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缨在听到传讯的时候,犹豫了很久才勉强走进门去。
探监室里坐着郎六,今天却有些不同。柯缨尽量冷着面孔过去,坐下来,一句话也没有说。郎六的神情却比他还要冷,只扬手推过去几张纸,面无表情道,“看不看随你,我只负责传话。”
柯缨目不斜视地回视他,平静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不用白费力气了。”
“真的不看?”
柯缨沉默。
郎六嗤笑一声,“真是可怜,还没出生,爸爸连看都不愿意看他一眼。”
柯缨一愣,目光蓦地一颤。
郎六站起身来,将那几张纸收回,“不看算了,其实看不看也无所谓,说不定过几天又没了。”
“你站住!”
柯缨匆忙起身,绕过桌子把那几张纸夺过来,郎六站着没动,看着柯缨震惊的神情,在旁抱着手臂哼了一声。
“……三个多月了?”
“姐夫,”郎六漠然说着,“姐姐得抑郁症了。”
“……什么?”
“她前段时间不太正常,好几个晚上睡不着觉,白天一直哭,晚上就坐在大厅里发呆,”郎六走近了些,又道,“前两天她忽然到厨房去,拿着刀看了半天,我吓了半死,赶紧带她去看医生,却看出来这么一个检查报告。”
柯缨神色怔忪,握着纸张的手发起抖来。
“你知道她看着这个报告,跟我说什么吗?”
“……”
“她说,”郎六深吸口气,闭了闭眼,“她说怎么又来了一个,又要多带一个走了。”
“!!”
柯缨霍然瞪大眼,声音都哆嗦了,“她什么意思?!”
“你说她什么意思?”郎六从怀里掏出几张照片来,摔到桌面上,“这些照片你看过吧?姐夫,你凭什么认为我姐姐就一定那么坚强,你能保证几个月后她一定不会成为这些照片的主角吗?!”
柯缨一双眼睛几乎要眦裂了似的,直愣愣瞪着那些残酷的画面。
那是白莲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样子,曾经一个美丽窈窕的女人,就那么被烧成了一块黑炭,死不瞑目。
“郎佑庭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我已经和他彻底决裂了,如果连你也不在了,谁来保护姐姐?你真觉得郎佑庭会因为你绝对不伤害她?呵,恐怕骆文承之前就是这么认为的,可结果呢?”
柯缨浑身都在抖,眼中一片恍惚和挣扎。郎六沉默一会儿,缓下语气,“姐夫,你顶多是个从犯,不至于一定被判死刑,但只要你活着,总归会有出去的希望。郎佑庭的罪行现在众人皆知,他如果出来了,你觉得姐姐还可能回得了郎家吗?她没了身份,你又不在了,你们的孩子又要顶着你扛下来的那些罪名,说不定……她真的就不想活了,真的会带着淼淼,还有这个未出世的孩子一起去找你,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柯缨眼眶红得吓人,郎六把那张孕检报告塞给他,叹了一声,“你再想想吧,那是你从小就和我说要守着一辈子,疼爱一辈子的女人,你真舍得丢下她吗?”
柯缨一动不动地僵硬地站着,郎六不再多说,拉开门沉默着走了。回来的路上,紧绷了半天的肌肉总算松懈了一些,谢瑜在车里等他,看到他出来赶忙问了句,“怎么样?”
郎六摇摇头,“不知道,姐姐是他唯一的弱点,到这地步还说不动他,我也没有办法了。”
谢瑜有点心疼,伸手抱住他的腰,往怀里揽过来,“没关系,大不了我们重新开始,郎佑庭说不定还有别的罪证,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他总不能逃脱一辈子。”
“谢瑜,”郎六疲累地靠着他,在他怀里闭上眼睛,“跟着我,让你受委屈了。”
“说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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