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太妃正埋怨着梁红玉不像话,就见到沈观鱼进来了,脸上笑意灿烂。
“见过太后娘娘,见过太妃娘娘。”她规矩见礼。
徐太妃笑着亲自伸手扶她起来,“听闻昨夜皇后娘娘大喜,怪哀家抱病,不然就算是睡下了也要去太液池敬娘娘一杯酒。”
沈观鱼笑得和气:“臣妾唯愿长辈安好,这才是真的喜事。”
“哎呀这多乖啊,你是不知道,方才正说着哀家认的那个干女儿呢,跟个男儿似的,一点都不像话,不似皇后娘娘,到底是清流出身的小姐,宠辱不惊,江南水乡的灵秀全在身上了。”
这踩一捧一的,沈观鱼可不领受:“太妃娘娘谬赞了。”
“哪里谬赞,一见着你就想起我那早逝的女儿莲月,这双眼睛更是像极了她……”徐太妃说得眼尾微湿,抬手轻抚她的脸,“哀家与娘娘一见如故,得空也来岁华宫瞧瞧哀家可好?”
在座的都品出味儿来了,从前没见她说这话,现在倒能看出来眼睛像了。
沈观鱼有些尴尬,只能点了点头。
一旁的文太后终于发话了:“好了,观鱼才刚做了皇后,既要学规矩又有个封后大典,咱们这些老骨头今日见见,就让年轻人忙自己的事去吧。”
“是……太后说的是。”徐太妃也知道自己心急了,但太后抢先示了好,她可不想错过,也只能坐下。
三人又闲聊了几句,徐太妃话里话外对沈观鱼嘘寒问暖,让本想早些走的沈观鱼找不到请辞的机会。
太后有些解救她,对身旁嬷嬷说道:“去看看莲熙起身了没有。”
莲熙昨夜呛了几口水,太医来看了说并无大碍,此时打扮好了出来,小女孩玉容初成,承袭了赵家人的好容貌,将来也定是个美人。
“给皇嫂嫂请安,多谢皇嫂嫂救命之恩。”莲熙跑过来给她请安,沈观鱼笑着拉她过来说话。
太后说道:“莲熙,听闻文英殿那边的玉翎管开得很好,带你嫂嫂去那边瞧瞧好不好?”
莲熙对这颜若琼华的救命恩人嫂嫂也心生好感,牵她的手就要往外走:“嫂嫂跟莲熙去看看吧,那边还有藏书阁、学堂呢。”
此举正中她下怀,沈观鱼回头歉意一笑,跟着莲熙出了慈宁宫。
金銮殿里,正如赵究所料,昨夜不敢说话的大臣今日找到了新的说法,一面反对沈观鱼做皇后,一面温和些,觉得二嫁女只要清白能生孩子就无妨,但后宫断不可只有一人,提请陛下早日大选。
然而他们的种种说法,据理力争,都被赵究轻描淡写打了回去,甚至还用了一个“拖”字诀。
等下了朝,赵究才知道沈观鱼还未回月馥宫,而是被莲熙拉到文英殿去了。
那边既有旧时皇子公主们读书的学堂,又挨着藏书阁,赵究就想摆驾,康业却道:“陛下,申大人有消息了。”
赵究面色一凛:“宣他去御书房。”
申敛此时面色有些严峻,他方听闻赵究将沈观鱼封为了皇后,更深知两人当年在苏州就已相识。
陛下情牵此女多年,若是得知真相,只怕不会好受。
赵究也是前所未有的整肃,还未坐下就说道:“将你查到的实情一字一句说来。”
申敛跪地道:“回禀陛下,江氏当年在狱中身亡,只怕当真与沈钧有关?”
赵究愣了一下,断喝一句:“大胆!”
“陛下恕罪,臣查出的确实是这么个结果。”
那温雅的面庞此刻僵硬成了一块坚冰,赵究知道申敛能说出这样的话,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说清楚。”
赵究语调恢复了平静,手却在书案下逼出了青筋。
申敛说道:“臣将两案合并之后实在太过干净,便怀疑是先帝插手了此事,盖因一个是陛下您的生母,一个位列九卿,但是先帝对这二人的死却称得上无动于衷,
既不为江氏翻案,更未追究沈钧因何而死,大内卷宗连只言片语的记载也无,干净得实在是蹊跷了些,臣便想到了先帝身旁的大太监冯亿公公,如今在行宫养老。
臣便快马去了行宫审问,事先猜出冯亿怕坏了您与先帝的父子情,只怕不肯说出真相,才谎称陛下已经查出当年事,如今要将与这事相关的人等全部杀光。冯亿老迈,失了机警,当真说漏了嘴,没得办法才将当年的事和盘托出。
当年中秋夜,江氏被其夫婿诬告入狱,其夫婿买通了知府借审问之名,将她打得伤痕累累,江氏求饶之间被打糊涂了,说出了自己当年的未婚有孕的真相,当时的知府怕东窗事发,惹怒皇帝,就想将此事推到即将离开苏州的沈钧身上。
照理沈钧即将升迁,这事不归他管,但当时接任的按察使未到,知府伪造了证词口供和江氏下牢的日子,此案再拖不得,情急之下让沈钧来不及一一对过,就签字盖印,
江氏才刚下狱就到了斩首的日子,外人看着自然怪异,她的儿子又在外边奔走要上告,知府只能过了几日就借口她畏罪自杀,弄死在了牢中……”
之后,在申敛的讲述中,赵究逐渐得知了当年事情的全貌。
夫婿失义、知府失德、沈钧失察,一系列的事造就江氏的惨死。
随着赵究去了京城,在皇子中初露锋芒,先帝将这个得意的皇子说与沈钧听的时候,特意提了他当年在江南明苍书院念书。
沈钧便得知了他当时名叫江究,一查才知这位皇子的母亲竟因私通在牢中畏罪自尽了,这案子越查他越是冷汗直下,当年定罪文书签字落款竟是自己。
自己误害的那条性命就是皇子的娘亲,且那皇子极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帝……
当真是一时疏忽成了千古遗恨。
沈钧心中悔恨不已,但念及家中幼女,想到陛下面前请罪的脚步又根本挪不动。
等沈落雁嫁了出去,两个女儿与沈家再无干系,沈钧终是心无挂碍,这才进宫向先帝请罪。
谁料先帝并不以为然,他自然不会容忍一个江南人人尽知,未婚先孕的妇人做皇子、甚至是未来皇帝的生母。
知道此事后先帝非但不罚,还出手将当年所有的线索都抹去了,据那大太监回忆当时的事,先帝当时的说法却是:“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疏失,沈卿为国之能臣、重臣,这案子错本不在卿,将来尽心辅佐国事,以救万民的功绩抵此小小罪过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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