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节(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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辨不出颜色,连绵不绝,来得蹊跷无常。

水?

倾风不期然就想起先前鸟妖提过的水妖。那通胡话不是瞎诌的吗?

“滴答”声越发频繁,空气里隐约还多了女人的笑吟。

轿夫们两股战战,举目四望,吓自己不轻。

领头青年再次开腔,扯着嗓子来了句吆喝壮胆,试图用浑厚的嗓音压住那种阴邪:“莫怕!一鼓作气,咱们走!”

众人再次抬步。

寒风又起,白布高扬。深夜月斜,巷口蓦地出现人影团团,模糊能瞥出白黑两色,徐徐走动,徘徊不定。

前排的轿夫们要走两步才睁开眼,草草认一下方向,再又闭上,反没看见那些来回飘荡的鬼影。

几人下脚踩得用力,可当踏去某一步时,鞋子忽而深陷进去,跟被什么东西夹住,再拔不起来。

几人本就站得极近,抬步动作拘谨,这一番乱了身形,三两撞到一起,肩上木杆也随之滑落。

等反应过来,想再补救已是不及。

“咚”得一声沉响,粗长木杆居然直接折断半截,在泥地里磕出深深的凹陷,力道近乎百钧重。

一人叫道:“轿子落地了!”

众人面如土色,立即四散开来,围在远处打量这顶轿子。

方才还骚动不止的轿子,落地后反安静下来。天上沉沉的烟霭也迅速流尽,冷清素光,照出众人满脸的骇意。

“完了,完了!拿这顶轿子冲棺材,可是棺材还没进墓穴,落地了,还沾水了!”

“闭嘴!”

就这么僵持了半晌,最后还是那个领头的衙役最为勇武,捻脚上前,走到轿口,一把将白布扯开。

他飞退一步,撤到远处,引得周围兄弟跟着齐退。

一口气堵在嗓子眼,拼了老命去看,才发现里头还有一层蓝色的门帘。

壮汉狠狠眨了下眼,再次上前,手指松握几次,豁然扯开门帘。

边上的兄弟先他一步发出惨叫:1!——!”

倾风几人跟着跑到轿前,屈身往里看,只瞧见一具已腐烂多日的尸体。衣服被血水打湿,散发出一股恶臭,与刚背出家门时的鲜活有天壤之别。

轿夫们瞬间荒作一团,有人踮着脚绕到侧面,将门帘重重放下,牙关打颤,问道:“现下怎么办?”

“那高人说不能落地,但这怎么可能不落地?也不仔细说个补救方法。”

边上住户早有被吵醒的,被他们提前打过招呼,闭着门窗灭灯不出。

可此前的动静难免会传扬开,只怕百姓听闻,会更恐慌。

领头青年浑然已是主心骨,断然道:“都冷静!去刑妖司,马上去刑妖司!”

幻境外的弟子们听得勃然大怒,抓着对面的衙役们骂道:“好你们的!惹出事来了丢到我刑妖司,还在外毁骂我们!恁不要脸!”

“我说那天晚上你们怎么如此不对劲,原来是有这样的由来!”

衙役们也被说得不好意思,不过此刻畏惧之情胜过所有,惭愧与羞耻也就不多了,申辩道:“本该是你们刑妖司的官司!我们哪里处理得来?”

倾风轻哂道:“找你们的高人去啊。”

一青年低声说:“高人哪有那么好找?只他主动来找我们,不知去哪里找他。”

说话间,再看幻境,仓惶的壮汉们已重新抬轿。这次轿身变得轻快,一群人健步如飞,在街上一阵狂奔,不肖一刻钟便到了刑妖司门前。

擂鼓唤人出来。

刑妖司的师叔钻进轿子瞅了一眼,出来见一帮魁梧大汉还在战战栗栗,真以为是保存尸体的法宝失了效,将他们吓丢了魂。未再多问,直接命人找了口薄棺,将尸体装进去,准备连夜送去城外,与先前那位落水的女子葬到一起。

差役们心中有鬼,不敢多言,安静站在边上,看着他们动作。

在几人合力将尸体抬出来前,倾风转过视线,问:“下葬的过程有出什么意外吗?”

“没有。”弟子回说,“瞧这小娘子可怜,我们给她裹了两层新被套,埋进土里,又烧了点纸钱,就回来了。”

为首衙役急促道:“可是事情没完呐!董小娘子下葬之后,还是有人在夜里见过她的鬼魂!我们将她尸体抬来,是想叫刑妖司帮忙断尾,可你们什么都不会!”

弟子们被他这一番愚昧发言弄得不知该气还是该笑,郁闷得很,跺脚道:“你——你们真是没救了!又来找我们,又不信我们。你们十几个人的脑子都凑不齐一个核桃大!”

林别叙没再往后看,两指顺着镜面背后的密文写了几道,数人眼前一花,睁眼后已回到内厅。

受伤的小妖正蹲在灯边帮忙看火,单手捂着腹部咧嘴发出一句呻吟。

他伤势未愈,林别叙怕引他情绪起伏,未拉他入幻境。

小妖听见声响,赶忙起身退回角落,一瘸一拐地小跑,靠在就近的一根木柱上,低着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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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看众人眼睛。

倾风见他这惨状,向来说话随心所欲,此时更没什么好态度,出口全是怪声怪调的嘲谑:“什么鬼魂?这通弄虚作假的东西你两遍了还没看明白?要么是那小妖只有浮云遮眼的本事,要么就是存心吓人,好叫你们自乱阵脚。你那脑子真不用吗?一个鬼魂整日在城里游荡,既不喊冤也不索命,怎么?死后闲得慌?大半夜没事出来逛逛?”

青年吃瘪:“可是、可那轿子……”

“一顶轿子而已,也让你们怕成这样。”倾风嗤笑,抬手拍了下对方的胳膊,“围殴小妖的时候,不是孔武有力得很吗?那只鬼还什么都没做,你们就软如烂虾了。有本事别光欺负小的,找厉害的去。”

领头的衙役将兄弟按下,抱拳一礼,说:“姑娘想奚落我等,随时可以,眼下之重,是该如何解决此事。”

倾风说:“关键不就在你们说的那个高人?他苦心孤诣谋策此事,定然清楚前后因果。只不知他这样大费周章,究竟图谋为何。”

倾风猜这高人多半是妖。

尸体会在一夜腐朽,该是奸猾小妖的法力本就要维持不住了,干脆设个圈套引他们入局。

这夜轿子是无论如何都得落地的,之后再出什么异象,便是官差们自己的问题。

特意命他们从城南一路担到郊外,沿途目睹的百姓自会宣扬。弄出一番惊天的大阵仗,能叫满城上下都信了鬼神之说,离间朝廷与刑妖司之间的关系。

好阴损的招,怕不是与刑妖司有什么血仇。

倾风冲着林别叙使了个眼色,想见识一下道士行骗的手段。后者神情自若,张口就来:“没血了。再割一碗。”

一众衙役们白了脸。不知是今夜轮番惊吓,还是此前失血过多,他们只觉身体虚软,若再割林别叙所谓的“一碗”,可能撑不到回去。

领头衙役斟酌了下,道:“还是由我说吧,其实也不怎么复杂。那高人是县老爷的家眷为我引荐,照他所说,他是近来刚到儒丹城,远远见此地妖气纵横,知道要出祸事,所以绕道而来,想帮我们化解。”

他观察着倾风跟林别叙的反应,觉得这二人该是刑妖司目前能做得了主的人,可惜就算是随心所欲的倾风,也叫他根本看不穿深浅。

“他听我说完城中近来的怪事,直拍大腿说是大妖作乱。因董小娘子是被妖物所杀,那大妖的妖性还残留了一部分在她尸体里,才屡不安息。还说刑妖司里的人道行太浅,连那点遮掩的把戏都看不穿。可惜他无意入世,我若想知真假,不如照他说的试试,反正他不收我的银钱,不必怕他骗我。”

“他送了我们一顶轿子,就是挂着白布的那顶。再之后的事情,就如你们所见。”青年眼珠转动,对眼前诸多信息还抱有怀疑,先一五一十地同他们讲出来,“他让我们三更天背着董小娘子出门,因为彼时人境妖气最弱。他在轿子上施好阵法压制,只要将尸体安稳抬到郊外坟地下葬,就能彻底封禁董小娘子身上的妖性。”

从他们的角度看,这高人简直高节清风、不同俗流。说的话也句句在理。比只会推脱还频频出错的刑妖司可靠得多。

倾风问:“什么妖?”

青年还在忖度,没反应过来:1!?”

倾风不耐重复了遍:“大妖作乱,他说是什么妖?”

青年:“他没说。他说是只大妖,若叫出他的名,会叫他知悉。他需避其锋芒。”

季酌泉哭笑不得:“那你多叫几声白泽先生的名,你觉得先生能应你吗?”

青年不语。

他准备描述一下道人的长相,被林别叙先行打断。

“那道人想来不会以真面目示人,看一眼也无用。”林别叙说着望向倾风,想听她决断。

“还能怎么办?”倾风一扬眉,“找把锄头,刨坟去啊。”

剑出山河

(为何只有我看不见?)

刑妖司里的兵器是有不少, 但农具实在不多,只负责打理花园的匠人留了几把放在偏院。

倾风随着年轻弟子一起去挑趁手的工具,真找到两把生锈的铁锄, 其余的器械管事不愿给,全因弟子口快,直白说出他们是要去挖坟。

等回来时,林别叙将小妖受害的事情也处理完了。

伤人的青年被五花大绑堵住嘴巴,由两名弟子拖拽着带回牢狱。

边上的衙役们面色铁青,双拳紧握, 却涨红着脸不再叫嚣,心绪浮在脸上,看着颇为复杂。

林别叙手中翻玩着黑色镜面,唇边笑意冰冷,慢条斯理地道:“人境之地自分立起数百年间,有不少大妖舍身佐助人族治乱,而今刑妖司内亦有不少妖族协理,方有人境今日太平。”

弟子端着壶热茶过来,见大厅氛围凝滞, 肃杀逼人,自觉止步, 不敢上前。就听林别叙接着道:“我不管你们究竟如何想,是觉妖低人一等也好, 活该打死也罢, 都收好心里那些伥鬼, 莫要冒头。刑妖司自有规章, 一日未倒, 凡有犯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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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 我便可一刀削了他的虎威。”

诸人鸦雀无声。季酌泉跟谢绝尘顾自闭目养神。

倾风扛着锄头走进来,将柄尾往地上一顿,似全然察觉不到现场的沉凝,拍拍手上的土,问:“你去不去?”

林别叙把万生三相镜还给她,看神色是想拒绝,但垂眸一扫身上衣袖,或许是觉得已经脏了,便转了口风,应说:“也可。”

倾风朝门口招招手,示意弟子分自己一杯茶,先休息片刻再出发。

最后留了两名衙役负责带路,再挑了两位弟子跟着学习,将其他人都打发回去。

董小娘子家境贫寒,家中还有几位姊妹。此番无故惨死,又牵连出一串鬼怪奇谈,族亲的墓地不肯让她落葬,最后只能选在荒凉的郊外。旁边就是那位落水而亡的女子。

一行人对此地不熟,在附近打转了几圈,才终于找对坟包。

弟子将灯摆在地上,朝着简陋的墓茔拜了两拜,再点上几支香,两手合十胡乱道歉几句,安了心,让衙役帮忙刨开坟冢。

衙役们心有抵触,可职责所在推脱不得,挽起袖子挖了一阵,拨开上方一层浅土,感觉快要接近棺柩时,停了动作,畏畏缩缩地不敢再动。

刑妖司的人不信那些古话忌讳,他们只是俗人,还是信的。掘鬼坟这样的事情,他们不敢做。

弟子无法,只能上前接替二人。

没一会儿,锄刃顶部便传来撞击硬物的声响,确实是挖到棺材了。于是二人围着木板四周开始松土,打算将棺材起出来。

二位弟子完全不会使这农具,力气虽大,一锄子下去勾不起半捧土。倾风看得疲惫,主动上前拿过铁器,弯腰忙活起来。

季酌泉跟谢绝尘跟黑白无常似的,一脸新鲜地杵在墓碑边上观摩。两位弟子不好坐下休息,于是也站在他们身侧。

寒夜寂凉,倾风利落地挖出一条深沟,抬头对上一排齐整的长影,立在妖灯的背光处,顿时噎得说不出话。

林间剪影微动,荒草森森。倾风实受不了他们瞪着眼睛安静站立的模样,单手支着锄头,模仿得惟妙惟肖:“如果是柳随月在,此刻定然会说,‘陈倾风,你好厉害啊,你怎么什么都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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