道,“我不会放开她,除非你们把车给我,然后彻底离开我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