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节(1 / 2)

于连屡考不第、连省试都不曾通过的这些书院夫子而言,陆辞最让他们钦羡的,显然不是亨通的官运——对他们而言,也未免显得太过遥远了。倒是他所达成的连中三元这点,更为贴近他们午夜梦回的憧憬。

望着在上头滔滔不绝的夫子,那日受何齐云之邀,拜访了那陆氏庄园的一干学子们,却都僵在原地,一脸空白。

……原来,在他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与一直以来都很是敬仰的陆节度,打过照面了?

在浑浑噩噩地过了这一天后,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的一干人,都迅速围住了牵头的何齐云。

在他们看来,何齐云平日固然喜爱交际,但会提出拜会陆公的邀请,却显得很是唐突。

他们当日未曾多想,权当是陪着朋友走上一趟,可在不被告知详情,就阴错阳差地错过一位大贵人的滋味,可真就不好受了。

当然,他们并无怪罪何齐云隐瞒之意:别说看何齐云此时不亚于他们的震惊懊恼,哪怕他当真知晓、却引而不报,冲着这牵头的好意,他们也不可能再要求更多。

被所有人忽略,也被何齐云给咬牙记恨了的欧阳修,则魂不守舍地同李舒一前一后地出了学院。

“你……”李舒犹犹豫豫道:“你到底是何时知晓,陆公即为陆节度的?”

欧阳修无奈道:“你是何时知晓,我便是何时知晓的。”

“永叔啊,你这运气,未免也太好了!”

李舒素知这位发小的品行,顿时全盘相信了他的话,这下再不掩饰自己满腔的羡慕嫉妒,情不自禁地抓着他胳膊喋喋不休,连之前小心翼翼照顾对方情绪、而故意避免的话题也给忘干净了:“亏我见你因犯官韵而落榜之事,还悯你运气不好,如今在我看来,你能得陆公亲自指导,日后甚至提携引荐,那可真是落榜个十回都值了!”

欧阳修饶是满腹震惊,也被这话惹得哭笑不得:“……那可真是不必,况且我昨日只是递上了书启,还不知陆公是否愿意指教我呢。”

要真落榜个十次,那他还活不活了?

“只可惜我昨日鬼迷心窍,没厚着脸皮应你之邀,陪你一道去。”李舒不无可惜地叹了一声,又忍不住乐了:“还好还好,与我一样死要面子活受罪的,还有个何齐云。”

李舒原本跟何齐云还有些表面的同窗情谊,可在昨日何齐云忽然失态,无端斥责欧阳修后,他就是看对方一百个不顺眼了。

“得,我不耽误你的要事了。”一想到自己没能沾到的光,同样也没让何齐云沾到,李舒一下就平心静气了,笑着拍拍欧阳修的肩头:“快去吧。明日我可得缠着你多讲讲,那位名扬天下的陆节度,风采才学究竟有多傲人了。”

欧阳修无可奈何地接受了友人的祝福,重新踏上了前往陆氏庄园的忐忑路途。

而这回的路上,他不免多想了一些。

他昨日是不知对方真实身份,才贸然登门拜访,厚颜求师的。

若早知陆公即为声名赫赫的陆辞,他……哪怕再有进取之心,也难免会畏于双方天堑一般的差距,自打退堂鼓。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若昨日吃的闭门羹,是对方不愿受无名学子打扰的委婉为之,那他今日索性再吃一回,也算是为这次的轻狂和轻率付出些许颜面做为赔罪,日后不再打扰就是。

抱着这种心态的欧阳修,刚一到陆氏庄园前,就受到了仆从们的热情招待。

更是连待客的正厅都不曾进,就被直接领到了二楼主人家的书房,到了正悠然提笔写字的陆辞跟前。

“来了?”

这位被无数声名点缀,熠熠生辉的年轻大员,微微笑着,抬眼看向他:“坐吧。”

“是……”

欧阳修就如置身梦境一般,踩着软绵绵的步子,如幽魂般坐下。

“我许久未曾教人,于你也不了解,因而饶是想提前备课,也无从备起。”

“就想着,”陆辞随意将笔一搁,把刚落完花押的信放至一边晒干墨迹,就一扫方才的闲散慵懒,敬业地进入了老师的严肃状态:“与其胡乱备课,倒不如等你来了,看你作业到了哪一步,再做下一步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蔡齐就是原本史上大中祥符八年的榜首,打马游街那个

第三百三十三章

曾经辅导过友人们好些年课业的陆辞,再指点一个才学底子本就过硬、不过是因不够了解解试细章而不幸折戟的欧阳修,自是驾轻就熟,手到擒来。

在翻看过欧阳修放在书箱里的书册后,他立马摸清了新学生的进度。

他很清楚,以欧阳修的天赋,加上其勤奋好学的品行,所呈现出的,定然是随州州学的最高水准。

说实话,应是受师资所制,这与他所教过的历届‘学生’比起来……实在是差太远了。

许是州学中的夫子自知才学尔尔,不敢拘束了欧阳修这一难得才子的天赋,大多任其发挥;而给其他学子布置的课业,则浅显得很,命题范围更是毫无重点可言。

这样念下去,欧阳修哪怕不在解试中因犯官韵而遭到黜落,也注定过不去省试这关。

陆辞一有谱后,不动声色地“唰唰唰”写下几道题来,让欧阳修当场做上一篇。

他最信奉的是好记性不如烂笔头,与其反复费唇舌去教,倒不如采取题海战术,把对‘不考式’的了解深入骨髓,化作本能,也就不会轻易犯错了。

欧阳修脑子还懵里懵懂的,就被塞了纸笔在手,然后在新夫子笑眯眯的注视下,顺理成章的做起了题来。

……这位名满天下的陆节度,与他、以及世人想象的模样,都大相径庭啊。

待欧阳修艰难地抑制住分心的冲动,费了一个半时辰,将这篇千字策写完,恭恭敬敬地呈于陆辞批阅时,让他意想不到的事便发生了。

陆辞只往卷头瞄了一眼,就轻笑一声,摇了摇头。

欧阳修疑惑道:“陆公的意思是?”

陆辞不知何时敛了笑,一向温柔带笑的英俊面孔,一下变得冷厉严肃起来:“连最基本的‘奉试’都忘了写,你还想考试官们阅改卷子?”

若换做是由他督考的试场上,这样的卷子,不论有多妙笔生花,都只有直接黜落的结局。

欧阳修哑然,半晌才不安地解释道:“是学生想错了。原只当此为习作,非正式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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