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不对?”我问。
傅沉云这时才慢慢敛了厉色,手上的剑尚在往下淌血,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瞧上去渗人极了。
“出事了。”傅沉云只说了这三个字,而后侧身,示意我出去。
一出去我便发觉了不对,只见那十来个黑衣人已然消失不见,大堂上空留着几滩血水,连带着那掌柜也无影无踪。
外面的风刮得更大了。
甚至电闪雷鸣,是一个不平之夜。
若只是如此,傅沉云也不必这样沉了脸色,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逼近云来客栈,大堂上这些血水已然来不及处理。
这便是梅婉儿的第一招么?
“已知晓来者何人了么?”我稍稍偏头,问傅沉云。
傅沉云沉重的点了点头,将剑收回鞘中,凝望着楼下。
终是下起了瓢泼大雨,白日里的那场雨与此想必,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云来客栈屹立于风雨之中,仿佛岌岌可危。
“是菩提寺的人。”傅沉云道。
难怪傅沉云神色这般。
放在平日里,这些人倘若杀了,便杀了,可若叫菩提寺的人瞧见了,指不定要给我冠一个什么名头,怕是“妖女”一称都算是轻的。
梅婉儿这第一招,倒算是不错。
先是提前探好了菩提寺的动向,知其必经这云来客栈,而后便收买了这云来客栈的掌柜。
再安排死士来取我性命,倘若杀了我,被菩提寺抓了个现行,死士死了便罢了,动摇不了其地位;
若杀不了我,死士被杀,化作血水,恰好被菩提寺的人瞧见,如此不祥之兆,菩提寺断然不会容我,如此这般,便可借刀杀人。
好计,好一计。
“主子!”傅沉云急忙唤我回神。
且回过神来,几名僧人便顶着滂沱大雨,进这大堂中来,才迈进来一步,便火急火燎的收回脚去,叹了一句:“阿弥陀佛!”
然后几人纷纷抬眼,看向我俩,又看着地上的血水,摇了摇头,中间那位年轻些的,取了斗笠,再唱了一声我佛,才道:“戾气太重,施主,此番害人害己。”
“我佛慈悲,他看得懂世人,看得懂我。”我又道,一边给了傅沉云一个手势,示意他按兵不动、静观其变。
而后才沿着楼梯往下走。
几个僧人功力深厚,虽年轻却也有功德傍身,叫我这门外汉都能隐约瞧见周身佛光若隐若现。
我在角落里摸了一把扫帚,扫着血水,将其扫到屋外去,几个僧人唯恐避之不及,连忙跳到屋内,对我怒目而视。
“佛祖有眼,不会饶恕一个手上染满鲜血的孽徒。”中间那人又道,转了转手上的佛珠。
“倘若你有向佛心,该如当今的太后娘娘,一心向佛,常伴青灯,你若愿意,便听小僧一言,小僧原渡你为佛。”
“小师父自己都渡不了,如何渡我?”血水尽数扫出屋外,被大雨冲刷的干净,我一边这么问,一边取了火折子,将扫帚点燃,一道扔出外面去了。
云来客栈年久失修,有些漏水,滴在身上,寒气侵骨,不似一个夏天会有的冷。
“小僧只渡人,不渡己。”小和尚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烦人的紧。
“小师父何不先渡渡那些堂外客,叫他们下地狱也下的轻松些。”
还拿梅婉儿与我比较,若他知晓,梅婉儿才是那个该渡之人,还会在此么?
“我原以为,小师父云游四方,踏破红尘,四处传佛,该看透了,如今才见,小师父心中之佛,与真佛相差甚远,难怪菩提寺,至今不过一个方丈乃是真僧,其余不过还是套着一个出家人的名头罢了。”我呛声,呛得那小师父哑口无言,旁的僧人还欲还口,却被他拦下。
“施主觉得自己无错?”小师父皱眉,年岁不大,却故作老成,多是拜佛拜的如此,迷失了本性。
“佛可会觉得自己有错?小师父,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佛,小师父信着的,不正是小师父心中的佛么?”我反问他,他再次哑然,而后失笑,竟愉悦莫名。
“施主不凡。”他认认真真的施礼,接着转身,继而毅然决然的走进雨中,“小僧自会去寻佛,待寻到了小僧心中的佛,再来与施主一会高下。”
其余僧人显然以他为主,见他退走,纵使心有万分不忿,也只好随之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