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这些年的许多次黄昏一样美好。
晚上是沈观鱼下厨,她在灶台挥舞着锅铲,开口要盐要油,董吉祥竟然都给她拿对了。
沈观鱼背对他们叉着腰,心里实在满意:“还算聪明嘛,董吉祥!不愧是我生出来的。”
夏昀收回自己偷偷指点的手。
饭桌上,沈观鱼咬着筷子数日子,“阿树,离中秋还有多久?”
“约莫还有半个月呢,怎么了?”
沈观鱼苦着脸:“我想吃螃蟹了,我们可怜的小阿吉也还没吃过螃蟹呢。”
因为吃了三年异国他乡的东西,奇奇怪怪的面包、糊糊,实在遭不住,他们才说什么都要回大靖。
从白鳞港回到临安,沈观鱼一路都在吃,顺带着吉祥也吃的兴起,吃到什么喜欢的就求阿娘舅舅干脆在这儿住下来算了。
夏昀见她们胃口好,也乐得去跑腿买吃食。
到了临安,娘俩面色红润,半点不像在大船和马车上熬了近三个月的人。
结果沈观鱼一挨近苏州,忆起从前少女时光来,又想吃螃蟹了。
夏昀将青菜夹到她碗里,安慰道:“现在的螃蟹膏还差点意思,再耐心等等,到时候咱们坐马车去洞庭湖边吃个够!”
听到他说这句,沈观鱼也期待起来了,“阿树说话算话!”
夏昀话头一转:“但螃蟹性寒,还是不宜多吃的。”
“我多喝点酒暖一暖就是了。”
吉祥觉得自己面前的韭菜鸡蛋就很好吃,但见阿娘这么馋,她还是想问:“螃蟹好吃吗?”
“好吃!蟹肉吃起来特别鲜甜,沾上阿娘做的蟹醋风味更佳,蟹黄金黄璀璨的,越嚼越香,比你嘴巴里的鸡蛋好吃一百倍呢……”沈观鱼说得眉飞色舞。
吉祥只听懂了一半,鸡蛋都含在嘴里不嚼了,口水流了一桌子。
夏昀大为无奈,拿起帕子擦个不停,最后只能掂着她肉肉的下巴,帮她把嘴合上。
蟹脚正痒的时候,御船停靠在了苏州的码头上。
皇帝南巡是天大的消息,码头上跪满了江南官员,上百年铁梨木的漆朱镶金的大船带起的浪头几乎要淹上码头。
即便是身为两省总督,跪乏了也一动不敢动。
当今圣上年岁不大,却平了两次叛乱,杀得朝堂清朗,把江山治得铁桶一般,平日里老臣见着陛下皱眉,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听闻这两年更是阴晴不定,此次南巡,总督虽已知会各方准备迎接,但也已做好了要脱层皮的准备。
有不懂事的官员询问是否要搜罗江南美人进献,总督慌忙打断了。
陛下想要女人早在京城就大选六宫了,与其猜测在延山皇后有没有失宠,还是少些动作才能活得长久。
虽快入秋,但午后的太阳在背上热意一层叠一层的,汗很快就下来了。
一个穿着内侍衣裳的小太监这才从楼阁一般的大船上下来,说道:“陛下说乏了,不想下船,各位大人都回吧。”
闻言众官员面面相觑,跪了半日见圣颜都不得了,最终还是总督带头,表了忠心和恭谨,带着江南众官离开了。
船内凉殿中,赵究一身凝夜紫的长袍,绣着金线兰花,手中折扇自有风华,容貌昳丽,活脱脱一个花枝招展的贵公子。
“申敛,苏州的事就交给你了。”他折扇轻晃。
申敛有些讶异:“陛下不在苏州驻足吗?”他还以为赵究南巡,是为了肃清苏州官场。
“苏州人烟太稠,朕想往别处走走,有你就够了。”
“如此,臣定不辱命。”
临安的清晨,沈观鱼早起下了面条,用猪骨熬的汤头,烫得脆爽得青菜卧在面上,再倒上几滴香油,吉祥吃得都不困了。
吃完后夏昀自觉地收拾自要,吉祥踩着小凳子,接过舅舅擦干了水的碗叠在一起。
沈观鱼也拿着小锄头但院子里去了,小鸡小鸭被围在一角,吉祥捧了一碗谷子来喂它们,这是夏昀昨天带她去和隔壁娘子换的。
院子里一边种菜一边种花,还有一个大水缸,中间留一条石板小路,生活和情趣都不能少。
夏昀则在临窗书案上练大字,敞开的窗户正对着庭院,能看见沈观鱼正坐在小几上侍弄花草。
一辆寻常的马车来到了这个临安城郊的镇子。
紫衣的公子只在下马车时露出了一张俊俏的面容,很快又消失在了大门里。
沈观鱼正打算出门买猪肉做腊肉熏肠,还没出门就被隔壁的大娘拉住唠嗑了。
“最近搬来的人也真是多,听闻你们前边那个庄子有人住进去了,那可是知府大人的庄子,没准是被赶出来的小妾,或是外室。”
沈观鱼也不好打发,不关心那庄子住的是失宠的小妾还是外室,也就敷衍应付了几句。
大娘喜好串门,见到新搬来的沈观鱼一家,自然要来打听清楚。
“娘子,昨日来我家换谷子的是你夫君跟女儿吧?”
沈观鱼摇头:“那是我弟弟董树,娃娃是我的女儿,叫吉祥。”
“你弟弟今年多大了,可婚配了不曾?”
大娘看了一圈这个院子,就知道这家人家境殷实,又见习字的公子雅致柔美,嘴上不住地啧啧称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