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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祈幽跟着王母的脚步来到帝花园,时值人间九月,这里不知名的花海连成片,哪一种肯定都要比菊花好看。
可王母偏偏跟她说让她陪着赏菊。
二人走到菊园,菊花仙在王母的示意下向二人福了福身,隐去了身形。
王母确定她走远,才走进观赏亭,看着遍地的白菊。
玉祈幽也学着她的样子看那一片白色花海,自从知道王母对她的恨就像这延绵的花海一样没有尽头,她就已经学会在王母面前当一个隐形人。
只要王母不开口,她甚至连呼吸也可以压到最轻,可即便这样,王母依旧连个隐形人也不放过。
二人静静站了半晌,王母终于慢悠悠的开口了:
“知道为什么带你来看菊花吗?”
“不知道。”
玉祈幽答得不卑不亢,对待王母的问话,她一向老实回答,绝不会多说一个字。
“人间的中秋节也快到了,中秋节你知道吗?是人界团圆的日子,那时家家户户都会喝菊花酒,吃月饼,那时也是凡间菊花开得最盛的日子。”
“知道。”
玉祈幽自然知道中秋节,她去凡间的次数太多哪里会不晓得这些繁文缛节。
王母好像没听到她的回答,眼睛依然望着亭外,似是陷入了回忆:
“多少年了,我跟他好的时候,有一年他就悄悄带我去人间过中秋,那是我唯一一次去凡界,我们一起逛灯市猜灯谜,喝刚酿好的菊花酒,吃才出锅的月饼,这也是我们为数不多的温情时刻,现在想来都快不记得那酒是什么味道了。”
玉祈幽不知道王母口中的他是不是老玉帝,不过看她的表情,那肯定是一段十分美好的回忆。好到连她都觉得王母身上的尖锐暂时被磨平了。
不过下一秒她身上的尖刺再一次竖了起来:
“我本以为这种幸福会一直存在,可是因为你,一切都变了,玉祈幽,你根本不是什么公主也不是天庭的人!
当年我生下五皇子之后特地找元始天尊算了一卦,玉帝爱女,我想问他下一个会不会是女儿。可是他却告诉我,不会有了,玉帝只有这五子,不会再有其他孩子!”
王母不承认玉祈幽的身份天庭几乎是人尽皆知,所以当她说出这一大段话后玉祈幽没有一点惊讶或是心痛的表情,她只是十分认真的陈诉:
“第一,当年你找天尊算卦没有任何人可以作证。
第二,我出生时玉帝已经肯定了我的身份。
第三,对于我的身世,要怪你应该怪生下我的那两个人,如果能选我宁愿不当他们的孩子。”
王母的视线终于转移到玉祈幽身上,这可能是唯一一次玉祈幽会向她如此诚恳的表明自己的心迹。
“怎么?你还觉得这个身份委屈你了吗?自你出生之后我的几个儿子死的死走的走,你把天庭搅得不得安宁之后就只有这句话?”
“王母娘娘,您儿子怎么样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娘娘,我该回去了。”
玉祈幽看了看天色,如果只是听王母在这里发泄,那时间真的差不多了。
王母俯身从花海中摘下一只白菊放在玉祈幽面前,开口问道:
“你看这朵菊花,跟其他的有什么不一样?”
不一样简直太明显了,玉祈幽看到那朵白菊的某一层花瓣上,有一处很大的黑点。
这样的花自然是不配在天庭存活的,王母将它狠狠踩在脚下。在玉祈幽面前她基本上都会暂时忘记自己母仪天下的典范。
明明用法术变没有就可以,但她偏偏要像个普通人一样将对玉祈幽的恨转嫁到那朵菊花上,直到那朵花变得粉碎。
然后她才优雅的站起身来:
“瑕疵必生事端,新帝登基天尊一定会来贺寿,让你逍遥了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偿还了。”
整整一千两百年,她没办法找元始天尊证明,这一次,她绝对不会再放过玉祈幽。
王母已经离开了,玉祈幽定定看着地上那一摊污秽的花泥,伸手轻轻施法,花泥瞬间又变成之前那一朵白菊花,连上面的黑点也没了踪迹。
“没关系,总有办法解决的。”
她轻轻的对自己说,却被正好走近的玉祈明听到。
“解决什么?”
玉祈明走到他面前,看了看她手里的白花,发现跟面前的一片没什么区别。
“三哥,你怎么来了?”
玉祈幽将花接回原位,转头看着还将视线放在那朵花上的玉祈明。
此刻她的神奇早已经不似刚刚那般凝重,语气也轻快了几分。
“我一直等在园外,看到母后出去了,就进来看看你怎么样。母后她没对你做什么吧?”
看着眼前的玉祈幽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伤痕,玉祈明才放下心来。
“没有,她就像以前那样对我说了些狠话,倒是没再对我动手了。”
比起以往,
', ' ')('王母这一次对待玉祈幽的方式确实太过温柔。
“小幽,母后她就是心里有气,你放心,等大哥登基了,母后她断不会再为难你。”
玉祈幽轻轻笑了笑,刚刚那个想在大哥登基当天让元始天尊当场拆穿她身份的人可不像会放过她的样子。
“我自然是放心的,有你跟大哥在天庭宠着我,我还有什么可怕的?”
“你这样想就好,小幽,天色不早,大哥让我陪你回你的祈幽殿,我们边走边说,这次你又去人间干什么坏事儿了?”
一白一青的两人并肩走出菊花园,得到通知的菊仙再次回到观赏亭,她看了看那朵洁白无瑕的菊花,无奈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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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庭的最西边孤鹜的伫立着一幢单层小院,说是大殿,却完全没有天庭其他建筑物的宏伟,这里就是玉祈幽自己的宫殿,偏厅加厢房不过也就四间屋子。
打开已经有些破旧的院门,玉祈明带来的宫女将饭菜摆在院中的石桌上,又进屋收拾起房间来。
二人在桌边坐下,玉祈幽主动为玉祈明斟了一杯酒:
“三哥,每次都麻烦你的侍女过来打扫,王母知道又该发怒了。”
“哎,谁让你殿里连一个仆人也没有,虽然你会施法,不过我知道你一向懒得很。”
“屋子能住就行,何况我们仙人不睡觉也行的嘛!”
“那可不一样,我跟大哥说了,等他登基完,你就搬回祈然殿住去。”
玉祈幽两百岁前一直是住在祈然殿的,因为她跟自己的大哥最亲,不过那是连祈然殿的宫女都不知道的事。
二人的关系,玉祈然一直保护的很好很好。
“不用了,住这里也挺好的,无拘无束还没人打扰。”
“你还好意思说?我……”
“啊!”
玉祈明正要接话,屋内突然响起一声惨叫,那是他带来的宫女的声音。
玉祈幽依旧淡然的吃着菜:
“三哥,这次带来的宫女胆子很小呀!”
刚说完就见那宫女慌慌张张的跑出来,花容失色的对玉祈明说:
“三皇子,里面……”
“行了,你去外面候着吧!”
宫女受惊不小,又跌跌撞撞跑出院门。
“小幽,你住在这里也就算了,可是你屋子里那些东西是万万留不得的,大哥登基后势必会整顿一番天庭,不如趁现在放它们回去,也算是善始善终了。”
玉祈幽一口喝掉杯里的果酒,天庭的酒就是太甜了,完全没有人间的爽口,她对玉祈明的话置若罔闻:
“它们都是我的宠物,你见过那只宠物离开主人的?”
一听玉祈幽如此不以为意,玉祈明不由加重了语气:
“宠物?它们都是天下至毒之物!天庭是三界典范所在,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毒物存在的!”
“大哥会的,他会让我养。”
连大哥都搬出来压他了,玉祈明脸色也凝固起来:
“小幽,你知不知道这样会给大哥带来多少麻烦?
当年你偷了玄冥上仙的五色彩蛛,害得他修炼一半的仙丹失效。父皇和大哥允诺了他多少好处才让他罢休。
还有那极地冰蝉,你招呼都不打就偷上天庭,被乾陵君一直追过来,还在玉帝面前告你一状,这件事现在都还是天界的笑柄。”
玉祈明说了这么一大段,玉祈幽却只对里面一个字十分反感:
“三哥,我那不叫偷,它们都是自愿跟我回来的。”
“自愿?它们连劫都还没有历形都还没有化你说它们自愿?”
能把这样的强取豪夺理解为偷的只怕也只有玉祈幽一个人。
“三哥,要不然等它们化形之后我将它们带到你面前让它们亲口告诉你是不是自愿的。”
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只是一句敷衍之词。
“小幽,能认真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把它们养在这里吗?”
能啊,是因为有比它们更重要的东西需要它们守护罢了。
心里这样想,玉祈幽却开口道:
“有时候一个人住在这里太寂寞,想找个活物说说话,三哥,马上天就黑了,你回去吧!”
玉祈明是被玉祈幽生生气走的,他前脚刚出院门玉祈幽就“嘭”一声关上了大门,当着宫女也丝毫不给他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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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终于完全黑下来,玉祈幽掌了一盏小灯,轻轻推开厢房旁的那间屋子,里面有细微的响动,是她的宠物们开始起来活动了。
那盏小灯照不到完全的地方,玉祈幽十分熟悉的走到屋内的桌前坐下,将灯摆在桌子上。
“我的小宝贝们,该出来进食了。”
玉祈幽对着面前幽暗的空气说道,就好像那里面真的有人在听一样。
不一会儿,第一只毒物出现了,是玉祈明刚刚口中提到的五色彩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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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有成年男子半个拳头大小,身上跟它的名字一样布满五颜六色的花纹,一看就是毒性不一般,当年玄冥上仙拿它炼丹也正是看中了它的毒性。祈幽明明救了它一命它自然是愿意跟着她走的。
“阿彩,今天过的开心吗?”
小彩蛛爬到玉祈幽手心,亲昵的享受着主人的爱抚。
它还不会说话,只得在玉祈幽手上转来转去表示自己的想法。
玉祈幽抚摸了一会儿,头上忽然有一物砸在桌子上,那是一只褐色蝙蝠,匍匐到她面前也想享受同等待遇。
“夜琅,你又想吓阿彩,今天跟吴兴打架了没有?”
说着她口中的吴兴也爬上了桌面,那是一条剧毒蜈蚣,他头上还顶着一条长长的伤痕,被蝙蝠抓的。
而另外的蝎子和冰蟾也慢慢悠悠出现在玉祈幽面前,这就是她的宠物们,世间五毒。
玉祈幽像一个真正的主人一样给它们每个人都取了名字,会问它们过得开不开心,会轻轻抚摸它们,然后用桌上的小刀刺破自己的指间。
每一年,她会喂它们一滴自己的仙血,这是祈幽认为的主仆关系维持的标志。
毒物们喝过仙血元气大增,满屋子爬来爬去好不欢快。
玉祈幽照例陪它们玩耍了一阵,在月上中头之后才起身走出小屋。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她没有发现,一条黑影迅速从她裙底爬进了门缝内。
玉祈幽换掉衣物简单洗涑之后躺在了厢房的牙床上,这间房正对着外面的圆月,木质的窗框将月亮分成了均匀的几块。
再过几天就是人间的中秋节了,玉祈幽看着那月亮,明明已经这么圆了,为何世人还说只有中秋那天的月亮才是最圆的。
她想起王母今天说的那番话,逛灯市猜灯谜,喝花酒吃月饼。这些明明她都做过,为什么就没有王母娘娘当时的那一番心情呢?
玉祈幽看着看着就入眠,每天只要看着这样的月色她就能入眠,不过今晚她睡得有些不太安稳。
一墙之隔的黑暗小屋中,空气仿佛都凝结了起来,五毒空前一致团结的趴在桌子上,虎视眈眈的看着向它们爬来的小蛇。
剑拔弩张只存在一瞬间,五毒看到小蛇化为人形的那一刻就偃旗息鼓,显然它们跟他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物种。
高大的黑影环视屋内一周,最后将目光移到地上唯一被月光照到的两块地砖上,他走上前踩了踩,嘴角轻轻勾了一下,那地砖下,是空的。
他没有继续深究地砖底下的秘密,而是从衣袖内取出一个黑色的东西放在桌边,五毒早被他吓得没影了。
放好东西,他再次变化原形,爬出小屋,顺着墙壁爬上厢房的木窗,探头望着被月光笼罩着的女子。
身后的圆月将它细长的身影照的泛光,它小小的眼里只有牙床上的痛苦女子。
玉祈幽被梦靥困住,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水,小脸皱在一起神色全是痛楚。
小蛇顺着窗户爬进房内,在月光照不到的地方,它变化成人形,走到牙床前,他伸出一只手。
那是一只骨节分明强有力的手,它游走在玉祈幽苍白脸颊旁,指尖接住她眼角滑下的泪,又轻轻抚上她的额头,想舒展她紧皱的眉。
玉祈幽感觉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她一直拼命的奔跑,身后的红色身影一直如影随形,无论她怎样跑跑多快都能跟上她。
可玉祈幽不敢停,她不知道停下来会有什么后果,那是她承受不了的,所以她连试都不敢试一下,哪怕跑断腿,她也不敢停。
“哈哈,哈哈……”
诡异的笑声随着那赤影一起折磨着她,玉祈幽的泪水似乎永远都流不干一样拼命往下掉。
“不……”
她在痛苦中挣扎着哭泣,突然被一阵更加尖锐的刺痛惊醒。
玉祈幽睁开眼,红影和笑声随着梦靥远去,她回到了现实世界。
手臂传来的刺痛还在,她抬起手臂,上面是两个圆圆的小洞,还幽幽的流着血。
罪魁祸首就躺在一旁,玉祈幽一把抓住它,是一只赤练蛇。
“你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未干的眼泪还挂在脸颊,玉祈幽知道她应该感谢这一条小蛇,若不是它,她还在与梦靥做斗争。
小蛇自然没说话,它吐了吐蛇信,两眼圆圆的盯着玉祈幽。
“没想到我祈幽公主名声大到已经有毒物主动投怀送抱了。也罢,既然你有心,那我就收了你,给我当宠物可好?”
玉祈幽只是随意一问,没想到面前的赤练蛇竟然真的点了点蛇头。
这条蛇已经如此有灵性看来离化形不远,玉祈幽带着它起身再次回到了小屋。
她是要好好感谢这条蛇,那就是与他结契,让他终身做她的宠物。
这样的感谢方式只怕天底下没有第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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