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姬divavodka就像它的名字,绽放着属于酒之宝石的美丽。之前没有好好看过所以不知道,现在才发觉擦干净后的透明瓶子与里面清透液体的价值,似乎真的属于天价。
拿过歌姬的考菲像对待王冠似地双手捧起它,然后才终于心满意足地放在桌面上。
「那么,我们就开动了。」
法吉尔立刻双手抓起包着一层纸的汉堡大口咬下,发出「唔——」的满足声。
「可恶啊,真是天才!考菲,把庞贝罗给我吧!」
「不行,他是我的东西。我伯父救他一命,又把他养大,在我伯父过世后,他就过到我名下,也就是『活的遗产』,只属于我。」
「呵呵,那么你死了以后,他又会过到谁名下?」
「没有人。」考菲将汉堡放回盘子里,「我是他最后的主人,庞贝罗会跟我一起死。对吧,庞贝罗?」
「是的。」
庞贝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点点头。
「哼,老古板,现在都什么时代了。」
法吉尔拿起餐巾纸擦了一下嘴巴,又开始吃了起来。
「那么,也该来品酒了。」
庞贝罗的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小小的利口酒杯,并将之置于考菲和法吉尔的面前。玻璃杯经过完美的冰镇后结上了一层霜。
考菲拿过diva的瓶子,手覆上了瓶盖。
我等着瓶盖被打开的声音。
「不,再等等好了。」
考菲将瓶子重新放回桌面。
「怎么,觉得可惜了吗?」
法吉尔插嘴道。
「这瓶酒还是应该在值得好好纪念的日子才开来品尝。」
「例如?」
「你不觉得处死杀害马特巴的叛徒、让信任与和平再度回到我们手里的那一天就很适合?」
「嗯哼。」法吉尔的嘴角往两旁下压成へ字型。
「庞贝罗,如今是非常时期,你知道吧?」
「是的。」
「就连你,也必须贡献出你的力量。」
庞贝罗的脸孔笼罩上一层阴影。
「这个男人如果出现在你店里,你要负责将他处理掉,明白吗?」
考菲从胸前口袋拿出一张黑白相片放在桌面上。
「这家伙是谁?」
法吉尔眯起眼睛,仔细盯着相片。
「叛徒。」
庞贝罗一动也不动,只是一直凝视相片。
相片里是个穿白衬衫、留长发、脸部瘦长的男子。他带着微微的笑容,细长的眼和瘦削的脸颊为他增添了精悍的感觉。
「确定了吗?」
针对庞贝罗的问话,考菲点点头回应。
「这是从确实的消息来源得到的事实。」
「那我收下了。」
庞贝罗拿起照片。
「庞贝罗,我一直想确认你的忠诚度。别忘了这一点。」
「我明白。」
庞贝罗说完便回了厨房。
之后大约一个小时的时间都是一幅随处可见的用餐景象——如果撇开这里是杀手的「餐厅」这一点不谈的话。
庞贝罗一直待在厨房里。
他也没有给我任何命令,一脸肃然地动着刀子。
即使如此,庞贝罗使用削皮刀的方式却不禁令人为之惊叹。他的手与刀子仿佛合为一体,动作精密得有如机械,不论是怎样的大小、什样形状的食材,他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思用刀自如,而且丝毫不见疲态。
他以自己为中心,将两侧整齐摆放的食材的邓切、调味、烧烤、装盘都控制在仅仅一个回身就能完成的范围内,简直就像前后都长了眼睛一样。如果不是在这种地方工作,他一定能成为非常成功的餐厅老板。
「不要慢吞吞的。」
庞贝罗用发泡器打出绵密的香草冰淇淋,并淋上混了少量糖浆的巧克力,在看准老板吃到一个段落后,便将东西端了出去。
「又拿出这种简陋的东西了。」
法吉尔边说边拿汤匙舀了一口送入嘴里,发出满足的叹息。
「真像小时候妈妈帮我庆生时吃的东西。」
「我曾听考菲提起过这件事,便试着做做看了。」
「你这家伙啊!」
法吉尔拿着汤匙作势戳了庞贝罗好几下,五官柔柔地扭曲着——大概是想做出个笑脸或之类的吧!
就在这时,提醒有客人光临的电铃响起。
所有人的表情瞬间从脸上消失。神奇的是,他们并不是因为有状况发生而面无血色或失去镇定,而是换上与死人没两样的木然表情。
庞贝罗迅速看向考菲,在确认老板点头后便走至监视器萤幕前。
「是谁?」
庞贝罗竟然没有回答考菲的问话。
他一脸着急地跑到门边开门出去,进来时肩膀上撑住了一个人。
是疤皮。
他地图般的脸孔苍白无血色,虽然被庞贝罗半搀扶地走着,却好几次都绊到自己的脚,红色的足迹像印章似地落在大厅的地板上,胳膊上慎重地挂着一指卡其色的帆布包。
庞贝罗将他带到老板们坐的圆桌边让他坐下。
「水。」
我将倒了水的玻璃杯递给疤皮。
手碰到疤皮的时候,他的眼神朝我看了过来,但我在那眼神里什么都感觉不到。虽然遗憾,但我们之间似乎回到了彼此还不认识的那个时候。
疤皮拿过水杯一口喝干。
他的夹克上破了洞,连脖子上都留下了溅开的红色血迹。
如果这身血全是疤皮自己的,那他肯定就快要死了。我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反胃。
「说吧。」
考菲一脸平静地低语。
就和我、庞贝罗还有波以耳一样,他应该也不清楚当下究竟是什么情况,却连根眉毛都没动。
「我正要着手进行你委托我的工作,但我到了现场却没发现目标,反而被敌人包围。」
接着,疤皮又说了几个我没听过的名字和号码。看着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都边听边点头,我暗忖那大概是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的暗号吧。
「……所以我逃了。我本来还以为自己逃不出来。」
疤皮低声呻吟,五官扭曲着弯下身体。
「先帮他包扎。」
庞贝罗和波以耳一起到厨房拿了一张折叠式的担架出来。
「去那边。」
担架按着考菲的命令放在柜台旁边。
疤皮躺在上面。
「大一点的骨头没有骨折,少部分子弹留在身体里,也没伤到动脉,不然不可能活着来到这里。」
庞贝罗拿刀子割开夹克和衬衫,将疤皮全身检查过之后,对波以耳这么说。
担架旁边放了一只袋子,里面并排着镊子和钳子、手术刀和针。
庞贝罗含了一口酒喷向疤皮沾满血迹的皮肤,波以耳用疑似浸过酒精的纱布将血擦干净后,可以清楚看到在胸部和腹部附近有几个如肿瘤般肿起来的地方。
庞贝罗和波以耳的样子很明显地对这种事习以为常。
疤皮接过类似塑胶短棒的东西,横着咬在嘴里。我想那应该是为了防止他咬到自己舌头用的。手术刀在肿瘤附近刺入,发出了小小的、像在切莴苣时的声音,刀刃在瞬间闪了闪。波以耳将疤皮厚实胸膛的血迹来来回回地擦拭干净。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钳子尖端夹着的如黑豆般的东西应声落在金属制的盘子里。
庞贝罗将酒倒在伤口上,拿了点燃的火柴凑近。小小的火焰轰的一声燃起,疤皮顿时有如被雷打到似地全身僵直,担架也随之发出轧轧声。
庞贝罗将数只小瓶子里的药水注射至伤口附近,又拿大量的软膏填满伤处的黑洞,接着取过波以耳准备的针线,开始缝合裂开的皮肤。
「这下子就破千了吧。」
我听到考菲的喃喃低语声,转过头看。
「上次正好超过九百七十针,这次大概没缝个三十针不行……。看样子这局是我赌赢了。」
「你连这个也能拿来赌?」
法吉尔摇摇头。
「这就是所谓的赌徒。话说回来,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那个叛徒,而且非得驱逐出去才行。」
「每几年就一定会发生一次这种事,就像水坝的溃决一样。欲望、义气、金钱不断地累积,最终必然崩溃,然后幸存者又建起水坝,开始蓄水。上次是五年前吧!那次是大哥……不,是伟大的戴尔蒙尼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