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欢是盛长青的表哥,他亲舅舅的儿子,也在盛氏做事,是盛长青的坚定簇拥者,盛思嘉说他是盛长青的狗确实不算冤枉了他。盛长青的母亲据说是盛富康的初恋,不过家境贫寒最终没能嫁入盛家,倒是给盛富康生下了盛长青这个颇有本事的长子,她早年就去世了,盛富康对她应该很怀念也很愧疚,所以对盛长青舅舅一家一直很优待,严欢在公司里的职位比盛初时还要高一些。
盛初时在维修厂转了转,经手他车子的那个技工还在,正埋头在捣鼓一辆跑车,那人擦着汗不经意地一抬头看到戴着鸭舌帽面无表情却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少年,心里冒出一丝怪异的感觉:“请问……你有事吗?”
盛初时没有理他,转身走了,他知道问是问不出什么来的,还可能把自己给暴露了,他只是来确定这个人还在这里,对方十分镇定自若并不像是做了亏心事,当然这里这么多技工,谁都有可能做手脚,未必就是当时负责与他交接车子的这个经手人。
盛初时随手拍了几张照片给之前联系过的私家侦探发过去,让对方着重查某几个人,他就不信如果真是这里的人给自己的车子动了手脚,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留下来。
离开之前盛初时注意到一辆正在洗的跑车就是盛长青的,这车子是前几年他爸送给盛长青的生日礼物,他还艳羡了很久,盛长青平时都开商务车,这车子大部分时间都搁家中车库里生灰他一直都觉得太暴殄天物还暗自吐槽过很多回。
有人过来催促洗车的工人加快速度,说盛先生过一会儿就会亲自来拿车,盛初时的眸色沉了沉,将头上的帽子扣下了一些,大步离开。
走出维修厂一段距离转到另一条街上后盛初时停下了脚步站到路边等车,盛夏的傍晚快到吃饭的点车子很不好打,他有点心不在焉,胡乱想着之后要做的事情,正发着呆时一辆银灰色的跑车忽然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盛初时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就是他刚才看到的盛长青的车,车窗玻璃已经落下了,盛长青那张惯常冷峻的面庞转了过来,视线落在盛初时的脸上:“上车。”
短暂的犹豫之后盛初时走到副驾驶座,拉开了车门。
第九章
“你怎么一个人来了这里?”
盛长青语气淡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盛初时却心知他会问出这样的问题就已经是转了性,还确实跟以前不大一样了,心下更加警惕了一些,小心翼翼地回答他:“我有一个朋友住这边,我来找他玩……大哥你呢?”
“车子在维修厂做保养,顺路过来拿车。”
盛初时眨了眨眼睛:“哦……大哥你这车子看起来很好啊?”
盛长青瞥了他一眼:“你喜欢?爸不是送了你一辆车吗?你那辆也不错,不过得先让司机带带你,拿到了驾照才能开。”
“我不太敢,这么高级的车给我开一个不小心就磕坏了。”
“车子磕坏了没关系,人没事就行,以后开车确实应该多加小心一些。”
盛长青语气温和,很难得的,在盛初时的印象里他似乎从小到大都鲜少有这么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如果是真正的庄晏坐在这里,大概真的会觉得他是个关爱兄弟的好大哥吧。
盛初时却不以为然,犹犹豫豫地试探着问他:“是因为二哥的事……你才这么说的吗?”
盛长青的手搭在方向盘上,目视着前方专心开着车,许久之后,盛初时仿佛听到了一声轻叹,声音太轻了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你信思嘉说的话吗?”
盛初时一怔,指尖下意识地掐进了手心里,神色尴尬地含糊回答:“我不知道……应该是思嘉姐搞错了吧……”
“我真的没有做过。”
盛初时诧异转过头去看他,盛长青依旧看着前方,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泛着点点亮光,似有盛初时看不懂的情绪在其中流转而过。
盛初时心情复杂,盛长青今天这样实在太过反常了,竟然主动说起了原本以为他会忌讳的事情而且再一次强调不是他做的,他是要说给谁听?庄晏吗?就算庄晏相信了又能怎样?
“……那你觉得二哥出事真的就只是意外吗?”
盛长青的眸色似乎更沉了一些,低声呢喃:“是我的错。”
盛初时皱眉:“……我不懂。”
盛长青摇了摇头,没有再解释。
他们谁都没有再说话,盛初时垂下了眸,暗自思量着盛长青这又是在打什么哑谜,可惜他们认识二十多年他都没有真正猜透过盛长青的心思,更别提现在了。
冗长的沉默之后盛初时才后知后觉地发现盛长青走的不是回家的路,而是把车开往相反的方向似乎想要出城:“我们去哪里?”
“兜兜风吧。”
车子一路驶向郊区的山路,盛初时渐渐白了脸,他忽然明白过来,盛长青想要去的,似乎就是当时他出事的那个山头。
这一段的盘山公路是城中富二代浪荡公子哥们十分喜欢来飙车的山道,那些整日醉生梦死的纨绔子弟们叫嚣着天不怕地不怕疯狂追求着极限的刺激,但当真的有人出事之后其他那一个一个的便都吓傻了彻底偃旗息鼓了,从前每天入夜之后就喧嚣无比的山路如今变得冷冷清清,很长一段路过去都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子形单影只。
其实盛初时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在外面玩了,自从他爸进过几次医院以后他的心思就收敛了很多,只是那次辛苦做的方案被盛长青驳回之后他有些受了打击,好不容易起来的工作积极性又被打散了,所以那天被人叫出去的时候他才没有多犹豫,也想要去发泄一番,却没想到最后会因此送了命。
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盛初时悄悄握紧了拳头,强忍着不适压抑着心中几欲冒头的恐惧,不想让盛长青看出端倪来。最后车子在那个急转弯处停下,盛长青一脚踩下刹车,正前方就是这些天一再在盛初时的噩梦里重复出现的那处山崖。
盛长青推开车门下了车去,走到了山崖边缘处,沉默地看着下面。盛初时好半天才逐渐放松下来,他没有下车,只是透过车窗玻璃朝外看,山崖的边缘那一圈已经装上了护栏并竖起了警示牌,护栏外面有一棵缺了半边的树,光秃秃的残枝看着叫人很不舒服,盛初时想起来当时他似乎是先撞上了这棵树再冲下去的,可惜车度太快一棵树也阻挡不了什么。
远处的天际只剩最后一抹余晖,与夜色逐渐交融,仿佛被黑夜吞噬了一般,看着有些渗人,盛初时暗想着这真不像什么好兆头,更不明白盛长青突然跑来这里到底想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