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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珏没时间胡思乱想,他开完票赶着去坐客车,镇子上的客车总是不按照发车时间表,晚到还好,要是早来乘客一上完就立马出发,连给人追车的机会都没有。

好在顺利赶上了车。

车上,他还遇到回村的熟人,刘支书正上高中的小儿子——刘旻。

“章哥!”

刘旻一上车就瞧见坐在最后排的章珏,硬是挤开前头的人在章珏旁边抢到位置,他凑上前道:“哥,你什么时候来镇上的,要早说我还能请你吃个中饭呢。”

刘旻是刘支书的珏和关明江来那天晚上吃饭,刘支书带了他儿子刘旻一道前来。

主要就是为了让刘旻多见见世面,关明江这等海外归国的成功人士,再加上章珏这个本科生,他们这个小地方还是不多见的。

自暑假,刘旻时常背着蛇皮袋上山摘野果,多是自由生长的李子、杏子,味道、长相比不过市场上售卖的,但是走街串巷跑低价还是有买家上门。

一周赶一趟公交到镇子上售卖,要是没卖完,他会在镇上要好的同学家里借住,赚到的钱刘支书全让刘旻自己支配。

听到章珏说他来镇上玩,刘旻实在摸不着头脑,他从小在村里长大,也跟着父亲去镇上逛,这么多年镇子也就是扩张多建了新房、多开了些店铺。

这个小镇真的是地方不大,唯一一个综合体都只有两层楼,连锁店都不来这里开,尽是些当地的小品牌店铺,方圆百里也没有什么开发出来的大景区,还不如他们村后头的野山有趣。

章珏也是意识到,不过他只呵呵笑着,面上不显。

天气热,刘旻邀请他回村后去水库游泳解暑。

翻过学校后头不高的山坡,没走多久便是三浦村附近的水库。

水库不大,这个季节水位线略有下降,延边有许多人在烧烤,嫌热的已经扎猛子游了几个来回。

刘旻到地方,相熟的同学涌上来打招呼,都是些和刘旻差不多大的同龄人,之前显少在村附近见过外人,对大城市来的人很是好奇,抓着章珏问东问西,还有年轻的女孩子想要加他微信,被章珏赶紧拒绝了。

开玩笑,人家家长就站在一边看着呢。

只要不做作业,小孩撒欢了漫山遍野地蹿,还没章珏胸口高的小鬼刷地从身后冒出来,冷不丁吓了他一跳,不等章珏回过神,丢下一捧红果撒腿就跑。

章珏眯起眼,他认得这个男孩的背影。

少男少女见状,叽叽喳喳地蹲在地上捡落下的红果。

“咦,哪来的山抛子?”

“皮娃给的,唔——好酸!”

“快吐出来,绿得都发青了,好果子早就被村里的大娘捡干净,也不知道他从哪个犄角旮旯搜刮出来。”

“有的吃你还嫌弃,真的是。嘶!怎么这么酸哇!”

章珏也想下水游一圈,只可惜他没带泳裤,也不想学年轻小伙穿了个内裤就下水,有点丢面子。

他坐在村民边上和他们聊天,村民一听到章珏是来捐助学校监督项目进程的外省人,立刻送上啤酒和烤串,一群人相谈甚欢。

几个小伙约着章珏晚上去村里的河夜钓摸虾,晚些时候在村头碰头。

章珏出发时空着手,回来承了村民的情,抱了两个西瓜,还没到赵家,等在村口的关明江迎了上来。

身边嬉笑的女生们一改放肆大笑的面孔,登时说话都不敢大声,矜持地落后章珏一步,借着他的背影偷偷打量关明江。

章珏有些嫉妒地心想,不愧是关明江,魅力真大。瘦了之后关明江的面孔更显清俊,身上的肌肉线条也更明显,也不怪那些个女孩子们看到他会脸红。

他跨步挡在关明江面前,催促大家伙儿快些回去,“得了,在看我背后就要长毛了,知道我长得帅大家不舍,可等会儿不就又能见着了。”

人群里发出哄笑,有人恼羞道,“章哥,你明知道我们看的不是你!”

“哈哈哈哈哈。”

关上门,章珏走到井水边,准备将西瓜投入木桶放在里头冰镇。

“已经很晚了,你还要出去嘛?”关明江悄无声息地靠近,拦在章珏面前,言语里听上去有些不赞同。

冷不丁在耳边冒声,吓得章珏手一抖,直接丢了手中的木桶,里头西瓜哐当在地上砸开,裂成了几瓣。

“啊,我的瓜!”

章珏错身跨过关明江,满眼心疼地蹲在地上看沙瓤的西瓜,他有些不清楚,这裂开的部分沾上了泥土,要是用水冲完之后还能不能吃。

两个西瓜,安排好了一人一个。眼下碎了的只能他解决,总不能让领导吃掉地上的,而且还是还当着他的面掉的,章珏郁闷。

章珏抬起头愣住,明明难受的合该是他才对,怎么眼前的关明江反倒脸色难看起来。

关明江问:“这么晚了,你要去后面的小河?”

章珏有些紧张,他缓缓点头,观察着关明江的神色,发现关明江的眉头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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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更深,“……我和那群小孩约好了。”

关明江只说了一句:“太晚了,不安全。”

章珏对着天空想发笑,现在不到晚上7点,甚至连太阳都还没有完全落下,天空还微微发蓝亮着光,关明江居然会说出这句话。

莫非是关明江对之前跌落河中有阴影,所以不愿意他去?

但那也没有阻止他出去的道理,章珏鄙夷地想,他以为自己是谁,只不过大几岁的上司,管的真宽。

章珏敷衍:“好的,好的,我一定注意安全,我们人多着呢,不会有事。”

然而关明江压根没有给章珏任何反应的时间,右手用着劲道拽住他的手腕,章珏反射性地想要抽回手,却被攥得生疼惊愕地放声大叫:“关明江,你弄疼我了。”

发什么神经啊,快放手!

关明江被喊得一愣,他垂下头说:“你……叫我什么?”

他斜着的眼神看着章珏,仿佛能够透过章珏的脸将人看穿。

“关总、关经理,总行了吧!”章珏有些愤怒,他不明白关明江为什么纠结于此,实在是让人觉得窝火,再次提高音量大声道。

“关总,我手疼,就当您行行好,放开我。河边我也不去了,这样总行了吧!”

关明江被章珏的声音震住,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他的行为不对劲,快速地将章珏的手甩开,他抬头看了章珏,但是章珏根本没有注意到关明江的动作。

章珏呼呼向自己的手腕吹气,他回去之后一定去健身房半个月卡锻炼,感觉手骨都要被人捏断,皮肤拉扯得通红。

章珏抬脚走向他的房间,经过的时候瞪了始作俑者一眼,偏生对方压根没有将他放在眼里,还望着墙角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关明江含住章珏:“你去哪儿?”

这看不出来?章珏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但碍着关明江的面子,还是转过身对着他的面说:“回去睡觉。”

“等一下,我、我陪你一起——”

章珏:“关总,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嘛?”

关明江闷着嗓音说:“我陪你赴约,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章珏内心像是恶心得吃了一只苍蝇,他脑子有问题才会和同事一起出去玩,可是偏偏这个人是他的上司关明江。

他和关明江始终不是一路人,章珏生得普通,从出生开始的终点站就是别人的起跑线。

章珏自知,他这种人,没有家里的帮助,能力也只能算一般中溜,回老家省会买房结婚生子,人生就算到头了。

和同事那些家里有房有车的不好比,更加和关明江这等让人看了眼红的富人搭不上关系。

章珏是做好了三十五岁后回老家的准备,因此他需要一份工资过得去能够让他存下钱,稳定可靠的一份工作。

同事的绊子都只是小插曲,面子上大家都是和和气气,只要不过多得投诉到关明江那里,惹得关明江反感将他开除,他就可以顺利在这家单位待到三十五。

章珏带着异样的审视看向关明江,自来了三浦村之后,关明江整个人就像是放松了一样,在没有原先绷着弦的感觉。

关明江与他回望,等待章珏的答复,似乎是想要同章珏亲近的意味。

这样的行为落在章珏看在眼里,只觉得浑身上下的不适应。

关明江应该是不屑与旁人为伍,只看向眼前,从众从来都不是他的习惯。

不知道怎么回事,按道理章珏应该顺着关明江的意思,拉近和领导之间的距离,没有什么不比与领导交好在工作中来得重要。

章珏却是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说着出去玩一天太累了,就不去参加村里的活动。

“如果下次有机会,我一定叫上您,关总。”

动工的时间定下,原本章珏想要安排在上个月月底,赶着能够在开学前完工。

罗村长却跳出来反对,声称村里的神婆说那天有忌讳。

想着到底应该尊重当地的风土人情民俗习惯,章珏也就同意了罗村长的要求。

日子一推再推,推到了次月的珏打了个哈欠,挤出两滴眼泪,他注意到刘支书正在整理祭祀桌。

祭祀桌是从三浦村的祠堂里搬过来的,上头铺了一条手工绣的毡布,左右两个方向各放了一盏插着香烛的鼎炉,厚厚的红黄色符纸围着鼎炉摆放。

刘支书仔细核对供品清单,生怕出一丁点岔子,供品不敢马虎,用得都是村里还过得去的烟茶、菜肴和水果。

在桌子的后头,还放了两块一人高,裸露未经雕琢的山石,预备供奉完后雕刻上学校和捐助公司的名称,放置在大门、教学楼前。

时代发展,连祭祀的方式都变得与时俱进,章珏看得有些咂舌,供奉神像竟然不是用的小像,而是放了一块平板,正不断循环播放着山神、土地神的照片,还有他们祖先的电子牌位。

陈工见怪不怪:“以前三浦这里信奉的山神,因为他们铺张花销。把政府拨下来的款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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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泥塑金身上发怒了,接连大旱,在之后村子里就用画像代替,现在方便了,直接上照片更省事。你看,连雄鸡血祭也免了,换成放屠宰场视频。”

章珏嘴角抽搐:“……”

真是朴实无华的老神仙,完美地传承了上一辈无产阶级的衣钵。

在章珏眼里都是些封建迷信,看了一会儿也看不出明堂,很快失去兴趣,转而在学校附近转悠。

学校扩建对村里人来说,是件利民的大善事,村里好些好事的人都出来围观。

人群中刘旻顶着一颗鸡窝头四处张望,看到章珏后,屁颠屁颠地拍了过来。

刘旻脆生生地叫道:“章哥!”

章珏视线懒洋洋地落在刘旻的脸,不愧是高中生,就是有活力。

“今天没去镇上?”

刘旻摇头:“附近的野果也不止我一人摘,上礼拜起我就找不着几颗了,早就不去镇上卖水果。”

不止三浦村,其他村子的老头老太,也格外挂念着附近山头上的果子林。

章珏当他没了赚钱来路:“在家休息也好,反正没过几天你就要回去上学了。”

刘旻却举着食指在章珏面前摇晃,擦了擦鼻子很是骄傲:“那没有,我找到新的兼职工作了。对了,章哥怎么没看见你那个长得特别帅的领导?”

章珏奇怪,刘旻问关明江做什么。

刘旻凑近神神秘秘道:“他就是我新的发财之道!”

这小子,准备偷拍关明江的照片卖给镇子上的初中生和小学生呢!

说起关明江,这时候并没有凑到祭祀桌的跟前,他怕晒坐在后面施工队搭的休息棚里,待刘支书通知吉时已到让大家就位,才施施然抵达现场。

祭拜前,走得是领导、村长发言的流程,对现场村民讲述了未来的期许和展望,待所有人讲完冠冕堂皇的客套话,叩首祭拜环节开始。

面带弯眉笑目傩仪面具的舞者,身着黑衣手执花伞,旋转跳跃着从人群中走出,绕着祭祀桌跳起舞来,身后的鼓手吹奏手奏乐不停。

他们前后列队在桌前站定,为首长袍男子的面具最为狰狞,双耳双眼漆着桐油。男子作跳马跨出,他的脑袋凭空像是撞到了什么,四肢忽然瘫软摔倒匍匐在地,肩膀抖索,发出“呼喝-呼喝”的声响。

章珏惊得以为是仪式过程中发病,还想让身边的人上去半盘,却发现围观的村民并没有觉得不对,他们三两凑成群,对着地上的人指指点点,更甚者挡住脸似乎在笑。

“行了,快结束了。”

陈工瞥了一眼,晓得老师傅这是在向天地祈灵告知,很快,他抖擞着衣服上的泥土爬起,向罗村长和刘支书禀告:“诸事皆宜。”

拜神祭祖最先打头的是村里的一干众人,他们将符纸燃烧丢进火盆,点香后双手合十,再插入香炉之中。

章珏排在关明江的后头,看他三伏酷暑的天气,也穿戴着整齐长袖衬衫,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颗。

关明江用大拇指捻着香杆,中指和食指夹住香的顶部,凑近烛火边将其点燃。他的动作恭敬而又虔诚,就像是神明最忠臣的信徒。

三次鞠躬,举香至齐眉,青烟缭绕随后笔直而上。同样是烧香,偏偏关明江做的就是那么好看。他后颈上的头发很久没剃,落在脖子上,黑发更衬得白皙如玉,章珏不禁多看了两眼。

关明江将其插入香灰之中,退后半步至树荫下,把中间的位置让给章珏,经过章珏身边时,连关明江走路夹带着的风都有股焚香的烟火气。

章珏随意从桌上抽出几根,点火燃香,他攥着香杆还未鞠躬——其中一根香的上半截,在众人面前忽然断了。

白色的香灰落在章珏的鞋面,这是什么怎么回事,香太潮了嘛?

然后,章珏嘴慢慢长大,他眼睁睁地看着手上的香,又断了一根!

“质量问题,是这香做的太次了!老刘,说了多少遍要去镇子上西街的香烛店买,你是不是又偷懒。”罗村长语气有些重,赶紧又挑了三根新的香递给章珏,“没关系的,再来一次就好。”

刘支书迷茫:“不可能啊,我也没有换其他店买,而且这里的香还都是看着老板亲自选的。”

祭祀当前发生这种情况,章珏就算是无神论者,心里也开始发毛,他想着:“这下该不会又断了吧。”

青烟飘起,章珏捏了把汗,而看罗村长,紧绷的脸也适才放松下来。

学校于当天上午,正式动工,开始扩建改造。

在新的规划中,教学楼将在原有的基础上加盖两层,并且加盖一栋老师宿舍和图书馆,之前的食堂太小,需要推翻挪至后头新规划出来的空地上。

工期只剩下不到一个月,章珏担心项目不能顺利完工,村里人睡得早,有些老人不到晚上8点就熄灯,根本不允许施工队晚上继续施工。

都不在城市了,乡下居然还有那么多问题,但也不能完全无视村民的要求,只能让陈工他们晚上不做铲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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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动用切割机。

项目牵扯到章珏的季度奖,关明江勘察完后回去,章珏实在放心不下,拖着行李晚上就驻扎在学校里。

陈工看章珏的模样,就知道他不习惯和那些粗俗的农民工挤一起,集装箱做的活动房一睡就是五六人,头不洗脚不洗,时间长里头都是一股子发酸的味道。

于是额外花半小时搭了一间,通上空调和电,就邻着陈工的房间,要是闲得无事他们还能说会儿话。

村长捎了一袋猪耳朵给陈工,陈工便借花献佛又拎着两瓶酒找章珏。

本来章珏都睡下了,谁知陈工自己前面一人喝了几杯已经有些醉,怎么说都不听,硬是拉着章珏上他屋。

但才两步路都没走到,陈工急得打了个嗝,嘴巴一张就是扑面而来的酒气,他涨红了脸有些尴尬道:“不行,憋不住了……要尿出来了,小章,你陪我一道去吧。”

工地上人多,新造的旱厕是临时在地上挖坑,用板子隔了几间,头顶就是天,如果蹲下四面还窜着风。

天才让人挖一次,那么多排泄物堆在坑道里,连附近的泥土被熏得杂草都没几根。

夜里若是没灯一准看不清路,掉坑里的风险直线上升。。

章珏背过身,即使捏着鼻子臭味也挡不住往各种缝隙里钻,他举着手电筒给里间的陈工打灯。

估摸着时间也够长,章珏朝里头喊:“好了没,完事了叫我一声。”他担心陈工喝多了酒,在里头出意外。

没听到动静,章珏皱眉,用脚踢了踢关严实的厕所门,“陈工!怎么样,能听到嘛?”

屏息凝神,侧耳倾听……完了,这下里头连呼吸声都没有。

章珏“糟糕”骂了一声,几乎来不及思考,抬起大腿蓄力猛然朝塑料门上猛踹,要是陈工是正面跌落没准还有被憋死的可能。

只是一脚根本踹不动隔门,仅仅是撞得门摇晃了几分,反倒是章珏没站稳身形,仰面摔在了地上。

章珏手掌撑地,锋利的碎石划破了他的掌心,鲜血串成了血珠低落在地上,他顾不得伤口,真出了事故,怕不是他也要连带着担责任。

锁栓松动发出“啪嗒”的声响,摇摇欲坠的隔门在章珏的面前,缓缓向他打开。

人不见了。

手电筒照射的方寸之间,看不到任何人影的存在。

章珏打了一个冷战,觉得眼前一阵发晕,腿脚发软甚至无法站稳,踉跄后退两步才稳住身形。

再望那敞开的门后看,用仅存的气力挪动眼珠,依旧只有三面遍布污渍略显肮脏的墙,和地上黑漆漆仿佛看不见底的坑道。

章珏茫然,莫非是他记错了?

对,晚上黑得很,这里的厕所门又都那么相似。他又没有跟在陈工的背后看,自然不知道。

即使这样的宽慰,也不能让章珏彻底放下心来,疑心的种子一旦升起,就再也不能掐灭。

拢共三间厕所,他就将正中间的门撞开。那么大的声音,料想陈工若是在其左右,怎么也能够听到些许动静……那现在没有任何反应是什么意思?

章珏不相信鬼怪,一个大活人难道还能够凭空消失不成,听不见声音,铁定一如他所想是发生了意外!

谁知道陈工有没有旧疾?!他竟然还和陈工喝了一晚上的酒。

该死,章珏眼前一黑,只觉他怎么会如此倒霉。

章珏竭力保持平静的模样,这个时候不能自乱阵脚,他的脑内飞速思考,很快,章珏想通,脑海里萌生出了一个念头。

——不能让人发现他来过这里。

陈工是同他喝酒了,但是他只在章珏屋子里小坐片刻后,就早早回房,后面发生了什么章珏压根什么都不清楚。

陈工什么时候去的厕所,什么时候发生的意外,都与章珏无关。因为发生意外的时候,章珏早就躺在床上睡得浑天暗地。

之后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丝毫关系!

即使是警察来了,章珏依旧咬死不说。

本来就是陈工自己的问题,章珏暗自想,是他喝多了尿急,是他半夜一定要去黑灯瞎火摸不着路的厕所。

工地上发生了意外,的确是有些不吉利,但这都是不可抗力的因素,如果真深究起来,那至多就是监管不到位,为什么没有合理维护工人的日常保障设施。

章珏甚至开始构思,最后公司怪罪下来之后,要如何在检讨会上汇报,才可以撇清他在其中的责任。

他舔了下有些干裂的嘴角,关上手电筒,旋身离开。嘴巴有些干,不知道包里有没有带上润唇膏。

集装箱搭在西北角靠近大门,中间隔着教学楼和挖掘后一片狼藉的操场。

章珏担心来时的路会撞到人,为了能够悄无声息并且快速地回到房间,他选择抄近道从教学楼中间穿过。

一条长廊横贯东西,从教学楼的正中央穿过,两侧是教室闷紧闭,章珏余光扫过,能够看到窗边摆放着的盆栽因为许久未浇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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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有些干枯萎靡。

夜晚,静得只能听见悠远繁密的蝉鸣,还有他踩在地面上略有些清脆的脚步声。

“啪嗒——啪嗒——”

他明显已经刻意放缓了脚步,然而落在耳中,却是清晰得像是被谁刻意按下了音量键不断放大。

鞋底与水磨石的地面相撞,宛如奏响了一篇诡谲而又神秘的乐章。

章珏盯着远处的黑暗,背脊飞速贴上墙面竭力隐藏身形,一边后退,一边用手臂摩挲着寻找可以打开的门把手。

他眯起眼睛,心里甚是不安。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他竟然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一个左右张望的人影。

这个时候还出现在学校里的,多半是施工队的工人。若是章珏和那人正面撞上,互相道一声这么晚了还没睡,就当是一个不重要的插曲。

难不成工人还敢开口质问领导,为何如此深夜还要独自出来遛弯?总不会是来偷教室里的空调办公电脑,未免也太可笑。

章珏心虚的躲闪,让他此刻前路堵死,只能心里不断祷告求那人快些走。

但那家伙却好像是听到章珏的心声,像是故意逗弄章珏似的,故意朝他的方向走了两步。

那声音在走廊之中回荡,带着草木气息的晚风将其夹带着朝他席卷而来。

“咚——”

脚步沉重的,就像是生气一般不满跺地。

章珏讶异地发觉,那人走了几步,好像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忽然低声呢喃嘴巴自顾自地在说话。

他抓着自己的脑袋,捶打自己的胸口,俨然痛苦得在原地一遍又一遍的绕圈。

这……不会又来一个喝醉疯了的家伙吧。

章珏有些发慌,加快了他向后撤退的速度,可千万别被这疯子盯上。

“呜……哪里,谁在那儿?”

空气中,响起若有似无的呐喊声。

章珏正摸到倒数,你在哪儿,我怎么一出来就找不着你人。”

“好黑啊……这里怎么这么黑,我什么都看不到。”

“小章——小章,你快来,快来帮帮我呀——”

“……小章。”

是陈工!

章珏皱着眉头仔细听了一会儿,陈工醉醺醺的,颠来倒去车轱辘一样,重复不断地在说相似的话,让人根本抓不住重点。

“我看不见路,好黑,怎么办……”

“……小章,小章!你为什么丢下我,为什么你要跑走!”

“好黑啊,这里到处都没有光……我的眼睛,眼睛看不见路啊啊啊啊!”

“不是,小章,你明明听见了!为什么不回答我!”

声音越来越响亮,骤然炸裂在章珏耳畔,吓得他一个激灵。

那怒吼声已然扭曲,不再是陈工平日里敦厚、老实的声线,刺耳地仿佛是在用指甲剐磨着黑板、玻璃划裂的声音。

呕哑的男声扯着喉咙凄冽地叫喊,语调猛然拔高,达到了一个尖锐地不像是男生可以发出的高度。

章珏只是听陈工的鬼哭狼嚎,脑袋就生疼得受不住,直教人毛发悚然。

这……还是人能够发出的声音嘛?

他愕然地望向手舞足蹈的人影,陈工别是喝坏了脑子!

那更加不能过去,天晓得会不会他这般模样误伤。

等会儿。

章珏沉下心想,等着陈工离开或者酒醒走开。他不想酒后给人照料,口臭、呕吐物、打人,想想就觉得会弄得一身狼狈。

他悄无声息地推开身后的教室门,佝着后背、低下脑袋,一点一点地将身体、腿接二连三地推入门背后的空间。

然而下一秒,章珏的背脊撞到了什么东西之上。

尽管没有发出任何动静,他还是有些紧张,试探性地往外探出脑袋,眼珠缓缓朝向走廊尽头的方向看去。

在看到那里空无一人,方才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

“终于走了。”章珏紧绷的肩膀也松弛了下来。

“你在说谁?”

背后传来的声音,犹如当头棒喝吹得章珏脸色煞白,他感受到一双冰冷的手抚在肩头,带着泥土、腥臭的喷气吹在他的耳中。

他直勾勾地盯着地面,心中却是惊骇万分,不过是扎眼的功夫,陈工什么时候出现在他的背后!

从几十米外的地方冲刺,并且无声无息地打开教室的另一扇门,躲藏至他的身后。

这个速度、这个能力,是一个喝醉了的中年男子可以做到的嘛?

“陈工,你这真是吓着我了,突然出现在我后头,怎么也不提前和我说一声。”章珏挤出一抹干笑,“都这么晚了,我们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早起,别耽误了工程。”

章珏瞥了眼手机,上头的时间还差一分钟就到凌晨一点。他整理完情绪掩去窘态,扶着陈工的手顺势站起身。

“我扶着你,这晚上灯也太少了,明天让人附近加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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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施工地到处都是坑,万一有人摔着就不好了——”

他忍着冰凉油腻的触感,回首微笑,然而脸上的笑容再次僵硬。

那一刹那,章珏只觉得他的血液倒流,心跳也停止跳动。

都说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大脑会一片空白。他此刻只能张着嘴,干涩地瞪着双眼魂飞胆颤地盯着眼前的人。

陈工像是从高处坠落浑身是伤,从脖子的伤口流出了大量的鲜血沾染了他的上衣。手臂和两条腿都有不同程度的骨折,章珏注意到,他此刻摸着的那只右手,小臂的骨刺已经穿透了皮肤,正汩汩往外流出发黑的血液。

“啊!”章珏大惊失色,“陈工,你有没有觉得身体哪里不对劲,头疼嘛?有没有觉得烟花。你这伤可千万不能再站着,快躺下来。我打电话让救护车过来,要命,不知道这附近医院过来要多久。”

“不用!”陈工说话间,从嘴巴里不停地往外喷射着血沫,他的喉咙有一处一指宽的裂口,怪不得听上去声音与往日不同。

陈工抬手朝章珏摆出一个弯举的姿势,想要向他展示肱二头肌,只不过年纪增长,上臂只剩下可笑的肥肉悬挂着。

嘴里飞溅出的血液嘣到章珏的眼皮,章珏下意识偏头垂下眼。

陈工却还在滔滔不绝。

“我感觉很好,真的,从来没有觉得身体那么有劲。小章,你不用担心,叫什么车啊,浪费钱。都是些小伤,睡一觉就好。”

这怎么可能真的听陈工的话,章珏看他光是流血都要流走半个人的量,再等下去估计人都要没了。

他还是当下决定要打120,嘴上应付着说陈工你先走,他则落在后头按下拨号键。

“嘟……”

得到的是一阵忙音,章珏郁闷,才发觉右上角几近于无的信号格,知道这里信号不好,没想到居然赶在这时候。

“和你说,我年纪轻的时候,也是在村里到处和人打架的,打破头摔断腿都是常有的事。小章,你说说,像我这样的身子骨,躺个三四天,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了,是吧。”

章珏心里鄙夷,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阵前亡,没见过这么嘴硬的家伙,就不怕这么一躺再也爬不起来嘛?

不过面上他可不敢如此打人脸,“老哥你这身体,我是见识过了,喝酒都跟喝水一样。”

只不过他的奖金还维系在陈工的身上,之后怎么样他不管,但是眼下陈工可绝对不能在他监工的这段时间出问题。

章珏摸了下后颈,夜风吹得他脖子阵阵发凉,他一边继续拨号,一边说:“陈工,就算不去镇上,要不我让村里的医生过来给你瞧瞧,腿都摔崴了,还是打个支架安心……”

原本还剩下两格的信号,这下彻底一格都没有了。

是因为在室内,有墙体阻隔的原因嘛?章珏心想,或许等到了外头会好一些。

不过说话的功夫,陈工就快要消失在走廊尽头,章珏看着远处快要与黑暗融为一体消失的声音,有些着急。

但是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咳嗽,他一个激灵,差点将手机也丢了出去。

陈工的声音,竟然从他身后传来!

“小章?怎么突然走得这么快,果然是年轻人,一不注意都走我前头了——”

陈工疑惑的声线响起,他的尾音拖长带着控制不住的颤抖。

章珏怔怔地站在原地,他的眼眶发涩,明明——明明陈工的背影还在几十米开外的眼前,怎么会在他身后又出现了一个‘陈工’?

移动着的眼珠瞥见远处的人影缓缓向前抬起手,而就在他的左侧,也同时伸出了一只满是伤痕的手臂。

此时的走廊却仿佛衔尾蛇一般,东边与西边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首尾相连,成为了一个无限循环的魔比斯环。

只见远处的陈工往前踏入彻底消失不见,紧接着却从他的左侧方跨了出来。

两人交错时,‘陈工’吐了一口血沫在地上,眼珠子直勾勾地盯着章珏,他呵呵笑道:“你走慢些,今天穿得鞋子不对,走起路来总感觉不舒服。”

章珏难掩面上的惨败,有些恍惚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点头道:“是吗?……我、我注意着点。”

一瞬间,他觉得天都要塌了。

章珏只能咬牙扶着身边的墙壁,才没有因为眩晕倒在地上。

他用力锤打着墙壁,爬上身体的恐慌使得他恶心得只想干呕,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但是很快,章珏就发现到了一处不对劲的地方。

顺着手臂的方向抬起头,正对着章珏的脑袋上方,正立着一块锈迹斑驳的班级铭牌。

上面刻着的是一年一班。

教学楼分两层,一楼是低年级,二楼则是高年级和初中部。

一楼,从东至西依次是一、二、三年级的六个班级,满打满算从头到尾整条走廊不会超过一百米。

章珏他们是东边楼梯口处走进,按照道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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级一班早在一开始就已经经过了。

按照道理,难道一个学校还有两个相同的班级?

一年一班的牌子,完全不可能重复出现在他面前两次才对!

又或者……是他的错觉?

章珏的心不断地往下沉,可是眼前的一切,让他不得不认清现实。

走了大概已有几分钟,短短几十米的走廊,却到现在,章珏还没有走到出口。

而一片阴森的黑暗里,‘陈工’也已经珏的身后超越他。

‘陈工’歪着脑袋,他的动作使得喉管处的伤口撕裂得更大,“傻站着做什么,快走呀。”

开什么玩笑……

章珏脚步停了下来,他的心里一阵发冷,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打了一个寒颤,如果此刻面前有一扇镜子,一定能够看到他此刻的脸色有多么的难看。

无论如何加快步伐,在抵达三年二班即将跨越至地面的前一秒,永远会落空。

踏出的每一步,都会最终踩在相似的地点。

手机的右上角,时间停止在59分,连同教室内墙上挂着的钟表,时针也始终未跨过正中的轴线。

镶嵌在门框上的班级铭牌,就好像是重置点,每一次的出现都在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让章珏面对眼前令人绝望残忍的事实。

他被困在了这条没有出口教学楼里。

一直在耳边鸣响的蝉鸣,不知何时起消失无踪。

空荡的教学楼内,一片寂静,明明是夏天,却好似冬日般彻骨寒冷。

只剩下二人沉重的步伐声,章珏能够清楚地听到他呼吸变得开始急促,心跳声根本不受控制,只觉得下一秒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如果只是困在出不去的围笼里,或许还不至于让章珏如此害怕。

让他精神防线彻底崩溃的是,他发现身边的‘陈工’,根本不是人。

因为声带受损,陈工的嗓音一直给章珏一种扯着力气嘶吼的感觉,总是飘忽断断续续,或许是他之前太过于心慌没有仔细听。

直到他凑近了之后,敏感的章珏终于听出了‘陈工’声音的不对劲,‘陈工’发声的位置与常人相比偏矮,就像是腹语者一样,声音位置更靠下。

平常人是声带振动闭合,声音从口中传导发出。

陈工不是这样。

他的嘴巴虽然在一开一合的动,却只是为了模拟人说话的动作,所有的音量都是从被撕裂的喉管里出现。

可是,章珏额前额前沁着冷汗,眼神涣散不复清明,他有些记不清了,如果人类被隔断了喉咙,还能够这样子说话嘛?

回想来,那声音也低沉得可怕,仿佛是从地底深处爬出来的恶鬼,发出阴冷的嘶语一般。

……这是人类可能发出的动静嘛?

章珏脑子里莫名升起一个古怪的念头,那不是人,是有东西在假装人。

彻骨的寒意从身体深处袭来,这个念头蹦出,他立刻吓得浑身毛孔大张,汗水从后脖颈滑入衣领,连后脑勺的头发都根根直立。

章珏的耳边,冷不丁响起夏念说过他撞鬼的故事。

夏念是个运动爱好者,因此加了许多当地的徒步交流群群,时常在里头和人一起参加城市附近的夜爬活动。

那天他是赴了好友的约,凌晨出发准备与大部队会和在山顶看日出。

城里的山大大小小早都经过管理局规划开发,道路平整指向清晰,为了增添些趣味,他们是从主干道上岔开走的没有修整的野路。

走得人多了,这些隐藏在密林之间的小路就不再陌生,沿途的树梢上挂着许多各色的飘带给人做引路。

夏念和好友抵达之后,踏上了这条走了无数遍的道路。

本以为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但是出发后二人都懵了。

他们都是本地人,自小在这些山里到处玩,几乎是闭着眼睛都能找到回去的方向,却发现他们竟然迷路在市区的山里。

分明是随着系带的标记走,但是无论怎么绕始终都在原地打转。

夏念想得简单,认为是有人在恶作剧,估计打乱标记才会让他们走错路。

上山的方向就一条,他们只要朝着月亮升起的方位走,总归能翻过这座山。

只是,登山的路从未如那天夜晚一般的艰险漫长。

往日三四百米的山,竟让他们平生出攀登天梯的无力感,仿佛横在面前的是无法跨越的挑战,每一步都走得极为艰难。

不止是生理上,当黑暗笼罩在他们四周,前后没有旁人,生命只能维系在彼此之间的时候,不安与恐惧袭来,一种孤立无援的虚无感更让夏念和好友萌生退意。

他们想要原路返回,却已然被架在了高处,不论往什么方向走依旧是原地踏步,上不去也下不来,进退两难。

背着的水早就喝完,精疲力尽之下夏念靠在树下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直至珏有些忘了他当初是什么反应。

如果是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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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概会是十分嫌弃的走开,把这些都当成是胡话。

但是自从来了三浦村,章珏居然开始做噩梦了。

他从小睡眠质量就出奇得好,就算高中那会儿最累的时候,也是倒头就睡,连梦都不怎么做,几乎算是一闭眼一睁开,一觉就过去了。

起初只是当做水土不服没有休息好,他没有当一回事。

然而噩梦越来越频繁,只是午间打个盹的功夫,他也能够梦到不寻常的事情。

梦境多是些重复的内容,他经常梦到他以一种灵魂出窍升天,奇特的视角打量自己。

梦里和现实中一样,他不是在说话,就是在干活,或者又是独自一人睡觉。全都是白天的时候发生过的场景。

只不过除了记忆中的人,现场还有一个看不见正脸的男子,永远只是站在章珏的背后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盯得他内心毛毛的,有些怀疑是否白日身后真的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

即使是从梦境中醒来,那股被人从阴暗角落偷窥的凝视感,依旧如影随行挥之不去。

让章珏都开始疑神疑鬼起来。

“啪!”

章珏打了自己一个巴掌摸着火辣辣的脸颊,艰难地吞咽口水。

有些疼。

说明他这回不是在做梦。

‘陈工’断骨的脚踝拖在地上,划出道道凌乱曲折的血线,而红色的脚印,更是到处都是,而断喉处的伤口也因为动作的撕扯,汩汩向下淌着鲜血。

当踩到血泊之中的时候,即使没有触及到皮肤,那种黏腻阴湿的触感也能传达到头皮,让人后脑勺一阵发麻。

章珏只是看着地上脚印,就脸色发青有种泛呕的感觉。

他关闭闪光灯,吐着气小心翼翼将背脊贴在墙面上,只有拽着胸口的衣服,才可以生出些许安全感。

章珏嘴唇动了动,暗骂道,这样吊着人,还不如做噩梦。

和鬼共处,让他又想起夏念说的那个故事里,鬼怪化身为好友相伴在夏念左右,并且陪他走完了全程。

这点让章珏松了口气,起码说明鬼打墙里遇到的鬼,如果不主动招惹或许并不会对人产生威胁。

章珏将目光移到了走廊两边的教室,看准机会,趁其不备一个人闪身躲进教室,动作之快并没有让‘陈工’察觉。

他观察着门外一遍又一遍在走廊重复游荡的‘陈工’,一直在埋头朝前走路,并没有发现身后少了一个人,按下紧张的心立即将门上的锁栓落下。

不信鬼神,章珏还是看过电影的,夜里阴气重那些小鬼才会乘机跑出来,等到白天太阳出来,什么牛鬼蛇神都消失不见。

躲起来,挨到珏提供任何信息,他不知道现在的时间到底是什么时候,只能通过身体的疲惫感推断,或许过了有一两个小时。

教室的窗户蒙上了一层灰,他试过从打开的窗缝里丢东西出去,然而并未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仿佛声响被看不见的黑洞吞噬。

只有微弱的月光洒在地面上。

不到一墙之隔的距离,仿佛横亘了一道天堑,将他和外面的世界彻底隔开。

章珏在教室里搜了一圈,在角落找到一根扫帚,拆下手握部分的长柄,在手里掂量着重量。

虽然是中空,到底材质用的铁质地坚硬分量又轻,要真是‘陈工’暴起想要袭击他,用这击打最合适不过。

章珏抱着铁棍蹲在窗户下,阴冷的月光照射在他脚边,一时之间竟有些分不清楚这到底是现实还是虚幻。

他感到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

短促而又迅速。

很快,又振动了一次。

章珏掏出手机,他这下确定,不是蹲久了腿发麻的错觉。

——没有信号的手机收到了两条消息。

“小玉,你还好嘛?”

“我突然看不见你,让我好担心。”

熟悉的黑色头像,一下子唤醒了他的记忆,竟然是之前梦里出现的怪人!

他连忙将聊天记录往上翻,原本在手机里搜索不到的记录,就好像是解除了某种禁制,现今从头到尾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与陌生人的聊天对话,停止在了那张让他心慌的图片上。

是他!

章珏意识到,那个一直出现在他梦里,总是似有若无地窥视他隐私的人是这个家伙。

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还沾染上了这个小鬼?

平日里不出现,倒是撞邪的时候也一起冒出头来吓唬他。

眼见软件上方一直显示网络状态有误,章珏不死心,又尝试着向其他人发送消息和打电话,依旧是提示消息异常。

只有那怪人的消息单方面地不断发送过来。

黑色头像似是关切章珏的安危,“小玉,不要害怕,你乖乖待在这里,我马上就过来找你!”

章珏心情微妙,他的命这么值钱?一个鬼不够,又来一个的话那还要怎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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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

这种鬼话他也不可能真的相信,谅谁也不敢把身家性命托付在鬼神的身上。

他直接把手机扔出去,这个时候怎么来找他,别不是从屏幕里将头钻出来。

正在这时候,走廊内的‘陈工’已经察觉到章珏消失,发疯了似的呼唤他的名字。

他当然没有傻到应声,握紧了铁棍,捏了一把大腿让自己清醒过来。

‘陈工’在走廊内找不到人,很快便将搜寻的注意力转向教室,他从东边开始,一间一间地砸门。

推得开的教室门,他会在进去后肆意踢翻桌椅,踹开书柜门,一丝不苟地检查每一个角落。

“章珏——章珏!你在里面嘛?”

“还是躲在这里?”

“晚上一个人太危险,不要玩了,跟我回去吧。”

教室的铁门砸得“哐哐”作响,发现打不开,恼怒地踹门,拽着门把手剧烈摇晃。

几番无果,他喉咙嘶哑着破口大骂,转而用拳头捶打窗户破窗而入。

锋利的玻璃碎片刺入皮肉,随着他的爬行不断剜着他的肉骨,血液澎涌而出的声音不绝于耳,但是‘陈工’却没有发出半分疼痛的哀嚎。

他扭曲手臂,压缩身量从玻璃破裂的缝隙内钻入。

这么一间间教室寻过来,不出五分钟,‘陈工’就要走到章珏的藏匿处。

他闭上眼睛,想了会儿,决定冲出去赌一把。

趁‘陈工’进入教室翻箱倒柜的时候,往前进入走廊西侧的循环点,绕到东边‘陈工’的背后,躲进一年一班。

就赌‘陈工’不会在同一个地方查珏从前门探出脑袋。

斜侧方的视角里,一个血肉模糊几乎看不清楚身形的鬼影,正趴在窗户上跨出一条腿往里头爬。

它的衣服上挂满了碎肉沫,手掌心里扎着玻璃渣,身体几乎失去了大半的血量,原本凸起的肚子现在看扁了许多,像是少了大半个人。

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整个走廊,那个鬼影一边爬,嘴里还在一遍低声地哄叫着:“章珏……章珏!”

看到这一幕,他的心理防线差点都要崩溃,要不是咬住舌尖,他真怕自己控制不住地尖叫。

待鬼影跌入教室,章珏手脚并用的从前门跑出来。

却不曾想,在这阴森寂寥的走廊中,只是一点声音都会被无限放大,奔跑的脚步根本没办法在此刻隐匿。

鬼影闻声猛然将身体扭转,重重地拍打在玻璃上,他的眼珠挤压着幽幽朝章珏逃跑的地方移动。

裂开的嘴角吐露出几道血痕,露出森森的白牙高声笑道:“找到你啦!我找到你啦——”

啊啊啊啊啊啊啊!

淦!

他很快反应过来,手里的武器对着鬼影脑袋一丢,撒腿就跑。

这下子好了,完全成了走廊里的追逐战,后头虽然跟了个残废腿脚不便的鬼,可到底人鬼殊途,他的体力根本无法和反科学的鬼影相比。

本来还能拉开一大段距离,现在就差两三个身形鬼影就能抬手拍到他的肩膀!

不管了。

章珏一咬牙,瞥见走廊尽头有一道通往二楼的楼梯,他竟然之前都没有发现。

也不管前面是否也是龙潭虎穴,三步并作两步先上去了再说。

出乎他意料的却是,在踏上二楼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就好像天有神助,身后的楼梯像是多米诺骨牌被触发,从二楼的平台处开始向下坍塌。

石块卷着沙尘吞没了鬼影,它只来得及发出不甘的惊呼,就被砖块重重的压在了底下。

章珏虚弱地瘫倒在地,他抓着胸口确认心脏还在跳动,这不过前后脚的距离,只差一步……

他颤巍巍地趴着向楼梯断口处往下望,一个巨大的深坑赫然映入眼帘,若是晚半分,他也跟着鬼影一同跌了下去。

而在他的身后,珏一下子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透过晨间氤氲的雾气,他眯起眼睛眺望。

楼下不远处的空地上站了一个人,熟悉的身影让章珏满腹狐疑。

“这个时候……关明江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章珏意识到,关明江没准是一大早来检查现场的,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很快便叫来了人帮忙,将章珏从楼上带了下来。

离开的时候,章珏特意去一楼转了一圈,发现昨日的遍地血迹此刻在阳光下无影无踪。

只有他指缝内干涸的红色提醒着他。

“哎呀,章经理,你什么时候跑到这楼上来的,还好没有掉下去,不然实在是太危险了。”

章珏经历了一晚上的波折,属实是有些精疲力尽。

他强撑着眼皮挤入塌方周围,“我就来看看,马上就走。”

“章经理,这里危险,你往后面一点,现在这附近的土都松得很,挖起来又塌了就麻烦。这里有我们在,你放心。”

负责维持现场的小工担心章珏的安危,很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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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地提醒。

其实他也不是在督查工人们的干活,只是有一件事情一定要亲眼看见才能放下心。

他眼神紧张地看着碎石钢筋被挖掘机一铲一铲地倒在地面,渣土随着铲斗的倾倒在他的面前堆成了一个小山坡。

章珏目光掠过,快速在这些碎石之间来回扫视。

始终不见任何‘陈工’的尸首,被挖掘出来。

他适才放松,看来那不过是被野鬼假扮的陈工,有些失笑,他怎么会认为陈工会死在这里呢?

没准昨天就只有他一人撞鬼,陈工昨天见不着他人,就独自回去了呢。

章珏打了一个哈欠,既然无事想着回去补个觉。

却发现关明江站在不远处,在他身边的还有罗村长,两人正说些什么,言辞之间面色凝重,很是严肃。

他想着关明江都来了,怎么也是他的领导,都在场了也不好不过去露个面。

“关总、罗村长。”章珏向两人喊了一声早,准备离开,听到远处忽然一阵喧闹。

两辆警车穿过大门,停在了教学楼前,车上下来一群民警,其中一位年龄稍长的警官看了一番后,越过人群朝着章珏他们的位置走来。

站定后,男子介绍他姓徐,问道:“你们中间,是谁报的案?”

关明江:“是我。”

徐警官:“那你在前面走,带我们过去。”

章珏心里慌得很,他觉得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对劲:“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有警察过来?”

徐警官注意到章珏也跟了上来,问关明江:“他也是目击者?”

“不,是我珏一脸紧张的看向关明江。

徐警官用笔敲了下他用来记录本子,想了下,看向关明江,“可以,反正后面也有事情要问他。”

关明江点头示意章珏跟上。

众人绕过人群,来到学校的东南角,那里正是让章珏后怕的地方。

只不过意外的是,本该是厕所的位置,一如教学楼一般现也地面塌陷,落入巨大的黑洞之中。

粪便的熏臭气息冲天,章珏捂住鼻子凑过去,不忍地看到了下面的景象。

只见陈工双目瞪圆地躺在地洞之中,他的双手双脚扭曲折断,手掌用力掐着泥土,似是临死前还在不断挣扎想要挣脱。

如果只是三四米的高度,底下不过是柔软潮湿的泥土,并不会致其摔死。

真正的致命伤是被门板的边撞击至咽喉,头颈断裂被鲜血呛如喉管窒息而亡。

徐警官瞥了一眼,便知道这人已经死得透透的,他问罗村长:“通知他的家人了没?”

罗村长点头:“一发现就打电话了,陈家人住在镇子上,现在这个点,估计再过会儿就到了。”

洞穴有些深,不得不让人下去动用吊机才将尸体搬运上来。

蛆虫、粪便、尿液遍布在尸体的身上,验尸的警官即便带着口罩和防护衣,已无法阻挡着逼人的浓厚气息。

待到陈家人赶到,哭嚎声顿起。与陈家人同行的,还有刘昊的父亲,刘支书。

陈工的妻子刘月兰是刘支书的堂妹,他们不住在一个村,当初两人的关系也是刘支书介绍的。

刘月兰看到裹尸袋内丈夫惨死的模样,几度受不住地晕厥过去,被家人掐醒。

她抓着徐警官的手发出凄冽的哭喊:“警官求求你,我求求你查清楚我老公怎么死的,他好好一个人,才出来没几天怎么就没了呢……”

徐警官见多了诸如此类的哭诉,工作多年早已练得铁石心肠,他与验尸的同事交换着眼神,顿时了然。

刘月兰瘫坐在地,捶着胸口嚎啕大哭:“哥,陈磊走了,这让我可怎么办!娃儿还在上学,日子以后还怎么过下去啊!”

刘支书一口一口抽着烟陪在刘月兰的身边,任由她将泪水和哀嚎留在他的怀里。

徐警官对于现在的情况大致已经摸清,昨夜的地震牵扯到了土质疏松塌陷,教学楼和其他建筑物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

成晶集团或许在这里有部分责任,但至多也就是监管不当,无法保障施工方的安全。

他在询问附近人员时,对于章珏的回答有很多困惑,他是在前天夜里与陈磊喝过酒,之后一直待在自己的房间。

作为最后一个与陈磊接触的人,如果现场探明有谋杀嫌疑,那么他将是头号的嫌疑人。

可是,章珏又为什么要对陈磊下手,他的动机是什么?能够从中获得什么利益?

徐警官将目光投向本子上他的笔记,“教学楼”、“塌方”、“章珏”,这三个词联系在一起,更是让现场的一切都扑朔迷离。

对于章珏为什么会出现在教学楼二楼,关明江的理由只是责任人需要了解项目进度提前勘察现场。

一切解释合乎情理,又诡谲难猜。

徐警官合上笔记本,只能待技术人员分析结果后,才能知晓案情的具体走向了。

他对章珏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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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明江说:“我们会尽快查明真相,过几天还需要你们配合去警局完成笔录。”

关明江:“能提前告诉我们时间嘛?过几天我们就要准备离开这里了。”

徐警官皱眉看向关明江,之前并没有从他口中听过要走的事情,难不成陈磊的死亡真的有什么问题?

不仅是徐警官,章珏也有些意外地张大嘴。

要走?什么时候?

徐警官:“很快,这周内,我们会再通知你们,希望这段时间你们尽量留在村里——罗村长!”

“唉!”罗村长又身边的人叮嘱几句,应声走来,“徐警官,有什么事你说。”

“这几日你好生招待关总和章经理,后续有情况我会电话通知你带他们来警局。”徐警官不放心地提醒。

徐警官还想再说两句,就瞥了下刚才同罗村长说话的中年人,正在裹尸袋的周围转着圈,还蹲下身凑近想要用手去摸尸体。

他忙替身呵道:“那人!不能随意靠近尸体知不知道,万一破坏了证据怎么办!”

“老赵,快走快走。”罗村长赶紧给中年人使眼色,他向徐警官腆着笑说,“那是村里来帮忙的,没破坏,我离得近看得真真的。大家和陈磊都认识二十多年了,难免心里难受。”

徐警官:“行,那今天就这样,我们就先回去了,等我的通知。”

罗村长:“好的。”

待到警察和村里人离开后,只剩下章珏与关明江二人,他忍不住问出口:“关总,我们要回去了嘛?那学校怎么办?我们的项目明明刚开始……”

“陈磊死在工地,就算他与我们的工程无关,也要待监督管理部门来调查完工后才能继续。既然无法按照我们的原定计划时间推进,这个项目就没有任意意义了。”关明江的声音听上去莫名地竟然有些开心,“提早回去更好,后续事情我会换人来接替你。”

章珏担心关明江是在质疑他的能力,想要把他换掉,“不用!没关系的,关总!调查报告的事情你交给我就好,我之前也独立负责过地方工程,能够解决这些——”

“我是担心你的心理状况,毕竟你和陈磊见过面之后,就出现了那样的事。”关明江摇头,不容章珏拒绝,直言道,“后面就让薛林代替你过来吧,等你回去去医院看一下,你看你这些日子都瘦了。”

章珏一愣,他呆呆地望向关明江,竟然有些看不懂关明江的安排是什么意思。

在来之前不久,关明江对他的态度还是凌弱冰霜、声色俱厉。

难不成是这段时间的接触和照顾,让关明江对他改变了想法?

认可了他的能力?

章珏有些受宠若惊:“谢谢,关总。”

背对着晨曦的关明江,在章珏的严重仿佛镀了一层金光。

在章珏的眼里,关明江一直套在寒冰外壳中的面容,头一回柔和了下来,整个人都清晰了几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关明江拉住章珏的手,“也不必这么拘谨地叫我,我们相差不了几岁,你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

章珏被关明江冰冷得手握住,冻得一个激灵,不是已经夏天了,为什么关明江的手还这么冷。

几次张口都觉得太艰难,可关明江的眼神这么强烈,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囫囵道:“谢谢……明江?”

警方出具的死亡报告极快,没几天章珏又被叫去警方那儿做笔录协助调查,翻来覆去还是那些内容。

他提前有了心理准备,和警察交谈时候没有露怯,藏着晚上的事情,轻易不敢在言辞里暴露分毫。

只不过陈家人还在闹,他们家的顶梁柱没有了之后,几乎是天都要塌了,一直不同意关明江提出的赔偿金额。

不过虽然有些艰难,但也还在正常地推进之中。

章珏接到通知,已经开始整理手头上的内容,准备买回去的机票了。

“这么快啊,还以为要再过两个月才能在办公室里见到你呢。”

“……你什么意思,这么不想我回去?”

拜堂里头关明江正和罗村长还有几个村里其他的人说话,章珏怕打扰到他们,压低了声音走到外头。

夏念在电话那头叫道:“我发誓,我绝对没有!只是有些意外,没想到关总还会照顾下属,难得啊,天要下红雨了。你是没看到薛林接到通知要代替你出差的时候,那个脸啊,绿得不成样子。”

章珏心下暗道,那是他活该,呵呵。

本来这三浦村的项目是薛林负责的,他一听后期要驻扎工地现场半年,死活不愿意,推脱家里有小孩硬是塞到章珏手里。

章珏讽刺道:“他就没有搬出同样的借口,薛林可不是这么爽快直接应下的性子。”

夏念:“哪里会不说,关总压根就没给任何搪塞的机会,电话通知完就邮件安排他定日子出差,薛林后面还预备了去旅游,全泡汤了。你要是见到他千万忍着点,小心被他揍。”

章珏不当回事:“谢谢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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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我一定会当着他面笑话的。”

夏念:“……那你注意着点,别被关总发现。”

以前,薛林没少章珏学历低阴阳怪气他,以前他憋屈,现在好不容易抓着机会还不狠狠踩回一脚。

眼见着太阳高悬,正是最热的时候,章珏确认完回程的信息之后,贴着廊道内的阴凉处往里走。

他定的是明天一大早的车,直接出发去邻市的机场,如果航班不延误,顺利的话今晚前就能赶回家。

行李前几天,章珏迫不及待得早就收拾完,其实如果不是今天的法事耽搁了,他们回程的日子还能再往前提一提。

举行法事是刘支书派人来通知的,罗村长极力要求起码要在他们俩离开前做完,毕竟是在三浦村的地界出了这件事情,他实在是有些心里难安。

只是没想到关明江对此有些反感,他们还在里头讨论,便是因为关明江对仪式的内容抱有怀疑态度。

动工仪式那会儿,章珏看出来,关明江虽然配合参与,却只是一个旁观者的姿态,不排斥不认可,甚至还有些鄙夷,但也没有现在如此不接受。

堂内罗村长正与关明江交谈,章珏走到旁边坐下,他听了一会儿,大致了解情况。

罗村长是要求大家取血和断发,用以法事里的驱邪环节。

这下别说关明江,章珏都后脊发凉心里头毛毛的,正规道士和尚做法里也没有这个流程啊,听上去像是在做邪术似的。

他侧过头去听,正好撞进后面一中年男子的视线里。

那中年男子有些眼熟,章珏仔细分辨之后,忽然想起,这不就是上回跟在罗村长身边,去检查陈磊尸体的人。

中年男子上前向章珏介绍他的身份,他姓赵,名有成,说起来章珏和他还有些关系。

章珏听到这个姓氏立马反应过来,下意识道:“原来我们住是您家的啊。”怪不得,他跟着罗村长一起来屋子里探望过。

赵有成笑:“我不住在那里,那是我哥的屋子。怎么样,在村里这些日子住得还习惯嘛?”

章珏点头,熟悉了附近的环境之后,发现也就是天气干燥些,经常流鼻血。

房子装修老,但起码大啊,他海市租的隔间,放下衣柜再摊开一个行李箱压根转不过身,如果加班的话只能把电脑放在床上用。

赵有成摆弄着腕上的手串,手串上的木珠被摸得已经包浆发黑,想来有些年岁。底下坠了一长溜的铜钱,发出“叮叮当当”响亮的碰撞声。

他察觉到章珏的视线停留,手指一碾指尖一挑,从手串上拆下一枚铜钱,挑眉道:“年轻人,送你了。”

这多不好意思,章珏没想到还有这等意外之喜。

冰冷的铜币贴在掌心意外的重,他将红绳从头穿过带在脖子上,对着阳光,上头刻着细小的字。

天,天无……什么?

字挨着字有些分辨不清。

“天无忌,地无忌,阴阳无忌,百无禁忌。”赵有成解释这是驱邪躲煞的咒语,刻在钱币上当作辟邪物,送他保平安。

章珏望着被暴晒得干裂的地砖,明明是光天化日之下还是有些心慌,捏着铜币忍不住问:“赵叔,你说到底什么有鬼?”

赵有成:“人死后魂升于天,魄入于地,唯三尸游走,称之为鬼。那也不过是人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于世间,就像是花落化作尘泥,雨落化作湖水,与你我无异,没有什么区别。”

章珏:“那你也相信世界上是有鬼神的嘛?”看他穿着法衣,拿着法器,应当是相信鬼神论的吧。

“天道远,人道迩。如果你相信,它们就是存在的。”赵有成缓缓摇头沉吟道,“而我只相信我看到的东西。”

看到的是什么?

章珏恍然,是说他应该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他却很是迷惑,眼睛看到的就一定是真的嘛?

毒辣的阳光照射在地上,反射的光愈发炫目难以直视。他擦去额角的汗珠,瘫坐在椅子上,想这些有的没的干嘛,伤脑筋,还是算了别费神。

赵有成听章珏那有气无力的口气,说起他会相面望诊,观章珏的面色发白唇色无华,畏寒极易疲劳的模样就是阳虚。

还是劝他要注意身体,多运动,出去走走晒晒太阳也好。

章珏挠着手肘处的皮肤,想他这段时间真的是体质差了许多,以前都不会过敏,方才出去溜了一圈,被太阳晒伤有些红竟然还起了疹子。

这边正说着话,罗村长和关明江走了过来,显然已经互相谈妥,看关明江面色沉稳,应该是没有起冲突。

“祭台就在后头,不耽搁你们回去,下午就能做完。”

迁就章珏他们,仪式举行得格外仓促,连最开始的选择吉日都没有。

还是罗村长一早就定下了日子,就等着今天来堵他们?

罗村长领着众人跨过前面的堂厅来到一墙之隔的享堂,后面陈列着村内大大小小的牌位,左右两侧还供奉着威严的神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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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祀台上烛台上烛泪溢满滴落在桌面上,汇聚成一滩红色的小山,香烟缥缈地在堂中盘旋而上

做法事的是赵有成,他念着经文将关明江和章珏的头发扔进火堆,燃起的黑烟呛着站在跟前的章珏。

只见赵有成取出一缕焦发混合着香灰撒入净盆中,又入两人的指尖血,他绕着二人弹洒香灰水,口中念念有词。

“……茅山老祖转乾坤,护关童二人过阎关,扫出五恶百岁归,阴邪阴兵永不气侵,速走万里神兵火急急如律令!”

燃尽的烛心此刻“噼啪”作响,冒起一片焦黑浓烟。

蹦起的火星落至章珏脖子,他“啊”地跳起,忙用手拍打有些火辣刺痛的后颈,不过好在并没有烫伤,只是烧穿了衣领留下几个零星的小洞。

关明江跨步搂住章珏的肩膀,将其带离祭桌,脸色转阴,显然为着这场莫名其妙的法事忍耐了很久,打断道:“结束了没,我们可以走吗?”

赵有成也是没想到竟然最后会出现这个意外,若是寻常厉鬼定会在方才咒术之下露出蛛丝马迹,可关明江毫发无损,却是章珏显出了端倪。

走之前,他将符咒递送出,并叮嘱二人随身携带七日。

章珏因为此前和赵有成聊了几句相谈甚欢,点头应下,而关明江只是冷哼并没做任何表示。

目送他们离开,静候在身侧一直观察的罗村长上前。

赵有成是赵家老二,年轻时候不懂事外出混日子,还真让他混到了一门手艺,和乡间老道学了半手的茅山术法。

平日里靠着替人算命接咒为生,一直在外漂泊,前不久因着一件尘封了多年的旧事重提,他重新踏上离开多年的故土。

如果不是15年前他的侄子意外惨死,或许他也不会离开三浦村,赵有成的内心对于家人和乡土不是没有触动。

只是死去的魂魄成为了鬼,又因怨气经久不散转为厉鬼。

他因着罗村长的哀求,将赵彦的鬼魂镇压在了学校,想着阳气挟制或许能够经年长久使其消散。

却不曾想后山被村民开垦,破坏了阵法,再也无法压制厉鬼,使其出逃。

赵有成记得那天罗村长的电话,电话那头罗村长惊魂未定,翻来覆去地说着赵彦回来了。

罗村长言语带着畏惧着说,他亲眼看到摔断脖子淹死在河里的人竟然活了回来!

人死不能复生。

若是三魂七魄全部离体,意味着与驱壳彻底失去了链接,那将再也无法回到身体。

喊魂、丢魂让假死之人复活的例子,全赖于体内还有残余魂魄。

如同大脑创伤陷入深度意识的植物人,失去一魂后体内阴阳大乱,若是魂未飘远听到亲友呼唤尚有自行归来的可能。

那些三魂消散的肉体,在孤魂野鬼的眼中犹如探囊取物般轻松。

罗村长在与关明江争辩后,失手将其推入河里。

枯水期河床裸露的石头成了断送后者生命的刀具,而罗村长自是那个误判的刽子手。

关明江的脖子,就在他面前折断,锋利的尖石戳破了他的喉咙,呐喊声瞬息间被血液的喷涌声掩盖,眼中的不甘和遗憾被死寂所掩埋。

赵有成没有为罗村长杀人震惊,反倒是留下一句话:“死得真不是时候。”

学校是15年前盖成的,再之前上学的孩子需要去镇子上就读,赵有成和他哥哥只是在村里由老人教了些字,不是目不识丁。

为了让孩子接受教育,他哥没让侄子侄女在家待,而是到了年纪就把赵彦和赵芸送去镇上读书。

赵有成走的时候,侄女才两三岁记不得事,侄子成天只知道哭要糖的年纪。

待赵有成离家多年归来,赵芸退学终日消沉,赵彦也因此魔怔。

15年前,他们这类小地方能考上大学本来就是不容易,赵彦硬是在知道赵芸在学校被霸凌之后,停学赶回家,说要给妹妹找公道。

镇子上远,消息不灵通,村里的人都是听刘支书的儿子刘川说。

刘川和赵芸同一届,不是一个班,但年级里的风言风语传得极快。

不出半个月,赵芸向陈磊告白被拒绝的消息人尽皆知。

那时候赵芸已经不去上课,受不住被拒绝的打击成天待在宿舍。

陈磊说不上帅,只能算长相端正,但他父母是国企双职工,又为人开朗在学校其实许多女生喜欢。

赵芸不如赵彦学习好,不只能爱听课,总是出去玩晒得一身乌漆嘛黑,和泥孩子似的。

女生对赵芸这种成绩差又不安分的本来敌意,在知道

她被陈磊拒绝后拍手叫好,认为她就是没有自知之明才会做出这么丢脸的事情。

故意冷落不和她说话,不上交她的作业册引来老师不满,恶意造谣她不知廉耻,都是些学生时代不入流的小把戏。

赵芸在宿舍待得时间越来越长,终日逃课到最后班主任去宿舍抓人的时候——

小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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弧度十分明显,说话支支吾吾,对外界全然没有任何反应,躺在床上的屎尿之中。

为了找说法,赵彦成日堵在高中门口,他拖住学生拉住老师,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趁刘川带陈磊和同学回来玩,拿着刀冲入刘家想要逼问,被经过的罗村长撞见反杀。

他死的时候,手里捏着从赵有成那儿偷学来的鬼门关符,本想用于刘川诸人身上,死时血溶于墨,符咒上的字迹扭曲,导致赵彦的魂魄彻底关在鬼门关外。

月圆夜杀人,强死不得善终。

赵有成见祸事连起,为求补过,这才起了在新修的学校底下埋骨镇恶鬼的想法。

想着阳宅压顶,二十三十年慢慢得就能用阳气将其能耗死,只是没想到破局的时间早了,村民后山偷偷开垦破坏了学校风水。

赵彦逃出来了。

罗村长盼着关明江来了,能够借以翻修的名头,挖掘出被压盖在学校地底的骸骨重新做法,没曾想亲自将关明江的尸首送到了厉鬼的跟前。

成为他还阳的机会。

当罗村长探望旧病的关明江时,暖黄的灯影下影子摇晃,从一个渐渐分裂成了两个,重叠交缠,复又粘连融合消失在他们眼前。

鬼不是人,他们不明事理,必须将其铲除。

赵彦要借由活人的精气修炼养神,是要回来让他们偿还的。

赵有成:“陈磊的事情,没告诉刘川吧?”

罗村长:“刘荣知道轻重,刘川本来还想带他女子回村里住几天,刘荣全因忙挡回去。这个时候回来,就怕刘川和赵彦对上也出什么事情,好在赵彦他们走了……”

赵有成眉头紧锁,“厉鬼附身有过程,最初与肉身融合的时候会丧失法力变得虚弱,他这时候走,只怕是以退为进待重整旗鼓后再来。现在已经量不准他的深浅,只怕恢复实力之后,更加抵挡不住。”

罗村长心情复杂地看向赵有成,15年过去,所有人都快要忘了这件事情,偏偏在众人以为平息的时候又被提起。

赵有成在坛前再次插上三柱香,叹气道:“咒术只能延缓赵彦成长的速度,一旦有异动,我在最后给他们里留下的符咒会给我通知。但愿,我们能找到新的方法。”

隔天。

为赶路,天还未彻亮,章珏与关明江就做上了去机场的车。

司机经常在市里和村镇之前送货,车子里有股食物发酵的酸味。

章珏摇下车窗,农田屋舍在车辆加速后飞逝而去,倒是让他生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他觉得奇怪,为什么会有如此想法。

“还不舒服,吃点药吧。”关明江见章珏闭着眼,将藿香水递给他。

章珏咽下胃里的恶心,不知道是不是天气问题,他从昨儿起就浑身酥软乏力,像是中暑,吃药也压不下去。

一上车,像是被人一拳打在了太阳穴,脑袋嗡嗡得疼,只觉得天旋地转。

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回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晕车。

“不想吃。”章珏怕吐出来,他砸吧着嘴觉得游戏苦,“还有糖嘛?”

关明江晃着糖罐,里头空空荡荡,“马上到服务区,忍一忍吧。”

章珏贴着车窗玻璃,冰凉触及脸颊的刹那他呼出一口浊气。

好累,眼皮像是胶水粘住抬不起来,他抱紧双臂缩紧座椅凉风吹得他骨头生疼,忍不住开口道:“师傅,空调能关了吗?后面有些冷。”

司机:“已经27度了,关了我前面这太阳要把我晒得热死。小伙子,你要不再加件衣服。”

章珏摇晃着去翻行李,一不小心晕晕乎乎地撞到身侧的关明江,关明江的手一松,手机飞了出去。

“啊——不好意思。”章珏慌乱致歉,弯腰捡起身前的手机。

他拿起时,余光瞥见屏幕上正停在一个地图页面上。

是秦水市的水利局,他们下午的航班也在秦水市。

关明江为什么要搜这里,难不成水利局里有他的熟人?

“我来吧。”关明江平静地接过手机收下,找出意外套盖在章珏的身上,他将手背贴在章珏的小臂的外侧,灼人的热意竟然烫得章珏下意识一缩。

“你身上好冰。”关明江再一看章珏明显发白的嘴唇,“你脸色看上去也不太对劲,等到市里还是去看一下放心。”

那可千万别,去医院一来一回,肯定赶不上回程的飞机,又要延迟一天。

章珏:“我还能忍,等我们回去再说。”

司机透过后视镜发觉章珏大热天竟然还冒冷汗,吓了一跳:“哎呦,都这么严重不能再拖了,听我一句劝,我们乡下见多了中暑死人的,别把这不当回事!”

哪有这么严重,改签不要钱啊,章珏还想争辩两句,被关明江冷眼一扫,直接噤声大气也不敢喘。

许是这两天关明江的态度给了他错觉,忘记关明江本就是说一不二,不会给人好脸色的性子。

关明江让司机过服务站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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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改道去医院,他还极为夸张得对待章珏,在门口租了一辆轮椅把人推进去。

医院是在高速路下口子的社区医院,建筑有些老,外立面的瓷砖早就掉色发黄。

看病的人不多,没过多久就轮上章珏。医生一见章珏这样子,还打趣说他挂错了科室,应该去挂隔壁的康复科看看胳膊和腿,年轻人体质这么虚,一个中暑就垮了。

章珏还想争辩,口舌无力任用关明江推着去取药挂水。

挂水的等候区需要走过一楼大厅,绕过漫长幽远的黑暗走廊。

章珏觉得,一定是他前些日子受惊,才会一看到黑漆漆的地方就反射性吓一跳。

“就没有别的路走了嘛?”章珏扭头指着,“我们要不从这里绕过去吧。”

关明江低头:“那边是紧急通道。”

章珏:“……”

关明江笑:“这么大了也怕黑?”

这是怕黑的问题嘛?章珏腹诽,他是怕再有心理阴影啊。

轮椅轴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再加上头顶老化的射灯忽明忽暗,一条短短不过十米的走廊走得章珏气都不敢喘。

他瞪着眼睛,直至彻底离开走廊,那股阴森的感觉才消失,手掌心攥得都是汗。

关明江让护士给章珏输液,“我先去找个酒店放行李,有事情给我打电话,你一个人没问题吧?”

章珏有气无力地抬起眼皮,冰冷的液体从吊针内输入他的体内,激得他心脏一跳一跳得难受,实在是提不起劲,随意敷衍点头。

这前后都是人,输液完他自会喊护士过来帮忙,章珏脑袋一顿一顿往下落。

睡之前他看了眼时间,估计再有一个小时吊瓶才滴完。

他打了个哈欠,是起太早了,才不过下午,居然觉得困了。

章珏又开始做梦了。

他坐在椅子上,吊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滴完,窗外的月光照入在地上投射出椅背歪斜的阴影。

此刻的等待区空无一人,只有他头顶打着一盏时不时断触的白炽灯。

虫子拍打着翅膀向亮光处飞去,发出“哗哗”的声响。

周围死寂一片,仿佛只剩下章珏一人,他眨了眨眼睛想要抬起脚,果不其然,重得跟灌了水泥似的。

还真是邪门的事情见多了,见怪不怪,章珏觉得他都成长了,不再是一开始撞邪那时候大呼小叫,反而还扭着脑袋四处打量起来。

还真是让章珏发现不同,背后原本什么都没有,再一扭头,竟然站着一个男人,正居高临下得望着他。

章珏仰头,看到的是那人的鼻尖,他讶异道:“原来——”是你,那个总爱骚扰他的怪人。

说起来这家伙还是他的舔狗,章珏对他的感觉还挺不错的。

等等,他的喉咙,章珏忽然意识到,他刚才没有说出声。

章珏怔住,嘴巴一张一合又尝试着开口,用手比划着他的嗓子,唉,这是怎么回事?

男人抬脚靠近,停在阴影交界的方位,光线堪堪照在他的脖子下方正巧让脸部隐在黑暗中。

他拍了下章珏的肩膀,示意拿出手机。

章珏:“?”

觉得古怪,章珏还是照做,他掏出一看,消息联系栏里正不停得有消息弹出。

章珏觉得搞笑,搞这出。

“小玉!你居然还主动和我打招呼哇,我好高兴!”

“可是你怎么来医院?是那个人没有好好照顾你,我早就说他不靠谱,你不能相信他。”

“生病一定很不舒服吧……”

章珏看向怪人,怪人双手垂在身侧动作并没有任何变化,一点都看不出他此刻正在与他用微信对话。

怪人害羞:“小玉,你别不说话光看我,我都让你看得不好意思了。”

他可没有看出来,看怪人的模样,淡定得如同老僧入定。

章珏对这个小鬼,还知道关明江感到搞笑:“你这怎么总是在偷窥我,我发生了什么事情都知道。”

“我没有。”怪人委屈地连发三个感叹号,“我明明就是在关心你。”

章珏不需要,这种来自非人的关注,只让他觉得他离死不远。章珏心生逗弄意味,他严声道:“我胆子小,你别总是神出鬼没的,难道都不怕我被你吓死的嘛?”

怪人:“呸,快吐口唾沫,哪有这么诅咒自己的,万一成真了怎么办。”

没想到怪人倒是急眼了,抬手就给章珏背后来了一下,章珏冷不丁咬到舌头,破皮后腥甜的血锈味迅速在口腔内散开,他“嘶”得吸气吐露出水淋淋的舌尖。

柔嫩的舌尖在幽幽的白炽灯下泛着的光,一侧咬破了的口子正在向外渗出滴滴血珠,章珏用手指摸了一把,口子有些大,疼得他眼眶很快湿润。

怪人有些手足无措,他站在章珏身后,捧着章珏的头让其向后仰可以轻松地靠着他的腹部。

冰冷僵硬的手指触碰到章珏脸时,章珏瑟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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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肩膀颤栗。

大约是因为这家伙不是人,是鬼,后脑勺接触的身体也没有一丝温度,坚硬得仿佛雕塑一般。

怪人玉石般冰冷的手指强硬插入章珏的口腔中,他手指细长骨节分明,夹着章珏的舌根将其往外拉扯,另一只手在章珏的下巴处用力。

章珏双唇轻颤,躺倒的视线让他与怪人直面相对。

距离近得不过一臂,但偏生照明灯打在怪人的头顶,背光之下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就像是有一层薄雾挡在他们中间,明明这么近,却什么都看不清。

怪人的手指摸索着章珏的口腔内膜,他仔细得在里头探触转了一圈,想要找出是否还有其他受伤的地方。

要是这灯再亮一些就好了,章珏裹着怪人的手指含糊得想,明明这是他的梦里,凭什么长什么样都看不清,未免也太吃亏。

指尖压在章珏的舌根,弄得他干呕想吐,他蹙眉拍打怪人石头一般硬的手腕,怒视瞪了怪人一眼。

“没有其他的伤口,小玉,你太柔弱了,注意着点,不要总是受伤,我会心疼的。”

怪人轻柔得捻着章珏的唇,每一次触碰都宛若点击,麻痹的快感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他触碰着眼前的珍宝,竭力掩饰内心的平静。

如果章珏能够看清楚那双眼睛,便能够察觉出其中浪潮般汹涌澎湃的情绪,强烈难以遏制的情感就好似火山喷发般将要把面前人逐渐吞没。

章珏扭开脑袋,不把怪人的话当回事。

就算是在梦里,手机还是有信号能够用,章珏自顾自地抱胸看视频,刷到好笑的地方还会“哈哈”乐出声,正好看见怪人贴着他身侧坐下,微微偏过头在看他手机里的画面。

章珏摊手,一起吧。

怪人欣喜若狂,贴得更加近了,大腿外侧相贴,在进一步估计都要成连体婴儿,章珏觉得他就跟路边捡了只舔狗似的,还能看到怪人身后快和螺旋桨没两样的尾巴。

章珏心里升起疑惑,死了也要黏在他身边,这人到底是谁,他认识吗?

他高中毕业之前都没钱买衣服不舍得花水费洗澡,邋遢得和住在垃圾桶里没什么区别,估计也不是那时候认识的人。

大学同学都留在海市,要是有人出了意外那肯定年级群里也会有通知,要是公司身边的人他也一定珏心里跟有爪子七上八下得挠他,最终还是按耐不住好奇心问:“你是不是喜欢我。”

“小玉!!!!!”

“你怎么、你怎么会知道!”

“我藏得很好啊!”

章珏呵呵,你别太明显,他抖落一身的不适,“你为什么一直叫我小玉,和叫女孩子一样。”

“可你就叫小玉呀。”

那个字是珏!

手腕被人捉住不断在周围的皮肤来回揉搓,连掌心也时不时挠两下,章珏感觉怪怪的,抽回右手压到屁股底下,“别这样子叫,我不喜欢。”

怪人:“这名字多适合你呀,就和你一样可爱。”

可爱?

这说的难不成是他啊。

章珏摸摸自己的脸,还从没有人这样同他说过,连夏念都受不了他不爱理人总是拉黑的坏脾气,说他小家子气。

“我们之前见过?”

“在哪里?”

如果他们见过面章珏应该会有印象,这人身形看上去十分健硕,个头也高,应该是经常锻炼的体魄,而且他还知道章珏的公司地址,见过他家里人。

“你也在成晶工作?”

那边没有任何回应,章珏打量那一看就价值不菲的休闲裤和衬衫,他探出一口气毫无头绪。

问不出话,章珏失了性质恹恹地垂下眼皮。

“小伙子,快醒醒!”

肩膀的推力让章珏的脑袋猛然坠落,上身也不由得前倾摔出了轮椅。

地面离他越来越近,章珏还以为是在梦里两条腿无法动弹,只能两手挡在前面。

这把一边的护士吓了一跳,她也没怎么用力,怎么就这么不经推,慌忙抱着章珏的胳膊将他拉起来。

“哎呦,没事吧。”护士看章珏没出大事,只是还有些发懵,留下一句话就赶紧离开,“门诊要下班了,这儿要锁门,你还是快些走吧。”

章珏周围的人都匆匆收拾准备离开,广播里也在不断得播放结束营业的音乐,他吁出一口长气,揉着眼睛起身。

关明江给他留言,他临时有事回不来了,让章珏医院结束后直接去酒店办理入住。

章珏没有胃口,晚饭他随便吃些水果全当填肚子。

酒店离告诉特别近就在高速口下来没几公里,估计是住的人多,没有富裕的,章珏刷进房间发现竟然是个标间。

厕所也特别情趣的是全透明玻璃,他试了下切换隐私模式的智能开关,结果转换的时候卡主,根本没有任何用。

算了,反正就他一个人住,也懒得电话给前台换房间。

劳累跋涉一天,身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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汗都有些发臭,章珏嗅着味道自己都觉得有些恶心,赶紧冲进浴室准备冲一个澡。

倒是洗到一半,夏念打电话过来问候。

章珏还奇怪,他也没把推迟回去的事情告诉公司的人,消息居然传得这么快。

夏念替他解惑:“还是关总给力啊,怎么样,本台记者夏念采访前线人员章珏,请问和关明江一起出差感想作何,请用一个词形容。”

章珏:“……神经。”

夏念拍手道:“说得好!”

“不打岔了,今天找你是有正事。”夏念嬉皮笑脸之后正经起来,说,“你不是嫌外面租房贵,问公司宿舍有没有空位,我们部门有个同事要退房,我让他把位置留着先不给别人,等你回来去看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住。”

“当然要,你和你同事说定不要给其他人,我明天就找人事申请。”

章家总是一言不合就来闹,想到之后还要面对那让人深恶的亲戚,他就头疼。

现在租房地地址早就泄了个底朝天,章珏本来就想换房子,可是他一个人生活成本太高,一时之间根本没办法拿出换房的钱,于是就想着能去公司安排的宿舍住那是最好的。

宿舍是公司租在附近小区的改造房,小套间隔几间小屋,三四个人一套,住的地方没准比他现在租地更空旷些,而且房费便宜了三分之二。

能在海市找到一个租金便宜又住得干净的房间可不容易,公司内部的宿舍名额一直都是香饽饽,全靠和领导或者人事搞好关系才能抢到。

章珏问:“你那同事为什么突然不住了?”

“生病了,准备辞职回老家。”夏念也为他可惜,“前段时间还好好的,忽然脸色不对还吐血,医院干查不来。他一个人在外地工作也没人照顾,这礼拜干完就回去了,说是要好好养身体。”

这样啊,章珏感慨,虽然说对于那位要退宿舍的同事有些不道德,但他还是觉得,能让他碰上这等好事,实在是太幸运了。

没聊多久,夏念女友来查岗,他匆匆说着要去和亲亲女友视频和章珏告别挂断电话。

冷不丁安静下来,章珏这还有些没适应过来,三浦村待着一个多月,感觉他性子都变了许多。

外放了一首刺激的dj音乐,章珏走进淋浴房把头发上的泡沫全部冲洗干净。

章珏的头发长得非常快,比之来的时候,他后脑勺的碎发已经能够戳到后脖颈,刘海因为水流冲刷成了一块黑色的海带贴在他的眼前。

怕泡沫流进眼睛,章珏死死得闭着双眼,仔细揉搓洗去头发内的洗发露。

他高中的时候不舍得花钱剪头,省水也不去澡堂洗澡,洗头都是有空了再宿舍水龙头底下冲一冲。

洗发水更加不会用,偶尔能用下舍友的肥皂已经很不错了。

长久以往下来,章珏在学校里落下一个下水道美人鱼的外号,这可不是什么爱称。

就因为他头发油油的一绺一绺贴在额头,阴暗不爱说话,身上时常萦绕着一股发霉发酸的味道。

导致后来章珏有能力之后,发了疯似的一天要洗三四次澡,压力大到头发开始斑秃大把大把得脱发。

章珏仔细揉搓他的耳后、脖子、腋下、下阴的位置,连后面的屁缝也掰开好生清洗,任何死角都不放过。

澡洗到章珏的手指皮肤都发泡发皱,蒸腾缭绕的浴室内充满热气,白蒙蒙宛若置身仙境。

持续的水流声和明显音量巨大的鼓声节奏,掩盖住了浴室外的动静,让章珏无法珏关了龙头,头顶的循环扇吹出冷飕飕的风让突地打了个喷嚏。

没想到这家酒店设备老了点,空调竟这么给力,吹得章珏小腿跟上的汗毛都立起来,他三两并做一步跳上床,将自己狠狠得摔在柔软的被褥之中。

轻盈的被子将章珏包裹,仿佛置身于细腻的云朵里,他只穿了内裤,赤裸着上身和双腿在被套上滑动,流水冲刷走了他的疲惫,趴着抱住枕头,章珏很快便昏昏入睡。

房间内,明亮的顶灯似是在照顾床上正熟睡的男人,亮光渐渐熄灭,只余有床前的一盏床头灯,散发着柔和暧昧的黄光,投射下一轮朦胧的灯光。

酣然入睡的睡美人躺在皎白的床铺之上,他仿佛正在经历一个好梦,压着脸颊嘴唇微张,可以看到里头柔嫩的小舌正在盛情邀着观看人一品其味。

红晕攀上了他的脸颊,唇角勾起,沉睡的睡美人正等待王子将其唤醒。

男子附身贴近,他能够看到章珏的眼下被投下绒毛般的阴影,他鬼使神差般伸出手指,戳向章珏被口水浸润的下唇。

章珏的下嘴唇比上嘴唇厚,不说话的时候下巴放松,微张着下唇看上去非常委屈,像是孩子在撒娇嘟嘴。

男子小心翼翼地指腹从章珏的唇间擦过,像是在爱抚珍贵的住珠宝一般揉捏摸索

他触碰到羽毛般的嘴唇,指尖在唇珠和贝齿之间,仿佛是在勾勒柔嫩的花蕊。

睡梦中,章珏微不可见得皱起眉毛,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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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密的牙齿啃贸然插入的手指,喉间咕噜噜打呼,并且发出不满的呓语。

被这般小狗似的作态给逗乐,男子捏了把章珏肉嘟嘟的脸颊。

不过他没有就此放过,反而欺身上前,跨坐在章珏的大腿上,分开的胯间对着章珏的屁股。

章珏穿着三角内裤,棉质的内裤洗得多了变得有些松垮,宽松得罩在肉瓣上。

趴睡的姿势让臀部像是一块摊扁的水弹,在大了一号的内裤里软肉肆意流淌。

在肉臀和大腿根交界处,丰满线条甚至在柔和的照明下投出一道阴影。

章珏已然陷入昏睡,没有感受到身后人发热的视线。

男子充满掠夺性的目光在章珏的蝴蝶骨、腰肢之间环视,犹如捕食者在丈量着猎物,他用手臂撑着身体,将下身的那股肉包贴在凸出的臀肉上。

随着身体的摇摆,性物不断勃起到裤裆高高隆起,他只觉得全身血液沸腾,好久都没有这种鲜活的感觉。

裤子涨得他下体一阵发紧,男子单手落下裤链,将勃起的阴茎从裤裆里掏出。

那粗涨得发烫的性器犹如猛兽出笼,被握住根部不断在臀肉上拍打。

擎起的性器上筋脉毕露,紫红色的龟头吐露着黏液,冠沟处比之上头笑了一圈,使得龟头涨得像是顶大蘑菇插在肉茎上,格外滑稽可笑。

“嗯……”

男子听到这身娇喘,身上的欲火又燃烧起来,他将翘起来的茎干掰下,阴茎硬如铁棍硬是挤入股沟之间,内裤的布料也被压入了肉缝中。

若是身下人此刻清醒,必会被这等巨物吓得仓皇惊叫。

睡梦中,章珏感觉到下肢被重物压住,想要抽出双腿,却宛若千斤压顶动弹不得。

而且有什么滚烫的硬物一直隔着内裤在他的屁股上磨蹭,顶着他的后腰生疼,像是有一柄锥子在不断得凿他的软肉。

身体开始有规律得摇晃,晃得章珏又开始头晕起来。

有一双温热的双手贴在他皮肤上,那热量随着上下爱抚揉捏逐渐升温,开始变得灼烫像是要将他烧起来。

是谁在搬弄他的身体?章珏原本是面朝下趴在床上的,忽然被人轻柔得翻过身,正面向上。

两颗稚嫩的乳头暴露在空气中颤巍巍得挺立,章珏感到一阵害臊,他为什么会有种被人露骨打量的错觉。

他想要睁开双眼,然而眼皮沉重得仿佛被粘住。

那只温热的双手柔韧得在他的胸脯揉捏,很快便有一种强烈的快感袭来。

章珏摇晃着脑袋,呜咽得闷哼出声:“啊……哈。”

下身微微抬头的性器被人捉住,落入发烫的掌心,章珏迷蒙得胡思乱想着,这个女人的手似乎有些粗糙,指腹捏着他的龟冠的时候觉得有些发疼。

章珏有些难受得抬起手想要去拍开,却被捉住按在身侧。他轻轻顶了顶腰肢,咬着下唇将性器又往那只手里送了过去,略微左右晃了下屁股,也不再挣扎,催促着让女人给他套弄。

手的主人默契地知晓章珏心中所想,攥紧手指,顺着静音的方向上下撸动起来。

性器逐渐膨胀,每当手指收缩捏住龟冠的时候,都让章珏全身酥软,他双脚紧绷,努力将腰腹向上抬,将一挺一挺的性器送至更深的地方。

给他打炮的手格外灵巧,当套弄到阴茎地步的时候,手指还会拨弄两颗垂下的睾丸,指尖插入肉蛋的中间,一点一点将皮肤上的褶皱磨平。

睾丸被弹动得在皮囊里相撞,章珏挺起上身,“嘘嘘”得直喘气,他的肩膀不断在床上蹭弄,脑袋埋入枕头更深得地方。

鼻尖渗出了快了的汗水,连下体腹沟处也感觉潮漉漉的。

章珏享受着被性器被快速撸动的快感,恍惚间好像感觉到身上被人胡乱的轻吻,就连最难以启齿的地方也在被人用力按压。

这么狂野的嘛?章珏呼出一口浊气,他兴奋得呼胡乱喘叫着,只觉得明明只是被打手枪,可是那种黏腻的触碰勾地他灵魂也药从身体里脱出来。

想要射精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阴茎翘起上头缠绕的筋脉不断跳动,那种浑身上下被抚摸,像是被人深深爱着的感觉,直叫他浑身抖颤。

章珏只觉得盆骨也在发酸,仰头不住身影,舌尖在嘴唇肿时隐时现。

再也忍受不住这等快感,章珏闷哼一声,脑袋更加晕乎乎得,将精液喷射而出。

射精后,性器逐渐失了兴致,再被人如何拨弄也是软趴趴得躺在胯间。

章珏徜徉在阵阵强烈的酥麻性快感之中,意识不断上升又下落,只觉得这一梦,睡得更加香甜。

直至珏床头的电话铃声惊醒,才发现一觉梦醒已到了快中午的时候。

手机昨天忘记充电,关明江找不到人,又敲门也无人回应,只好叫前台的人帮忙打电话。

章珏暗骂一声,赶紧给关明江回了个消息,翻身下床,忽然脸色一僵。

他怔怔得视线下移,正落到潮湿沾满了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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液体的裆部。

这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都是成年男性的正常生理现象。

虽然他昨天的确做了一个香艳的春梦,梦见和一个极为主动的女人在床上颠鸾倒凤。

难道是憋得太久了?

怎么会射得到处都是,甚至还留到屁股缝里。

他有些尴尬得抬起腿,用手指挑起内裤的边角,里头的银丝滴着落至地上。

量大到说章珏射了四五炮还差不多。

章珏揉了揉腰,怪不得觉得浑身酸疼,他到底是无意识得玩自己玩得多厉害啊。

睡了一整个晚上也没什么力气,跟被梦里人吸了精气一样。

章珏觉得,他的状态甚至都还不如昨天来得好。

赶着隔天的早班飞机,再没有出任何茬子,一路顺畅得飞回海市。

当章珏回到那个容纳他的出租房时,被里头的浓郁酸臭味熏得接连倒退,他眼红得推门,果然,面前一地狼藉。

“操你妈的,章亮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章珏破口大骂。

他躁郁得猛踹了一脚房门,将行李箱丢在床上,弹起的箱子滚落在地,“嘭”得炸开发出一身巨响,惹得隔壁屋一男生白眼打量。

“看什么看!”那眼神看得章珏心里有火,丝毫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抬高音量骂了回去。

男生受着骂还觉得莫名其妙,丢了一句“神经病”,也重重得摔门应对。

章珏揉着额角,泄气瘫坐在地,眼见着被翻得凌乱的衣柜,和地上不知道放了多久已经长霉的食物,一肚子火只想扭头离开。

但是他还是在这里继续住下去,只能强忍着愤懑带起手套收拾。

章珏眼尖,看到那吃完只剩下个汤底的泡面,再去床底的纸箱,果然是被章亮从里头翻出来。

这箱泡面还是章珏刚搬进屋子买的,时间久了他都差点忘了还有这个,放了好些时间全部过期,又一直忘记扔。

章珏忿忿,将泡面扔起垃圾桶,眼神恶毒道:“过期怎么久都没吃死你!”

比起章母,章珏在家里最恨的就是两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哥哥。

女人死了老公在村里是极为忌讳的存在,更别说还带着一连串的拖油瓶,本来务农的钱就少,家里时常是饥一顿饱一顿。

这在同龄人的眼中,几乎是难以相信的存在。

但是章珏就是如此,他们家小时候穷得连厕所也没有,可以说是有,但就是普通的旱厕没有通水。

章母嫌清理麻烦,都让他们去村里的厕所解决。

家里条件太差,章珏没少受旁人的白眼。

前面三个姐姐的衣服,到了章鑫和章亮那儿,都嫌弃是女生的样式不愿意穿,章母也是顺从会掏钱给他们重新买衣服。

到了章珏这里,章母因着他年纪小,小孩要什么面子,将姐姐穿过的衣服缝缝补补,又给章珏穿上。

小时候,章珏也因此很少有玩伴。

姐姐们年纪大了都出去学习或者打工,若是找章鑫和章亮,他们会推说各种理由搪塞。

但其实就是哥俩不喜欢章珏,觉得是他的出生拖累了章家,如果章珏不出现,章父也不会外出打工意外身亡。

章珏在后来得知他们对他脾气差拳打脚踢,竟然是这个无厘头的理由,气得当场就笑了。

不怨章父没管好自己的屌,章母懦弱不打胎,反而让他这个小孩背锅。

章珏有时候都纳闷,他这完全都不像是一个肚子里出来的。

好不容易远离家外出工作,还总是被念叨养出头了要报恩,当他在外面一天赚几百万呢!

吃也吃了,还要拿他的衣服穿,拢共没几件好衣服的衣柜更加空荡。

大扫除干到饥肠辘辘,趁着等外卖的间歇章珏刷朋友圈。

他加的好友中同学比较少,大半都是工作后加的同事,上班之后已经够烦了,还要看到那群拿着高薪不干活,还一天到晚在朋友圈秀加班的狗屁同事就烦。

刷到一个呕吐一次。

结果就刷到更让他厌恶的章亮,点进他的头像,章亮在那天之后又发了两条消息,就再也没有发过一条新消息。

章珏气笑了,把他设置为消息免提醒还没排上任何用场。

这家伙连过河拆桥都不如,有用想起章珏就找他,没一点用了彻底丢到一边。

章珏用脚趾想也知道,章亮那两天住酒店的人绝对不会是他自己出的钱。

他真是好意思,住酒店还发一连串的朋友圈照片,得找机会就开炫,心安理得接受,一点都没念着章珏的好。

越看越气,闹得章珏一晚上都没好好睡,顶着快挂到下巴的黑眼圈去上班。

电梯里和同事一撞到,对面的人被章珏的模样吓了一跳。

“不是吧,出趟差回来怎么感觉八百年没睡过觉一样,那地儿这么惨……”

章珏抬眼一看,是同部门的冯征,他一毕业就入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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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现在也有十几快二十年,公司里谁那点破事他珏没有回应,他只是嘴一刻不能闲。·,单方面输出想要找个人聊天。

冯征继续道:“我听说你那项目包工头都死了,也太倒霉了点吧,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这事儿在公司闹得贼厉害,死者家属三番两头得打电话过来。薛林因为要给你擦屁股,跟点了炮仗似的天天骂人,你这些天可别去找他,他绝对气得要杀了你。”

章珏哼道:“关我什么事,把气撒到我头上。”

“章珏啊,话不能这么说,这不也是因为你前面工作没做到位,才会出现这么严重的事故。”冯征摇头晃脑,开始教育起章珏要学会低头认错。

章珏:“笑话,关明江也在现场,这个项目负责人里也有他,凭什么找我这个芝麻大点的下属的错,薛林是每天打麻将打昏头了才对把,别什么事情都往我身上推。”

冯征“啧啧”了一声,促狭道:“关总那是领导,给薛林八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去找关总,他有着胆量也不会被关总强硬着接下这份工作。”

到办公室,章珏发现薛林不在位置上,而且关明江也没有进来。

听别人一说,才知道关明江是去领着薛林去给领导汇报工作。

按道理不是应该关明江带着章珏去做述职?

带着薛林,他能说出什么花头?

章珏纳闷,其他同事对这个操作也看不明白,各执己见纷纷在章珏背后嚼舌根。

一个上午,章珏附近本来根本没少人路经,倒是因为关明江河薛林的事儿,来了好几波过来示好探听消息的人。

关明江去之前可是刀枪不入的家伙,怎么出了一趟差回来形象三百六十度大转变,挑了个大家最看不上眼的人当心腹。

难不成有什么事情,是大家没有摸透的?

“嘿,章总,这么巧。不知道您是否有时间,抽空一起吃个便饭呢?”

章珏正和电脑上的表格数据做斗争,眼前一黑,有人一屁股坐在他的桌子上,挡住了前方投射下来的光线。

“滚。”章珏头都不抬直接拒绝。

夏念咳咳了两声,生怕章珏是把他当成其他来打探消息的同事,低声道:“是我。”

章珏推开夏念的脑袋:“我耳朵没问题,不吃,没心情。”

“没心情,章珏同志!你怎么能用这种潦草敷衍的态度,对待一天中最重要的午餐时间!”夏念一推笔记本把它合上,食指敲着桌面正色道,“这是对生命的馈赠,不吃饭你哪有精力工作,你看看你这脸,瘦成什么样子,颧骨都能够挂二两水了。”

章珏摸着是有些少的颊边肉,“有没有这么夸张……”说笑呢。

夏念:“不是,你这到底是去的哪个穷乡僻壤,吃都不让人吃饱?走,跟哥走,带你吃大餐去。”

不容分说,夏念拖着章珏的胳膊当即把人带走。

只不过碍于还没发工资,没有资格外食,把人直接带到了楼下食堂。

章珏拿着托盘排到队伍末尾,“哦,这就是你说的大餐。”

夏念:“荤素水果应有尽有,72道菜任意挑选——”

章珏:“……”

夏念败下阵,尴尬得挠了下脸颊:“给安雅买了个包,嘿嘿。”

排队时,夏念碎碎念分享他给女友定的生日礼物和餐厅,余光瞥见章珏的脖子上有一抹红,手指勾出发现上头挂了枚铜钱。

夏念吃惊:“你什么时候还信这个的啊。”

章珏一愣,把绳子抢回来放回衣服里,“别人送的。”

“谁家好人送铜币,上面还神叨叨又是鬼神又是天地,你小心别被人偷走运气。”夏念追问。

“哪有你这么说话的。”

章珏突然发作,夏念吓了一跳,忙摆手,“不是我说的,是最近公司论坛上有好多人在发帖讨论这件事,你没看?”

章珏狐疑得凑上前,他很少点进论坛交流板块,里头都是些交友分享或者无病呻吟,读这些内容完全浪费他时间。

发帖的人名字章珏有些熟悉,“贴主不就是你推我要退宿舍的同事?”

章珏上午还在问这人,宿舍里有哪些事情需要交代,水电费平坦的问题。

夏念:“对,就他。本来他就是随意一发,有人说他像是被人借运,然后底下楼就歪了。”

或许一开始是有人打趣,到了最后一帮人还真煞有其事得讨论起来。

工作不顺,日常生活出问题,到最后身体也变差,多方受阻而且这些事情都是在一个礼拜里接连发生。

也不怪楼里的其他人会这样说,他未免也太背了些。

楼里有人让楼主去寺庙拜拜,楼主悻然道他前些天就去了一趟,只不过回来之后就发现体质变差之后连香火也过敏,又嗑了两天的过敏药才压下去。

这一番操作,怨不得让人多想。

夏念悄声说:“我看薛林也像是被人偷走运势,要不然最近怎么会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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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

“他能有什么事,又是打麻将输钱了?还是又和客户喝酒打起来?”

章珏嗤鼻,薛林一天天的屁事不干,每天在办公室喝茶都能过这么顺,能有什么糟心事能轮到他。

“那都是老黄历,就从上次他接到关总电话,通知要接手你这个项目开始,一路滑坡——”

“你怎么什么都这么清楚。”章珏无语,“上班尽摸鱼是吧,一部跟三部中间隔着两层楼,遛弯遛那么远,你领导不说你?”

夏念“啧啧”,让章珏不要打岔,听八卦都那么不认真。除了他,章珏还能从哪里听到一手的消息。

领导出差,底下的人当然是能有多放飞就有多放飞。

很多人打卡完,就消失不见踪影,说着去跑客户,办公室里几乎没多少人。

好些人还计划着这段时间正好可以去旅游,薛林也是这样想。

他小孩放暑假,提前让老婆规划好了时间,到时候预留请两个礼拜的假期,去几个内陆城市自驾游。

行程、酒店全部大小事项安排妥当,连这请假的审批他提前一个月提交,关明江也批了。

最后却发生让薛林来顶包的事。

谁会愿意接一个砸别人手里的烂摊子,做得差吃力不讨好,做得好了那也是他应该做的,根本得不到多少嘉奖。

薛林那会儿正和人吹嘘他完美的自驾游安排,谁知道接到电话连反对的机会都比给他,甚至还用季度奖金分发比例来要求他接下来。

闹得最后整层楼的人都听见薛林的怒骂。

章珏不乐意:“当我愿意给他一样。”

夏念:“道理不是这么说,丢出去也好,你那项目出了这件事情,后面汇报起来也难堪,关总人不错,还挺会为你的职业规划考虑。”

怎么说,学校这个项目死了人,薛林要去出处理这种事情,难免觉得触霉头。

估计也有这点心理因素影响,儿子出去骑自行车的时候,被电瓶车撞摔断了腿,只能在家打石膏修养。

他们要出去旅游,丈母娘便回老家休息,趁有空做了个体检,检查出来肠道有息肉,顺道留在家里做手术。

这下薛林本来想让丈母娘回来继续帮忙带孩子,也不方便,只好劳烦老婆请假在家里照顾,不料太久没做菜,老婆起油锅烧菜的时候被油溅了,现在手上坑坑洼洼到处都是伤痕。

好好的旅游,这下彻底熄火。

仿佛事事都在与薛林作对,连着好些天打麻将手气也变臭,去一次掏空一次他的口袋。

薛林的丈母娘信佛,催着薛林区拜佛念经,不说替他自己,给老婆和儿子求一个也好。

回来之后,发烧感冒轮流着来。

前些日子,薛林躺在家里病假看手机,正巧刷到论坛推荐的那则借运歪楼贴,他本来都没这年头,越想越觉得生气,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

可不就是被章珏这个小兔崽子给偷走了他的运势,要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倒霉。

食堂里,一看到夏念捏着章珏脖子里那枚铜币,薛林想到他曾经搜索到的相关借运的帖子,更加觉得是章珏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法子做法。

关明江是什么人啊,他对章珏这种能力不行、人脉不行的家伙另眼相看?完全就跟从前判若两人,说是被鬼上身了也是有这个可能。

薛林怒火中烧,推开前面挡着发的人,大步流星得就朝章珏走去。

“章珏!你竟然还有脸来!”

食堂内传出一声爆鸣。

章珏还未回头来得及看是谁,扭身被一拳头击中脸颊,那痛苦瞬间让章珏的眼泪飙出来。

围在前面的队伍来不及四散,章珏失去重心,一头撞上端着菜盘围在旁边的同事身上。

“哐当!”

“啊,我的脚!”

“让让,撞着我了!”

“小心菜打翻了——”

人群跟多米诺骨牌似的,一个接着一个倒地,汤菜撒得遍地都是。

章珏捂着脑袋被薛林拽着衣领猛然拎起,撕扯中脖子内的铜币甩出,被薛林一把抓住。

薛林:“好啊,这什么东西?你他妈是真的养小鬼对我下了手脚吧!”

“神经病!懒得理你!”章珏闪身,知道对方来者不善,一直盯着薛林的举动。

果不其然,薛林恼怒挥着胳膊又要殴打他,章珏怎么可能如愿,矮身抱住对方的腰用力一扑。

两人相继摔倒,薛林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他大叫一声,怒目圆瞪。

不过顷刻之间,章珏跨步骑在薛林的身上压制他无法动弹,视线在地上一扫而过,瞧见散落的餐盘,抄起就要拍到薛林的脸上——

“等等,来个人帮忙拦一下啊!”

差点就要出人命,夏念慌神赶紧抱住章珏,“放下,章珏,别冲动这……哪有那么夸张,你这一板子削下去真要出事的!”

被人当众打脸,现在右脸颊还火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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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的,章珏火冒三丈地瞪着夏念,他连打回去都不行?凭什么让他忍下来!

章珏咬牙,他可忍不下去,“赶拦我连你一块儿打!”

“听我一句劝吧,这么多人看着,你要真打下去这性质就变成互殴了——”

堵在门口的人群忽然散开,是保安上来维持秩序,跟上来的还有关明江。

围着薛林的同事见领导来,都不免有些失了脸色,他们低下头本想散入人群悄无声息的离开。

关明江一个威慑的扫眼,众人脚步凝滞定在了原地,他将目光落在躲后头吃瓜的冯征头上,“你们留下,交代清楚事情之前不要走。”

冯征瞠目,这场闹剧也没他什么事儿啊,还没开口,就见关明江牵着章珏的手腕,将人带走,“啊?”

保安上前:“哥们,别看了,跟我走吧。”

……

章珏转着眼珠子,四下打量。

这还是他头回这么明目张胆得观察关明江的办公室,上回进来的时候,他因为负责的数据错误,被关明江指着脑袋骂,一直低头数地毯纹路。

后排的书柜上白了各类不同的奖杯和照片,底下放着都是看不懂的英文书籍,也不知道关明江是装样子还是真看过。

章珏揉着有些隐隐作疼的鼻子,悄悄挤了下,也不知道鼻梁有没有断。

关明江找出医疗箱,将棉花沾着碘伏清理他脸上的擦伤,又从冰箱里找了一瓶矿泉水,用纱布包着让他贴在脸上消肿,“来,嘴巴张开让我看看,牙齿有问题嘛。”

章珏往后一仰,舔着有些血丝发肿的牙龈,含糊道:“没事,只是有点出血。”

关明江站在章珏身边,轻抚着他的肩膀略带歉意道:“早上汇报的时候薛林可能是被领导说了两句,有情绪。是我没有及时关注到他的问题,以为工作直接安排下去就可以,才导致他对你出手,他出差前,我好好和他说一说。不过这件事情还是不要闹大,不然对我们部门的名声不好。”

“是薛林自己脑子有病……”还说什么养小鬼,闹得周围人看章珏的眼神都不对劲。

章珏被关明江抚摸着,下意识想要缩回肩膀,但他还是忍住了,“等安保那边通知我去调查的时候,我会和他们说清楚。不过为什么早上汇报的时候,不让我一起去?”

关明江解释的理由,是考虑到章珏的心理健康,他回来的时候状态并不好。

章珏心里嘀咕,莫非关明江是真的这么好心?

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他了,和现在的关明江待在一起是浑身不对劲,连骨子里都觉得痒得他坐立难安,还不如和以前一样骂两句来得痛快。

“关总,我还没吃饭,就先回去吧。”章珏觉得尴尬,起身要走,又被关明江叫住。

关明江:“你这样出去不太方便吧,衣服全坏了,我这儿有洗过没穿的衬衫,你拿去穿。”

给他的?

章珏接过袋子,一看里头的标签估摸价格就要上四位数,瞠舌觉得负担太大,“真的不用了,我衣服去厕所洗洗,味道也不是很大,反正还有半天马上就下班回家。”

这衣服穿他身上,想到没准都不能用洗衣机洗,要送去干洗店,章珏就觉得头疼麻烦。

关明江坚决,硬是让章珏在里间的休息室把衣服换了,还说衣服直接送给他。

有钱人。

章珏闻着衣服的清洗剂味道,再对比自己一身明显发臭的菜味,还真有点邋遢,这幅模样要是在办公室坐一下午,是要被投诉的吧。

他挠了挠脖子,才发现被薛林拽绳子的地方扯得发红,有些磨破皮,怕再蹭得难受,章珏将铜币取下来放在凳子上。

屋里没有纸巾,章珏用衣服干净的地方把胸口溅到的汤汁斑点擦拭去。

忽然,关明江推门而入,吓得章珏赶紧背过身三两下把衬衫套上,挡出赤裸的上半身。

领口的扣子都还没有解开,卡在章珏的头顶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你怎么进来也不敲一下门!”

偏偏这个时候,章珏被衣服罩住视线,脸尴尬得红了一圈,艰难得扯着领口往下拽,然而碰到手上的地方的时候“嗷呜”一声喊了出来。

“我在外头喊了,你没听见。”关明江体贴得替章珏解开他看不见的领口处的扣子,将衣服扯了下来。

关明江理顺章珏凌乱的流汗,将衬衫胸前的褶皱磨平,微笑着对他提议。

“你还没吃午饭,这个时间食堂太晚了,怕你饿,我带你出去吃饭吧。”

和关明江吃饭,章珏想到要和领导面对面坐着,瞬间就觉得太印象食欲。

而且关明江为什么要请他吃饭,难道是怕他去投诉薛林打同事,会被公司开除?所以来安抚他?

章珏思来想去,觉得也不是没有这个道理,但是这个时间点办公室人都在,就怕和领导单独出去吃饭,被人说闲话。

“不用,我去楼下便利店买个饭团,下午部门还有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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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出去吃完回来就赶不及了。”

关明江看了眼日程表,适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他点话给会议的邀约人,让他延到明天上午。

“我先去开车,你一楼大厅等我。”

言语坚定,根本不容章珏反对。

啊?

啊啊啊?

章珏扭身拿衣服的空档,再回过头发现这点功夫关明江人影都不见了,他赶紧追出去,冷不丁和回来的冯征撞了个满怀。

冯征被撞得差点摔倒,赶紧先稳住他的奶茶杯,抬眼不悦地开口:“呦,小心看路,我这还拿着饮料呢——章珏?你、你怎么从关总办公室里出来?关总他刚不是才出去吗?等等,你先别急着走,我记得你穿的这件衣服,是关总的吧!”

章珏撞上冯征这个大喇叭,一想到不出半小时全公司都知道这件事,只觉得头都要炸了,懒得离他,一言不发得转身离开。

冯征盯着章珏的背影,就觉得他状态奇怪,咬着吸管嘀咕:“怪怪的。”但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大出来。

待章珏上车,关明江对着车载显示屏一划拉,上头展示出了此番前去的地址。

一看竟然是附近景区的度假村,开车过去也要快两个半小时。

等到了赶上的就是晚饭,关明江从后座拿了一个三明治,让章珏如果饿得慌先垫一垫。

说好的中饭,变了挂,到底是为什么?

而且吃顿饭有必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嘛?

章珏坐立难安,难不成这是死之前给顿好的,开除前送个甜枣好下手?

关明江装若无意得拉开了话匣:“我听说你决定搬到公司宿舍了是吧。”

章珏有些奇怪,他这件事情告知的人很少,难不成是关明江从人事那儿知道的消息?

“是的……正好有空位,就申请了。”

“你原先是住在附近?”

“没有,地铁过来估计要一个小时。”

“那还是住在公司附近方便,每天上下班近一些。”

关明江还问了章珏一些租房的价格问题,问得十分细致。

聊到平时的生活成本,关明江也不由感慨外地人生活压力大。

章珏却是越聊心越不明白,关明江那压根就不像是这么接地气的人,如果这些内容换成夏念开口,他可能还觉得正常,但问的人是关明江。

他是这么关心下属的领导嘛?

结果下一句话,让章珏耳边犹如惊雷炸响,后背脊不断得冒冷汗。

关明江:“你倘若早些告诉我,其实也可以住在我家里。我正好有间房收拾出来一直空着没有用,带独卫,你和我一起上班还能做个伴。”

章珏闻言,头皮都发麻。

关明江这什么意思,虽然知道或许他就是随口一说,可听在章珏心里就是酸溜溜不是滋味。

明明都是同样的人,凭什么他就这么有钱。

关明江还不是本地人,这么年轻就能在海市买房,而且还在公司附近买,那地方可不是普通有钱人能够下手的。

章珏心里堵得慌,他望向窗外,手里下意识摸向胸口——

怎么回事?

章珏快速摸索着他的脖子。

他的项链,那个铜币,怎么会不见了?

章珏的额头渗出了汗水,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总觉的那个铜币会给章珏带来平安,真的有抵挡邪灵的用处,所以章珏一直贴身佩戴。

“怎么?”关明江眯着眼睛,发现到章珏的不对劲,他将车上的音乐调小,“是有什么事吗?”

章珏微微喘气,“我的项链,就是一根红色绳子串着的铜币,之前三浦村里那个老道送我的,好像不见了。”

关明江问:“掉车上了嘛?等到了地方我们停下车找一找。”

章珏也不清楚,但他觉得应该不会掉在这里,他摇着头说:“……中午的时候还在。”

“会不会落在食堂,又或者是你换衣服的时候你摘下来忘了拿。”关明江偏过头问他。

章珏“啊”了一声,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怕勒到自己,换衣服前把红绳摘下来放在了凳子上。

“没事,要是还在办公室,应该就不会丢。等明天上班,我去找一下,肯定能找到。”关明江安慰两句,又觉得章珏这模样有些可爱,“你也信这些东西?”

章珏以前不信,现在都有些摇摆不定,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鬼神,含糊说着:“就当是个心理安慰。”

度假村靠着山,关明江把车停在门口,服务员在前头领着二人乘坐游览小巴在盘山公路上行驶,载着他们到了主会堂。

这里的屋子造得极为古朴,办理入住的大厅在度假村的半山腰,是一座竹木结合建造得古色建筑物。

章珏看着大唐门口那摆放着一人高的青花瓷,咂舌这度假村酒店建造看来花费颇多,估计一晚上要好几千。

来这里吃饭,如果不是蹭的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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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章珏估计他下半辈子都不会一个人来这里,花这么多钱就住一个晚上吃顿饭,太傻叉。

章珏虽然心里这么想,眼珠子还是掉在挑高横梁上的镂空雕花上,实在是好看。

吃饭的地方就在山顶的玻璃餐厅,从露台向外俯瞰,当夜幕降临,远处是城市中的万家灯火,而山上是度假村中点点星光汇聚的灯海。

一顿饭吃得章珏心惊胆战,吃掉了他半个多月的工资。

章珏知道关明江是不会让他也付款的,可就是吃得不是滋味。

临到最后上点心,章珏假借上厕所在外面透口气。

里头禁烟,章珏躲到了吃饭地方的后门。

这里环境幽静,石板路边中了一排香根草,他就蹲在草丛下头。

只是有点倒霉,几次打火机都点不旺,只有星火从点火器的喷嘴里喷出来。

这地儿黑灯瞎火,只有低矮的路灯,章珏叼着烟还想有人经过借火,左等右等也没人经过。

章珏叹了口气,有些失落揪着身边的草皮,还真是不想进去。

吃个饭跟坐牢似的,憋屈得很。

当然了,和领导搞好关系谁不想,那职业道路上该多么坦荡。

可就是别扭啊!

章珏心里犯嘀咕,关明江这跟下了降头似的,忽然这么贴心,他也是的,犯贱不喜欢别人莫名其妙的温柔。

“快,趁现在没人,也给我来一根。”

章珏听到门旁边传来打火器点燃的“咔嚓”声,透过垂下的树叶缝隙,他看到是两名服务员。

正愁没人借火机,刚想起身,就听到两名服务员碎碎念地在讲里头包厢人的八卦。

“你是替小何代班负责探月房的吧。”

“是。”

“就两男的?”

“就两男的!包厢这么大结果就两人吃饭,我还纳闷呢,怎么了,难不成有什么问题?”

“哎呀,小何估计没跟你八卦,订晚餐那男的让他提前准备了蛋糕和蜡烛,还让人放音乐!”

“好像是有这么一会儿事,我刚才就是去后厨催菜回来的,这还好吧……”

“你是不是傻啊,这都没看出来,里头那两男得是在搞对象,连晚上的房间都提前让小何给安排定好了呢!”

卧槽!

章珏吓得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那两个服务员生怕被人偷听上班溜号,早在听到动静的时候跑没了影。

章珏哆哆嗦嗦得扶着墙站起来,膝盖磕着石子,疼得他牙都要咬碎了。

这……这都叫什么事啊!

他要回去!

章珏心里立马升起了这个想法,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

再待下去,也不知道他时不时要被生吞活剥了!

章珏后颈发凉,他就说关明江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和善,他妈的这家伙是想要泡他啊!

一想到他竟然被一个男的觑觎,胃里又开始不受控制得翻腾。

好恶心。

怎么会这么令人作呕。

所以那些碰触,摸头发、牵手、整理衣服,全部

都是男性带有色情意味的抚摸和骚扰。

章珏闷头冲着大门跑,迎面送晚餐的服务员笑脸道:“客人,您的餐已经上齐了,有什么需要——客人?”

章珏不想进去撕破脸,但让他和关明江直说,又觉得难以忍受,他紧绷着脸,抿着唇道:“你帮我和里面的那位男士说一声,我有事先离开,让他不用等我了。”

他将服务员好奇的目光丢在身后,头也不回得逃离此地。

和关明江吃饭,章珏想到要和领导面对面坐着,瞬间就觉得太印象食欲。

而且关明江为什么要请他吃饭,难道是怕他去投诉薛林打同事,会被公司开除?所以来安抚他?

章珏思来想去,觉得也不是没有这个道理,但是这个时间点办公室人都在,就怕和领导单独出去吃饭,被人说闲话。

“不用,我去楼下便利店买个饭团,下午部门还有会议,出去吃完回来就赶不及了。”

关明江看了眼日程表,适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他点话给会议的邀约人,让他延到明天上午。

“我先去开车,你一楼大厅等我。”

言语坚定,根本不容章珏反对。

啊?

啊啊啊?

章珏扭身拿衣服的空档,再回过头发现这点功夫关明江人影都不见了,他赶紧追出去,冷不丁和回来的冯征撞了个满怀。

冯征被撞得差点摔倒,赶紧先稳住他的奶茶杯,抬眼不悦地开口:“呦,小心看路,我这还拿着饮料呢——章珏?你、你怎么从关总办公室里出来?关总他刚不是才出去吗?等等,你先别急着走,我记得你穿的这件衣服,是关总的吧!”

章珏撞上冯征这个大喇叭,一想到不出半小时全公司都知道这件事,只觉得头都要炸了,懒得离他,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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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发得转身离开。

冯征盯着章珏的背影,就觉得他状态奇怪,咬着吸管嘀咕:“怪怪的。”但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大出来。

待章珏上车,关明江对着车载显示屏一划拉,上头展示出了此番前去的地址。

一看竟然是附近景区的度假村,开车过去也要快两个半小时。

等到了赶上的就是晚饭,关明江从后座拿了一个三明治,让章珏如果饿得慌先垫一垫。

说好的中饭,变了挂,到底是为什么?

而且吃顿饭有必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嘛?

章珏坐立难安,难不成这是死之前给顿好的,开除前送个甜枣好下手?

关明江装若无意得拉开了话匣:“我听说你决定搬到公司宿舍了是吧。”

章珏有些奇怪,他这件事情告知的人很少,难不成是关明江从人事那儿知道的消息?

“是的……正好有空位,就申请了。”

“你原先是住在附近?”

“没有,地铁过来估计要一个小时。”

“那还是住在公司附近方便,每天上下班近一些。”

关明江还问了章珏一些租房的价格问题,问得十分细致。

聊到平时的生活成本,关明江也不由感慨外地人生活压力大。

章珏却是越聊心越不明白,关明江那压根就不像是这么接地气的人,如果这些内容换成夏念开口,他可能还觉得正常,但问的人是关明江。

他是这么关心下属的领导嘛?

结果下一句话,让章珏耳边犹如惊雷炸响,后背脊不断得冒冷汗。

关明江:“你倘若早些告诉我,其实也可以住在我家里。我正好有间房收拾出来一直空着没有用,带独卫,你和我一起上班还能做个伴。”

章珏闻言,头皮都发麻。

关明江这什么意思,虽然知道或许他就是随口一说,可听在章珏心里就是酸溜溜不是滋味。

明明都是同样的人,凭什么他就这么有钱。

关明江还不是本地人,这么年轻就能在海市买房,而且还在公司附近买,那地方可不是普通有钱人能够下手的。

章珏心里堵得慌,他望向窗外,手里下意识摸向胸口——

怎么回事?

章珏快速摸索着他的脖子。

他的项链,那个铜币,怎么会不见了?

章珏的额头渗出了汗水,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总觉的那个铜币会给章珏带来平安,真的有抵挡邪灵的用处,所以章珏一直贴身佩戴。

“怎么?”关明江眯着眼睛,发现到章珏的不对劲,他将车上的音乐调小,“是有什么事吗?”

章珏微微喘气,“我的项链,就是一根红色绳子串着的铜币,之前三浦村里那个老道送我的,好像不见了。”

关明江问:“掉车上了嘛?等到了地方我们停下车找一找。”

章珏也不清楚,但他觉得应该不会掉在这里,他摇着头说:“……中午的时候还在。”

“会不会落在食堂,又或者是你换衣服的时候你摘下来忘了拿。”关明江偏过头问他。

章珏“啊”了一声,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怕勒到自己,换衣服前把红绳摘下来放在了凳子上。

“没事,要是还在办公室,应该就不会丢。等明天上班,我去找一下,肯定能找到。”关明江安慰两句,又觉得章珏这模样有些可爱,“你也信这些东西?”

章珏以前不信,现在都有些摇摆不定,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鬼神,含糊说着:“就当是个心理安慰。”

度假村靠着山,关明江把车停在门口,服务员在前头领着二人乘坐游览小巴在盘山公路上行驶,载着他们到了主会堂。

这里的屋子造得极为古朴,办理入住的大厅在度假村的半山腰,是一座竹木结合建造得古色建筑物。

章珏看着大唐门口那摆放着一人高的青花瓷,咂舌这度假村酒店建造看来花费颇多,估计一晚上要好几千。

来这里吃饭,如果不是蹭的别人,章珏估计他下半辈子都不会一个人来这里,花这么多钱就住一个晚上吃顿饭,太傻叉。

章珏虽然心里这么想,眼珠子还是掉在挑高横梁上的镂空雕花上,实在是好看。

吃饭的地方就在山顶的玻璃餐厅,从露台向外俯瞰,当夜幕降临,远处是城市中的万家灯火,而山上是度假村中点点星光汇聚的灯海。

一顿饭吃得章珏心惊胆战,吃掉了他半个多月的工资。

章珏知道关明江是不会让他也付款的,可就是吃得不是滋味。

临到最后上点心,章珏假借上厕所在外面透口气。

里头禁烟,章珏躲到了吃饭地方的后门。

这里环境幽静,石板路边中了一排香根草,他就蹲在草丛下头。

只是有点倒霉,几次打火机都点不旺,只有星火从点火器的喷嘴里喷出来。

这地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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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灯瞎火,只有低矮的路灯,章珏叼着烟还想有人经过借火,左等右等也没人经过。

章珏叹了口气,有些失落揪着身边的草皮,还真是不想进去。

吃个饭跟坐牢似的,憋屈得很。

当然了,和领导搞好关系谁不想,那职业道路上该多么坦荡。

可就是别扭啊!

章珏心里犯嘀咕,关明江这跟下了降头似的,忽然这么贴心,他也是的,犯贱不喜欢别人莫名其妙的温柔。

“快,趁现在没人,也给我来一根。”

章珏听到门旁边传来打火器点燃的“咔嚓”声,透过垂下的树叶缝隙,他看到是两名服务员。

正愁没人借火机,刚想起身,就听到两名服务员碎碎念地在讲里头包厢人的八卦。

“你是替小何代班负责探月房的吧。”

“是。”

“就两男的?”

“就两男的!包厢这么大结果就两人吃饭,我还纳闷呢,怎么了,难不成有什么问题?”

“哎呀,小何估计没跟你八卦,订晚餐那男的让他提前准备了蛋糕和蜡烛,还让人放音乐!”

“好像是有这么一会儿事,我刚才就是去后厨催菜回来的,这还好吧……”

“你是不是傻啊,这都没看出来,里头那两男得是在搞对象,连晚上的房间都提前让小何给安排定好了呢!”

卧槽!

章珏吓得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那两个服务员生怕被人偷听上班溜号,早在听到动静的时候跑没了影。

章珏哆哆嗦嗦得扶着墙站起来,膝盖磕着石子,疼得他牙都要咬碎了。

这……这都叫什么事啊!

他要回去!

章珏心里立马升起了这个想法,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

再待下去,也不知道他时不时要被生吞活剥了!

章珏后颈发凉,他就说关明江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和善,他妈的这家伙是想要泡他啊!

一想到他竟然被一个男的觑觎,胃里又开始不受控制得翻腾。

好恶心。

怎么会这么令人作呕。

所以那些碰触,摸头发、牵手、整理衣服,全部

都是男性带有色情意味的抚摸和骚扰。

章珏闷头冲着大门跑,迎面送晚餐的服务员笑脸道:“客人,您的餐已经上齐了,有什么需要——客人?”

章珏不想进去撕破脸,但让他和关明江直说,又觉得难以忍受,他紧绷着脸,抿着唇道:“你帮我和里面的那位男士说一声,我有事先离开,让他不用等我了。”

他将服务员好奇的目光丢在身后,头也不回得逃离此地。

和关明江吃饭,章珏想到要和领导面对面坐着,瞬间就觉得太印象食欲。

而且关明江为什么要请他吃饭,难道是怕他去投诉薛林打同事,会被公司开除?所以来安抚他?

章珏思来想去,觉得也不是没有这个道理,但是这个时间点办公室人都在,就怕和领导单独出去吃饭,被人说闲话。

“不用,我去楼下便利店买个饭团,下午部门还有会议,出去吃完回来就赶不及了。”

关明江看了眼日程表,适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他点话给会议的邀约人,让他延到明天上午。

“我先去开车,你一楼大厅等我。”

言语坚定,根本不容章珏反对。

啊?

啊啊啊?

章珏扭身拿衣服的空档,再回过头发现这点功夫关明江人影都不见了,他赶紧追出去,冷不丁和回来的冯征撞了个满怀。

冯征被撞得差点摔倒,赶紧先稳住他的奶茶杯,抬眼不悦地开口:“呦,小心看路,我这还拿着饮料呢——章珏?你、你怎么从关总办公室里出来?关总他刚不是才出去吗?等等,你先别急着走,我记得你穿的这件衣服,是关总的吧!”

章珏撞上冯征这个大喇叭,一想到不出半小时全公司都知道这件事,只觉得头都要炸了,懒得离他,一言不发得转身离开。

冯征盯着章珏的背影,就觉得他状态奇怪,咬着吸管嘀咕:“怪怪的。”但哪里不对劲又说不大出来。

待章珏上车,关明江对着车载显示屏一划拉,上头展示出了此番前去的地址。

一看竟然是附近景区的度假村,开车过去也要快两个半小时。

等到了赶上的就是晚饭,关明江从后座拿了一个三明治,让章珏如果饿得慌先垫一垫。

说好的中饭,变了挂,到底是为什么?

而且吃顿饭有必要去那么远的地方嘛?

章珏坐立难安,难不成这是死之前给顿好的,开除前送个甜枣好下手?

关明江装若无意得拉开了话匣:“我听说你决定搬到公司宿舍了是吧。”

章珏有些奇怪,他这件事情告知的人很少,难不成是关明江从人事那儿知道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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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正好有空位,就申请了。”

“你原先是住在附近?”

“没有,地铁过来估计要一个小时。”

“那还是住在公司附近方便,每天上下班近一些。”

关明江还问了章珏一些租房的价格问题,问得十分细致。

聊到平时的生活成本,关明江也不由感慨外地人生活压力大。

章珏却是越聊心越不明白,关明江那压根就不像是这么接地气的人,如果这些内容换成夏念开口,他可能还觉得正常,但问的人是关明江。

他是这么关心下属的领导嘛?

结果下一句话,让章珏耳边犹如惊雷炸响,后背脊不断得冒冷汗。

关明江:“你倘若早些告诉我,其实也可以住在我家里。我正好有间房收拾出来一直空着没有用,带独卫,你和我一起上班还能做个伴。”

章珏闻言,头皮都发麻。

关明江这什么意思,虽然知道或许他就是随口一说,可听在章珏心里就是酸溜溜不是滋味。

明明都是同样的人,凭什么他就这么有钱。

关明江还不是本地人,这么年轻就能在海市买房,而且还在公司附近买,那地方可不是普通有钱人能够下手的。

章珏心里堵得慌,他望向窗外,手里下意识摸向胸口——

怎么回事?

章珏快速摸索着他的脖子。

他的项链,那个铜币,怎么会不见了?

章珏的额头渗出了汗水,也不知道真的假的,总觉的那个铜币会给章珏带来平安,真的有抵挡邪灵的用处,所以章珏一直贴身佩戴。

“怎么?”关明江眯着眼睛,发现到章珏的不对劲,他将车上的音乐调小,“是有什么事吗?”

章珏微微喘气,“我的项链,就是一根红色绳子串着的铜币,之前三浦村里那个老道送我的,好像不见了。”

关明江问:“掉车上了嘛?等到了地方我们停下车找一找。”

章珏也不清楚,但他觉得应该不会掉在这里,他摇着头说:“……中午的时候还在。”

“会不会落在食堂,又或者是你换衣服的时候你摘下来忘了拿。”关明江偏过头问他。

章珏“啊”了一声,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他怕勒到自己,换衣服前把红绳摘下来放在了凳子上。

“没事,要是还在办公室,应该就不会丢。等明天上班,我去找一下,肯定能找到。”关明江安慰两句,又觉得章珏这模样有些可爱,“你也信这些东西?”

章珏以前不信,现在都有些摇摆不定,不知道该不该相信鬼神,含糊说着:“就当是个心理安慰。”

度假村靠着山,关明江把车停在门口,服务员在前头领着二人乘坐游览小巴在盘山公路上行驶,载着他们到了主会堂。

这里的屋子造得极为古朴,办理入住的大厅在度假村的半山腰,是一座竹木结合建造得古色建筑物。

章珏看着大唐门口那摆放着一人高的青花瓷,咂舌这度假村酒店建造看来花费颇多,估计一晚上要好几千。

来这里吃饭,如果不是蹭的别人,章珏估计他下半辈子都不会一个人来这里,花这么多钱就住一个晚上吃顿饭,太傻叉。

章珏虽然心里这么想,眼珠子还是掉在挑高横梁上的镂空雕花上,实在是好看。

吃饭的地方就在山顶的玻璃餐厅,从露台向外俯瞰,当夜幕降临,远处是城市中的万家灯火,而山上是度假村中点点星光汇聚的灯海。

一顿饭吃得章珏心惊胆战,吃掉了他半个多月的工资。

章珏知道关明江是不会让他也付款的,可就是吃得不是滋味。

临到最后上点心,章珏假借上厕所在外面透口气。

里头禁烟,章珏躲到了吃饭地方的后门。

这里环境幽静,石板路边中了一排香根草,他就蹲在草丛下头。

只是有点倒霉,几次打火机都点不旺,只有星火从点火器的喷嘴里喷出来。

这地儿黑灯瞎火,只有低矮的路灯,章珏叼着烟还想有人经过借火,左等右等也没人经过。

章珏叹了口气,有些失落揪着身边的草皮,还真是不想进去。

吃个饭跟坐牢似的,憋屈得很。

当然了,和领导搞好关系谁不想,那职业道路上该多么坦荡。

可就是别扭啊!

章珏心里犯嘀咕,关明江这跟下了降头似的,忽然这么贴心,他也是的,犯贱不喜欢别人莫名其妙的温柔。

“快,趁现在没人,也给我来一根。”

章珏听到门旁边传来打火器点燃的“咔嚓”声,透过垂下的树叶缝隙,他看到是两名服务员。

正愁没人借火机,刚想起身,就听到两名服务员碎碎念地在讲里头包厢人的八卦。

“你是替小何代班负责探月房的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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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两男的?”

“就两男的!包厢这么大结果就两人吃饭,我还纳闷呢,怎么了,难不成有什么问题?”

“哎呀,小何估计没跟你八卦,订晚餐那男的让他提前准备了蛋糕和蜡烛,还让人放音乐!”

“好像是有这么一会儿事,我刚才就是去后厨催菜回来的,这还好吧……”

“你是不是傻啊,这都没看出来,里头那两男得是在搞对象,连晚上的房间都提前让小何给安排定好了呢!”

卧槽!

章珏吓得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那两个服务员生怕被人偷听上班溜号,早在听到动静的时候跑没了影。

章珏哆哆嗦嗦得扶着墙站起来,膝盖磕着石子,疼得他牙都要咬碎了。

这……这都叫什么事啊!

他要回去!

章珏心里立马升起了这个想法,不能再在这里待下去。

再待下去,也不知道他时不时要被生吞活剥了!

章珏后颈发凉,他就说关明江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和善,他妈的这家伙是想要泡他啊!

一想到他竟然被一个男的觑觎,胃里又开始不受控制得翻腾。

好恶心。

怎么会这么令人作呕。

所以那些碰触,摸头发、牵手、整理衣服,全部

都是男性带有色情意味的抚摸和骚扰。

章珏闷头冲着大门跑,迎面送晚餐的服务员笑脸道:“客人,您的餐已经上齐了,有什么需要——客人?”

章珏不想进去撕破脸,但让他和关明江直说,又觉得难以忍受,他紧绷着脸,抿着唇道:“你帮我和里面的那位男士说一声,我有事先离开,让他不用等我了。”

他将服务员好奇的目光丢在身后,头也不回得逃离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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