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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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别秋没有把全息投射对准自己,黎明塔只能看见一扇窗。

窗外,黄烟弥漫,黯淡的矿石犹如浓雾里窥探的兽眼。

黎明塔悠悠叹了口气。

倏地,它听见江别秋问道:我的精神体还能活过来吗?

黎明塔一愣。

江别秋十八岁那年精神体死亡,黎明塔曾经看到过,是一只红狐。只是那时的它十分虚弱,根本无法像其他向导一样具象显形。又与破晓几经斗争,最终寂静地死在江别秋的精神海中。

精神体是异能人另一个主体,黎明塔原本以为,江别秋也会因此死去。

可他却出人意料地活了下来。

后来的岁月里,除了心理评级无法及格外,没有精神体这件事对江别秋来说,并不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黎明塔想了想,安慰道:精神体最重要的作用就是在和哨兵结合的时候诱发结合热,你之前告诉我你对结合没兴趣,所以我认为这件事对你来说影响不大。

言下之意,就是没办法活过来了。

没有结合热,就不能和哨兵结合。除开杨霄,黎明塔也尝试给江别秋匹配过哨兵,但都被他打了回去。

所以黎明塔有些疑惑一直以来,江别秋对有没有精神体并不在乎,为什么这个时候突然提起它?

半晌,江别秋嗓音淡淡,听不出情绪:我知道了。

影像滋啦一声,电流微滞,黎明塔反应过来时,江别秋已切断了通讯。

他靠在窗边,目光放空看向窗外,缓缓吁了口气。

半晌,像想起什么似的,在上衣口袋里摸摸索片刻,掏出一张印有小黄鸭的创口贴。

方觉临行前,江别秋找他把这东西要了回来。

他还记得方觉用一种特别不理解的眼神看着他:我用过的。

我借你的。江别秋说,你伤口好了,还给我。

方觉:

方觉:要不我再给你找张新的。

虽然这玩意儿很古老,但要是找一些爱收藏旧物的人买,应该能买到。

江别秋却很执拗:不,我就要这个。

创口贴被洗过了,血迹早就淡得肉眼不见。

江别秋低着头,不舍地在小黄鸭图案上来回摩擦了几下,才缓慢地、坚定地将它撕了个粉碎。

晨晨妈妈。江别秋最后喃喃道,你的话我可能带不到了。

他后来又在子夜区待了几天,黎明塔的通讯也不接,宋恒也不怎么搭理,整天就和被关押的污染体待在一起。这些东西和人类隔离开来,需要等待军区的人统一销毁,杜绝感染。

然后这几天里,距离这片区域最近的人,半夜总是能听见污染体的哀嚎,渗人得很。

罗山既无奈又困惑,好在这样的情况没持续多久,老院长的通讯就接到了子夜区。

江别秋走得时候,谁都没发现。

走上拱桥,从悬空的落日下穿过余晖,子夜区的荒凉幽暗,和塔区的繁荣几乎呈两个世界。

只是此时,黎明塔的街道上没有以往那么多人,这让江别秋觉得有些古怪。他穿过几条街道,来到向导学院的大门前,发现原本的校训我正在说谎被抹去,换上了熄灭吧,熄灭吧,瞬间的灯火,人生只不过是行走着的影子。[注]

熟悉的老院长风格。

江别秋失笑。

学院里零零散散地分布着几个学生,远远看见江教授也只是略一点头,随后就像背后有人撵着似的,飞快得跑了。

江别秋有些疑惑,随着学生们离开的方向看去。

那个方向,好像是一所废弃的教堂。

江别秋摇摇头,没再管他们。

老院长并不在平时待的地方,江别秋穿过几条陌生的走廊,停在了一扇门前。

转角处,一个娇小的女性身影躲在暗处,看着江别秋的身影走了进去。

大门嘭一声被关上。

而门口的指示牌上,写着五个字:生物研究室。

作者有话说:

熄灭吧,熄灭吧,瞬间的灯火,人生只不过是行走着的影子。莎士比亚《麦克白》

另外210号此文入v,2429号这几天暂时存稿不更,为入v做准备,210号当天四更或者五更,辛苦大家等一等,谢谢~

这间屋子虽然挂着研究室的牌子,实际上却是老院长偶尔偷懒睡午觉的地方。研究室里各种仪器都很陈旧,长年累月无人修缮,导致许多设备上的灰尘肉眼可见。

江别秋驾轻就熟,在昏暗的室内摸黑前进,一路避开各种拦路的机关,终于在桌下找到了老院长。

桌子的高度在江别秋的腰部,老院长瘦弱的身躯窝在里面,看起来逼仄,其实舒适得很。黎明区的永昼容易影响老年人的睡眠,即便有人造黑夜,也骗不过敏感人群的生物钟。

在狭小的桌子下,老院长睡得正香。

江别秋蹲下身,在监测手环上点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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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微弱的光源亮起。

老院长似乎被光打扰到,砸吧两下嘴翻了个身。

江别秋不动声色地看了会,将监测手环的录像功能对准老院长。夜视功能下,连呼吸频率都看得一清二楚。这个平日在学生面前庄严肃穆得如同联邦总统一般的老者,此时却睡得像个孩子。

估计再过一会还会打呼。

监测手环提示录像完成,江别秋满意极了,正准备站起来,就被老院长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连眼睛都懒得睁,却不忘佯装威严:给我删了。

别呀。江别秋眨了眨眼,这么好的素材,留下来在下一届的开学典礼上播,让所有人都瞻仰我们院长的英姿,多好。

你怎么不播你自己的?老院长掀开眼皮,伸了个懒腰,副院长年轻貌美,曾经也是艳冠四方的绝色美人,作为招生宣传,绝对叫好一片。

江别秋:

他被老院长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要说这句话倒也不是老院长在胡说八道,是真的有人在黎明塔的公共域网里讨论过。江别秋在黎明塔治疗的那几年,没有迈出过一步,后来治疗完成,他第一次离开的时候,影像就不知道被谁拍了下来,传到了公共域网。

被破晓折磨的几年里,有很长一段时间江别秋都不曾进食,导致整个人都瘦削不堪,再加上整日不见光,皮肤几乎都被养成了透明色,远远看起来像个小姑娘。偷拍的人离得远,视频一传到域网,就有人评他艳冠四方、绝色美人。

没人知道他们口中的绝色美人是个男的。

当然了,这个绝色美人差点顺着网络把造谣那人揍一顿的事暂且不提。

老院长坐起来打了个哈欠,说:不过现在你的这个称号估计要让给别人了。

嗯?江别秋来了兴趣,谁啊?

老院长突然神神秘秘,压低声音道:方觉。

江别秋:

江别秋:啊?

方觉不是跟你一起去子夜区了吗?老院长从桌子里爬出来,打开了灯,他的长相在塔区一直是个谜,这一次出现,差点炸了整个域网。

不是,人家方觉是去出任务的,谁这么无聊盯着人家的长相啊?

老院长:那谁知道?

他坐在cao控台前,顺手点开屏幕,回头朝江别秋神秘一笑:要不要看看照片?

江别秋:

看见老院长这个表情,江别秋就知道这老头又想变着法儿地撺掇他脱单了。他本能地想拒绝,但目光却下意识瞟向屏幕上的照片。

看角度应该是罗山安置的那批人拍的,距离虽然远,但像素却很清晰。

他原本没打算看,可就这匆匆一眼,几乎又唤起江别秋当时所有的感官记忆。

照片里,方觉在笑。

他侧着身,轮廓分明的脸上,半边是阴影,半边是子夜区光怪陆离的灯光。昏暗的光影中,原本让人觉得极难靠近的一张脸,显得分外柔和,就连眼中常年不化的冰雪,此时也因这笑意融成初春的水。

那是江别秋认识方觉以来, ,想他。

老院长无话可说。

说什么?说你小崽子去了一趟子夜区,跟方觉混了大半个月,就练得火眼金睛了?

江别秋长这么大没接触过几个哨兵,哪能一眼就看出他出了什么毛病!老院长默默地想,这其中一定有猫腻。

他思考的时间过长,江别秋没得到答案,索性开始戳人肺管子:你打了一辈子光棍,全靠向导素或黎明塔安排的向导渡过精神过载期,怎么,你也有一个难以忘却的白月光?

你个臭小子!老院长恼羞成怒,胡说什么呢!

老院长怒气冲冲,江别秋丝毫不惧。

他一回来,就被老院长拉着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现在有机会还回去,当然不会手下留情。

黎明塔说,我从战场上被救回来后,你就一直很关心我。后来我痊愈,没处可去,也是你收留的我。我小时候没见过你,按道理来说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难道江别秋忍着笑意,看见老院长的脸色由红到白,又由白到红,你的白月光是我的

江别秋。老院长脸色不好地打断他,往事就不要再拿出来讲了。

行。江别秋从善如流,干脆利落地从口袋里拿出一管橙色液体,往老院长跟前一推,那就劳烦你帮我解析一下破晓的成分。

老院长:

合着你在这等着我呢?

不是,是他老糊涂了吗?

这是破晓吧?是人类闻之色变,在当年险些造成异能人灭绝的超级病毒吧?不是黎明塔新研究出来的什么饮料吧?

江别秋从哪弄到的?!

这事儿吧,说来话长。江别秋像是知道老院长要说什么,双手一抬,压在他的双肩,笑道,过段时间我会给黎明塔交报告,到时候也给你一份,你就明白了。

老院长怔愣着,目光死死地盯着桌上的橙色液体,半晌,才颤颤巍巍地将手伸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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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触感冰凉。

但记忆却由这份冰冷的感知回笼。

那是人类历经战争之后,最暗无天日的一段日子。每个异能人都躲在家里不敢出门,深怕自己某一天被抓走,变成死神砧板上待宰的猎物;亦或者撞见注射过破晓的试验品,在他们手中丧命。

五千多个试验品中,大多数人都死于未知和恐惧之中。就算过去了数年,人类还是没有走出它的阴影。

老院长抬头看向江别秋,沙哑着声音问:二十多年了,你还没放下吗?

江别秋不答反问:你呢?你放下了吗?

老院长低着头,陷入沉默。

当年去比格星的小队全军覆没的事,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第一向导,在精神海十分平静,没出任何问题的时候,突然就背叛了自己的同胞。老院长第一反应是,会不会是消息有误?

可江行知死在比格星,真相无从得知。黎明塔查了许多年,也没能在比格星查到什么,江行知成为人类叛徒的流言却传遍了。

后来白露研究的破晓出世,造成一系列灾难后,就有人猜测,江行知是否被白露注射了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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