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用锯子一点一点地切开你的脑袋。」
这时话筒被走进办公室的庞贝罗拿了过去。
「你们如果硬要破门而入,绝对死伤惨重,而且这么大动静也不可能瞒得过警方,一点意义也没有。把这女人交给我,我会离开这里。去告诉无礼图,我用一亿买下这女人。」
庞贝罗言尽于此。
对方似乎正在商量。
不久后对方有了回应,庞贝罗却没有放下话筒,而是按下附在电话座台上的按钮,切断通话,接着又再次将按钮往下按。
「电话线被切断了吧……因为你说了他们不爱听的话。」
呼吸急促的九倚在办公室的门上。凡是他的手碰到的地方都像盖印章一样留下鲜红的手印。
「有武器吗?」
「现在包围我们的人没有火力强大的武器,带在身上的顶多是手枪和霰弹枪,但他们的后援会带什么过来就不清楚了。」
「有托卡列夫吗?」
「嗯。其他还有一些是柯尔特、贝瑞塔、sig。」(注:托卡列夫、柯尔特、贝瑞塔、sig,都是半自动手枪。)
「你打算怎么做?」
「他们大多数人都不习惯用枪,特别是比较少见又没有保险机制的托卡列夫。」
庞贝罗将九搬到仓库,取出一把枪。
「这不是coltwoodsman(注:柯尔特手枪中的一个型号。)?这种老古董能有什么用?」
「是个叫刮宫的混蛋带过来的,不要抱怨了。」
庞贝罗从仓库出来,手上拿着胶带和没了刷头的电动牙刷。
「扣住扳机。」
「紧要关头时,在使不上力的情况下就算还是可以击出一发子弹,也没任何意义。幸好十发子弹都还留着。只要像这样压住扳机,用胶带固定前端,就可以连续射击。」
庞贝罗又找出了很长的电线,将外层的绝缘塑胶切开,露出里面的金属线。
「加奈子,过来。」
进入厨房的庞贝罗递给我研磨棒和主厨刀。
「把主厨刀固定在研磨棒的前端成l型,做成战斧的样子。」
这时,有某种东西挤压的声音开始响起。
静下来细听才发现声音是从门那边传来的。
去确认情形回来的庞贝罗不满地啧舌。
「该死,是油压千斤顶,这样会撑不了太久。」
庞贝罗将水龙头全部转开,水在地面开始漫流,接着他又破坏卡座沙发的椅子,将它们堆在通往仓库的长廊,形成路障。
「这样不管几个人都只能进到厨房来。」
庞贝罗从冷冻库搬出防爆箱,从中取出疤皮带来的类似黏土的东西,放置在四周。
「加奈子,把酒瓶都收集过来。从酒精度数高的开始依序塞入毛巾,再用胶带固定好。」
庞贝罗布置完后,将余下的刀子往厨房和大厅两处高度及腰的活动门内侧插入,让刀尖贯穿到门板外侧。过没多久,活动门就像个用菜刀做成的剑山。庞贝罗在门铰上拨弄几下后放开手,活动门碰地飞快合上,胡乱闯入的人想必会被刀子在下半身刺穿好几个洞。庞贝罗将门敞开着,以水平方向拉起风筝线。
我这边则是做好了两打塞入毛巾的酒瓶。
啪叽!
一声巨响过后,有光线从门底下透了进来。
「打算连门框都一起破坏掉吗?」
庞贝罗看着那道门低喃。
「加奈子,来帮忙。」
庞贝罗一个接一个地从餐具架上拿出盘子和玻璃杯等餐具,然后往大厅的墙壁上扔,没一会儿,大厅地板上便全是杯盘的碎片。我也跟着拿什么丢什么,一时之间,耳中听到的全是此起彼落的碎裂声。
做完这件事后,庞贝罗拿着手斧过来,拉出炉子后面的瓦斯管线砍断。瓦斯的臭味迅速而猛烈地向四周扩散。
庞贝罗揍着又拆开那块铁板烧台上的巨大铁板。
「好了,这样就完成了。」
庞贝罗搜集了四、五支百元打火机,用锡箔纸将它们包起来,放进微波炉内。
看着门上愈来愈大的缝隙,庞贝罗拿了计时器将时间设定在二十分钟后。
「走了。」
庞贝罗将我做的酒瓶放进箱子里后,将箱子和铁板烧台的铁板搬到仓库前面,接着又将挂在冷冻库里的刮宫和弥琴搬出来。
刮宫和弥琴的身体已经完全结冻,抓着衣角的时候还会发出清脆的脆裂声。不只眼皮和眼球,他们全身上下看起来就像覆上一层霜的人偶。
回到仓库的庞贝罗将前端削得尖锐的细铁管、剥除绝缘塑胶的电线,以及塑胶手套交到我手上。
「铁管放到架子上。等我的信号再将电线接到架子后面的插座,不要忘记戴手套。」
就在这时,咚地一声沉闷的巨响响起。这次比刚才要近得多。
「他们来了。
庞贝罗穿上疤皮的外套,将他的轻机枪拿在手上。
「菊千代呢?」
「不用担心,它很清楚该怎么做。」
庞贝罗在正对面的冷冻库的门边躲了起来。
我站在仓库门口,凝视前方。
堆叠在通往大厅的长廊入口的卡座沙发椅残骸和木箱,在不知不觉间早已层层叠叠地堆到了自动点唱机那里,水从厨房里不断漫溢至长廊上,我看到菊千代立在一旁的厕所门口舔水喝,和庞贝罗对看了一眼后,回到仓库里面。
门口那边传来很大的吱吱嘎嘎声。
「破城槌?」
听到声音的九大叫。
「嗯。」
「怎么搞的!他们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不是只有你们擅长潜入渗透,这边也会反过来到你们内部私下交易违禁品。」
「真是的,这和杠上一支特种部队有什么两样。」
「我们在分秒必争的时候,相对地也给了他们调集武器的充分时间。」
「说得也是……这或许也能派得上用场。」
九拿出了一管沾满湿黏血渍、类似牙膏的软管,还有一把折叠刀。两个东西都散发出阵阵臭味。
「你藏在哪里?」
「你不会想知道的。」
「加奈子,东西擦干净了再给我。它们被九藏在肛门里面以防被敌人抓到时手无寸铁。他喝那么多酒就是为了方便将它们拉出来。」
我皱着一张脸用破毛巾将软管擦干净再丢给庞贝罗。
软管一经挤压,跑出了个看似钢笔却又短了一截的东西。
「毒刺?」
「嗯。」
庞贝罗将那东西一端的螺丝转开检查里面,然后又丢回来给我。
「加奈子,那是微型手枪。平的那一头对准敌人,另一头的弧面按下去会射出点二二口径的子弹。要在极近的距离下开枪才行。」
「我想我还是不太会用。」
「既然这样,那就在我被打死的时候用,对着自己的太阳穴总不会射偏才对。」
庞贝罗说完便沉默地望着我。
我点点头,将它收进口袋。
咚!
又是一声闷响。
这次似乎还混入了人声。
鼻间闻到淡淡的瓦斯味。
「那个,有件事我很好奇。」
「说。」
「你为什么不当情报员了?」
庞贝罗看向我,然后又看向九。
「喔喔,原来是想问这个。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呵呵。」
九挑起一边的眉毛低声说。
「我真的很想知道,因为搞不好我等一下就死掉了也说不定。」
庞贝罗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抬起头来。
「那是在我遇到戴尔蒙尼卡之前的事了。那个时候的我因为破获了好几个庞大组织而得到不少的关注与期待,但内心却充满倦怠。那些组织里因为信任我而葬送一条命的大有人在,当然,他们都是手里染过血腥、罪有应得的人,但是这样的人也会为了家人的幸福、为了朋友而赌上性命奋战,其中也有人在与警方的枪战期间为了掩护我而中弹身亡。那个时候,有个愚蠢的男人或许因为自己年过六十却还在底层打滚而自觉没面子,便打算好好栽培我以便弥补自己的遗憾,于是我努力博取他的欢欣,从他那里套情报。这个男人在组织的地位虽然不高,却胜在资历长久,反而深受上位者信赖,人面也广。我被交付销赃的任务、被指派去做走私的工作,愈来愈受重用,让他高兴得就像自己的事一样。我有个年纪轻轻就酗酒而死的父亲,他的一片好心被人利用个彻底,于是借酒浇愁,最后毁了自己的身体。不知不觉中,我已经将那个男人当作自己的父亲。有段时间,我因为同事的小失误而染上背叛的嫌疑,那个男人竟然切掉自己的手掌就为了证明我的清白。真是个笨蛋,自己明明还有四处风流过后留下的四个小孩,只剩下一只手该怎么办。不过,当我这么问的时候,他却回答我『我相信你,你是我引以为傲、唯一的儿子』。他拼了命就为了保住我。」
门上又传来巨响,外面的声音变得清楚可闻。气势汹汹的怒吼一声叠过一声。
庞贝罗确认了一眼门口的状况,再度开口。
「……没什么时间了。虽然如此,我还是背叛了他。那次的任务空前圆满,是近年来难得一见的漂亮成绩单。一个礼拜后,我从报纸上看到一则包含儿童在内、共有八名男女惨死的尸体被发现的新闻,其中有个原本就少了一只手、年约六十多岁的男人是活生生地被抽出脊髓、折磨至死。我确认过尸检照片,那些全是怕我一个人寂寞、热情邀我共度圣诞节的那个男人的家人,里面最小的孩子才刚满六岁。我厌倦了这样的欺骗,但这不是可以立刻说出来的事。然后,在我加入下一个卧底行动的期间,我搭乘老大的车碰巧经过我老婆和儿子居住的公寓附近。为了安全起见,我们被要求不能对家人透露自己正在做什么,而且必须断绝所有联系。我家附近有个镇民会馆,那里摆出了丧礼用的花圈,有丧家正在守灵。我感到很不安,因为招待处的看板上写着我的姓氏。然后在车子经过会馆前方的时候,我看到了灵堂前挂着的遗照,照片里笑得腼腆的人是我的儿子。」
「所以我们才会收到警视总监送来的感谢状,和一封装了五万圆的信封吗?」
九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