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的事终究还是被捕风捉影的老师发现并且告知了家长———当然,只有成鞠的家长了。
于是在距离高考来临的前两个月,成鞠被迫休学出国,从此归来之时遥遥无期。
她让她等她。
到后半夜我实在分辨不清她在说些什么,从电话里传出的声音来听她那时应该已经烂醉如泥。
我一直没有挂电话,放在耳边的听筒里不断传出一贯冷静理智的胡遥疯狂嘶哑的哭嚎:“她说只要我一句话,她就跟我走……只要我一句话……我为什么没有让她留下啊……为什么啊……”
我知道她第二天醒来还会是往常那个淡漠自如的胡遥,这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后来我问她怎么找到我联系方式的,她说她干了当年我干的事———翻办公室偷档案。
我与她一直保持着断断续续的联络,只是我们都很默契地从不在对方面前提起另外两个人的名字。
2014年11月8号
哥,生日快乐。
2015年3月15号,凌晨两点
哥,崽崽拿到奖学金了。
你猜我第一件事是干嘛。
我去买了戒指。
我刚刚偷偷去了乾江边上,我对着上游禾川的方向下跪求婚了。
我说,齐晗,我们结婚好不好。
然后我把戒指抛进了江里。
风携誓水作媒,从今天起,我们就结婚了。
2016年5月8号
哥,我21岁了。
可以扯证了。
你怎么还不带着户口簿来找我。
我想你想得要疯了。
哥,你救救我。
22岁生日那天我看到一个提着花篮的卖花人。
满头白发在后脑盘成髻,皮肤是老年人独有的没有毛孔的光滑,即便满脸沟壑也盖不住五官的俏丽清秀,肤色很白,面上唯一的艳色来自涂抹过的嘴唇和耳边的鲜花。
美人迟暮依旧是美人。
我买下了那一篮子的蔷薇。
她告诉我她有一院的蔷薇。这些蔷薇来自她位于豫城的某块独栋别墅区的家。
———为什么还要出来卖花?
———今生卖花,来世漂亮。漂亮了才能又在下辈子遇见他。
原来不老的秘诀之一还有不被时空困囿的爱情。
地主家的女儿爱上管家的穷书生儿子,私奔逃亡阴差阳错免受了亲眼看着自己父亲被批斗致死的罪过,本以为能携手一生的爱人却没熬过那几年腥风血雨的革命,留下一个独子便撒手人寰。半生的坎坷换来的是一世康健长寿,送走一代人后她又养出了一个成为消防员的孙子,不成想那样俊朗意气的少年在同我一般的年纪于一场山火中为国捐躯。
如今是她孤身的第十三个年头。
“您真想得开。”我同她并坐在公园的长椅上,怀里是一簇嫣红的花篮,遥望着远处被夕阳镀得金灿灿的乾江江面。
“想得开,想得开。”老人笑得极其绚烂,一绺白发被风吹着拂过额前,开口是昵哝婉转的豫城口音,“他常对我说呐,生离死别自有定数,苦难尽头就见温柔。”
只是偶尔感到晚年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