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在贾老夫人到来之前,傅晚渔命人把李氏从议事厅请到傅仲霖的书房,问道:“贾府的人快到了,要不要我帮您镇场子?”
李氏思忖之后,态度坚定地摇头,“不用。你已经帮了我太多,断不能去见那等不知礼数的货色。不论怎么说,你是出嫁女,没必要被人捉住干涉娘家内务的把柄——我也瞧出来了,顺天府和族里的人,都是知晓轻重的,绝不会在言语间把你牵扯进去。”她握了握晚渔的手,“你这几日做过的事,就容着我逞强、托大一次,全部揽到身上。”晚渔所作的一切,本就是她这个正室该与威北候争的。
傅晚渔笑了,“我听您的。”她没看错李氏,关键时刻,这女子知晓轻重,且很果决。随后,她轻声提醒了李氏一些事,让李氏打心底有了应对贾老夫人的底气。
李氏回到议事厅,坐下没多久,贾老夫人便到了,她端坐不动。
李夫人见女儿如此,自然也没起身见礼。
她早就恨毒了贾府的人,无数次悔不当初。议亲时,她听信了媒人对威北候的溢美之词,应下了亲事,对于威北候宠爱妾室的事情,看法特别乐观:正值妙龄又容色出众的女儿,怎么可能比不过一个半老徐娘?定会很快站稳脚跟。
哪成想,威北候鬼迷心窍,始终宠爱着贾氏。
只要女儿整治贾氏,贾氏便会求助贾府,然后贾府就会刁难李家,手段不计高明或下作。一步步,女儿为了娘家,只得忍气吞声。
终于,这种局面将要结束。
顺天府的人、傅家族里的人毕竟是外人,不可能不遵循礼数,同时起身行礼。
贾老夫人神色淡淡的示意众人免礼,继而望着李氏,冷笑一声:“威北候夫人的架子越来越大了。”
李氏回以柔和的一笑,“怎么说?”
贾老夫人落座之后,沉声道:“先前,我儿媳前来,吃了闭门羹。到今日,轮到我被你的管事羞辱,不得不找上门来要个说法。”
李氏和颜悦色地道:“对于贾府的人,您知道,我一向是避之不及。不是怕见您和贾夫人,而是,怎么见?哪一家的主母,会把妾室的娘家当做亲友来往?至于今日的事,您过来一趟也好,我们要好生说说贾姨娘的事。”她并没有与对方打嘴仗的闲情,转头望向顺天府的人,“劳烦你们与贾老夫人道明原委。”
顺天府的四个人相继自报家门,随后,其中一人言简意赅地说了贾姨娘贪墨公中银两的事,以及威北候做的决定。
贾老夫人听了,愣在当场,片刻后,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她比谁都清楚,贾姨娘蠢的厉害,唯一的可取之处是容色出众,拿手好戏是对男人撒娇卖乖。
正因此,贾府才十分放心地常年利用贾姨娘,从威北候府谋得大大小小的好处。
从前总担心那个蠢货会犯下大错,时时耳提面命。随着傅孟霖、傅晚莹、傅叔霖渐渐长大,她们就慢慢地放松了警惕,是想着,三个孩子都是自幼读书的人,定会避免生母行差踏错。
而今看来,一个一个,竟全是扶不上墙的烂泥,贾姨娘贪墨那么多银两的事,他们不要说帮她把账做圆,根本就不知情。
傅家族里的三老太爷说道:“贾氏贪墨银钱的时间,正是威北候原配病故、新夫人进门之前——此事并非新夫人持家无方,只能追究侯爷纵容妾室、贾府教女无方。当初贾府有意帮贾氏扶正,族里不少人知情。为此,我们和顺天府四位官爷商议之后,认为贾府理应帮贾氏补上这笔银两。”
一番话可谓意味深长。
顺天府一个人将厚厚一摞证据送到贾老夫人近前,“您瞧瞧。我们身在官府,帮忙查账的时候,绝不会偏向谁。”
贾老夫人的脸几乎发紫了。
她这辈子也没丢过这种人。心里想着,庶女、妾室这种东西,果然是上不得台面,用的时候是很顺手,可一旦出错,便让人拿捏得死死的,没得转圜。
李氏语声和缓地道:“我之所以铁了心追究贾姨娘的过错,是因她越来越不成体统,让我忍无可忍。
“我的嫡长女回来住对月的第二日,她便说什么要回娘家,不曾知会我,便让外院的人安排车马。
“哪家的妾室回娘家,都要事先请示主母,主母同意之后,要准备相应的几色礼品。
“贾姨娘那般做派,既是给我难堪,怕也是有意给我的长女难堪吧?这种事若是传到诗书传家的顾府,他们会怎样看待傅家?会不会因此看轻我长女?
“往长远些想,外人会不会因此看低傅家,影响世子的姻缘?只关乎自己的事,我如何都能忍,妨碍到儿女前景的事,便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忍的。
“所以,贾老夫人,今日您得好生说道说道,给我们个交代。”
漂亮的场面话,是必不可少的。
贾老夫人胸腔剧烈地起伏着。
她原先唯一的希望,就是在李氏身上,只要李氏如以往那般懦弱,害怕娘家被贾府打压,便会为贾姨娘开脱。
而现在……李氏分明是豁出去了,李家夫妻两个,也分明是不要女儿再为娘家忍让,不然,不会过来。
怎么办?她好像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只能为那个蠢货收拾烂摊子,赔偿五万两银钱。如若不然,坐在这儿的这些人,定会将事情闹到官府,贾府也要陪着那个蠢货丢人现眼,遭人诟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