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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廖容娘今次也不止是为这事情来的,她面上看起来半点不恼,只笑了笑,道:“是我想的浅了,官人说得很是,再细细寻个出挑的。”

又道:“上回我恍惚间听得舅舅家里有个女儿,正要及笄,却不知道是也不是?”

廖容娘口中的舅舅指的乃是郭安南兄妹三人的亲舅,郭保吉原配的长兄,其人也是武将出身,征战多年,多有功劳,眼下正知一军。

郭保吉点头道:“是有此事。”

廖容娘犹豫了下,小声道:“我听得说,这一位乃是原配留的小女,没有说人家——却不晓得配于小耘怎的样?”

郭保吉眉头一皱,道:“谢处耘此时既无功名,也无官身,不好去提这事,况且梨姐儿自小在她祖母膝下长大,极得人娇宠,养出的性子说一不二,两人当真成了亲,怕是日日吵闹不休。”

廖容娘给继子说亲,只看性情温顺,给儿子说亲,却是把家世当做第一位,性情排在其次,最好能找个娘家十分厉害的帮忙搭一把手,自然不在意这个,忙道:“婚姻之事,谁又说得清楚,倒不如先相看一回?”

第71章 悉心教子

郭保吉的原配虽然过世多年,可她走的时候,三个儿女都已经懂事,郭保吉也是个极会做人的,又一直在势头上,如果由他开口,原来的娘家人就算不愿意,也得给几分脸面。

可情分哪里是在这种地方用的。

郭保吉不甚看得上谢处耘这个继子,也没打算多力气拉扯,更不想把发妻娘家的姑娘扯得进来,便道:“此时尚且不急,等处耘得了功名再说罢。”

他说的是“功名”,却不是“官身”,两者听着来只是一词只差,差别却是大了去了。

谢处耘今年已经十五,又不是读书的料,若说等人举荐还有可能得官,可要是想等他考功名再来相看,怕是对方姑娘家儿女都生过几回了,他这一处也未有个好结果。

这话就是明明白白的拒绝了。

廖容娘哪里看不出来丈夫的打算,她心中苦涩,回得后院,免不得就同自己的陪嫁嬷嬷诉苦,道:“旁人都说我命好,再嫁一回,丈夫比起头前那一个更体面,可再体面又有什么用,搭把手都不肯——小耘哪里又差了?”

那宋嬷嬷便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依我看,便是夫人替小公子寻了媳妇,他还未必满意哩——小公子主意正得很,一向都说定要找个绝色,那舅舅家的小女据说相貌平平,嫁得进来,咱们家的看不上怎的办?”

又道:“咱们家这一位那般风流相貌,等长成了人,怕是上门求亲的都要把咱们家门槛踩烂了,我看他自小那样聪明,定是有出息的,夫人且不必着急!”

廖容娘自然知道这只是为了安慰自己,可她其实又哪里是全为了儿子的亲事操心。

都说衣不如新,人不如旧。

嫁入郭家这许多年,郭保吉官途昌顺,一路而上,比起她那前夫,自然是厉害了不止一筹,可若问起廖容娘,她却总觉得还是在谢家的日子好。

前夫的性子和顺,家中大小事情都由她说了算,儿子又聪明伶俐,叔伯兄弟住得远,只有个公公,进门没多久也就走了,关起门就能过自己的小日子,除却比不得而今风光,什么都好。

眼下到了郭家,郭保吉虽然看起来很给她体面,中馈也都交由她来管,可一遇得利害相关的,全是自己拿定了主意,莫说不由旁人置喙,往往都是已经出得结果,才告知她一声。

譬如当初郭安南得了清池县户曹官一职,譬如谢处耘被州学撵得出来,又进了宣县衙门做吏员,再如今日说到郭家三兄妹同谢处耘的婚事。

廖容娘很想同前头原配的娘家做亲,一旦那梨娘嫁给了谢处耘,一来对方背景雄厚,能帮一把儿子,二来自己也同郭家更有牵扯,交交缠缠,成了亲家,前头那三个也不至于像现在这般将她当外人。

可郭保吉不管不顾就算了,好似连继子继女的亲事都不想叫她插手,这做得实在也太难看了!

再怎么也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迎进来的!

这是把她当做管事的使唤罢!

***

廖容娘在此处感慨衣不如新,人不如旧,郭保吉却没功夫理会她,只着人把才回府的长子叫道了跟前,问起了清池县中的事情。

郭安南到得县衙做户曹官已经两个多月,众人都知道他的身份,多多少少捧着供着,可他一心要从低处做起,并不以自己的出身为凭,事事亲力亲为,倒是有了不少想法。

眼下父亲问话,他便把衙门上下情况说了一番。

郭保吉听得儿子俱是说些皮毛之事,知道时间尚短,又是个新手,不能要求太高,也不打断,更不拿话打击,只微笑点头,听他一一说完了,赞许了一回,复才问道:“前一阵清池县来得人,说年初那两万贯饷银并无什么问题,今日却又跑来诉苦,说凑不够,却是什么缘故?”

郭安南本来滔滔不绝,听得父亲夸赞,脸上已是止不住露出强忍的高兴之色,此时被这般一问,却是立刻变了颜色。

他犹豫了好一会,喃喃问道:“爹……两万贯,是不是有点多了?”

原本在父亲身边待着的时候,他半点不觉得,此时下到了衙门,见得县里官吏的难处,又时不时听得抱怨,难免会被影响。

“清池县账上本来只有九千贯上下,还要留出余钱明年用,又因今年已是发过了三回杂税,如若再税,下头百姓难以为继,刘知县考虑到这一桩,便向县中富户、商家募捐,按着大、中、小商人分等次摊派募款,本是打算征得一万四千贯,开头收的那几回也十分顺利,可越到后头,反对之声越大,前次还有人上了万言书,另有百人画押说负担太重,官府盘剥百姓——爹,一县两万贯,着实太多,当真凑不齐!”

郭保吉同宣州地方官员是为两派,虽不至于水火不容,却也各有算计,送个儿子下去,本是想作为耳目,谁知眼下竟是被“策反”了一般。

不过他半点不生气,反而甚是欣慰地点了点头,道:“我儿越发长进了,再过得几年,或许能为我臂膀!”

又细细同他解释道:“你只看那清池知县刘慎不愿向百姓征税,可曾去查过那今年三次杂税分别征的是什么,向谁征来,又征得了多少,另有那百人书,究竟是谁人起头,都是什么人居多?”

前一个问题,郭安南并无了解,后一个问题,他却是略有所知,连忙道:“乃是清池县中米行行首起的头,至于什么人俱多,待儿子回去问问。”

郭保吉便道:“我虽不曾得见,却也知道其中必是中等商户俱多,间夹一二十个大商户,你回去看看,是也不是。”

又道:“我儿才入官场,容易为人表面蒙骗——刘慎在清池做知县已经快三年,年年都另发杂税,累计起来少说也有七八万贯,想要凑齐我这两万,虽不容易,却也不难,商贾都是靠‘天’吃饭,个个都晓得见风使舵,如无上头发话,谁又敢上什么万言书?”

第72章 争宿

对着儿子,郭保吉毫不藏私,手把手地教,话都是捡最直白的说。

“这一份书乃是上给你看的,也是上给我看的,一旦我这一处显出松动,其余县镇,个个地方都会跟上,届时莫说两万贯,怕是一处两千贯都收不上来!”

“我来此处做监司官足有一载,筹个饷银都筹不上来,天子会怎的看?下头人又会怎的看?今后又待如何服众?”

郭安南听得冷汗涔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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