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了笑,“只是既然是武功高强的死士,必是他手底下最强劲的杀手。要杀掉这样一批十几个人,该用多少武功更高强的高手呢?以季首辅如今的能力,又如何招募得到比李阁老鼎盛之时招募来的死士还要强的人手?”
她一语中的,他无话可答。
空气中有一丝凝滞的尴尬。
皇上蹙起眉头,“朕的心思你不是不知道,既然如此,又何必咄咄逼人地问下去?”
这话无异于承认了,那些死士是皇上派人杀的。
一来解除季玉深身边的防卫力量,二来再用这些尸首做文章,让季玉深进入牢狱。
苏幼仪早知皇上对季玉深有杀心,她没想到的是,皇上会这么着急——
李阁老的事才刚刚告一段落,他就急不可耐地要对季玉深出手了,可见皇上对季玉深多么忌惮。
她勉强笑了笑,“皇上如此心急,是担心季玉深在前朝还有动作,还是……因为臣妾?”
皇上没有回应她的话。
苏幼仪怅然若失,“看来皇上终究放不下我和他那一段过往,否则以他如今在朝中的形势,皇上实在没有必要非杀他不可。留着他的性命反而能成全皇上的贤名,皇上却宁可不要贤名,也非要他的命。”
皇上的目光骤然凌厉起来,“你是在为他求情?”
他这些日子一直不想让苏幼仪知道季玉深的事,不是担心苏幼仪从中作梗,而是担心她为季玉深求情。
他最见不得的,就是苏幼仪为季玉深求情。
这只会让他心中若有若无的嫉妒更加切实,更加清晰地吞没他的理智。
苏幼仪明知道这一点,可她不能不开口。
就算拼着皇上恼怒,她也不得不把心里话说出来,“皇上,季玉深罪不至死。他虽然对皇上起过杀心,可毕竟迷途知返了。皇上心里也该清楚,如果他真的有不臣之心,在皇上病重之时就不会完全按兵不动,不是么?”
“那是因为宫中有你坐镇,朕膝下有皇子,朝中有贤臣,他不敢。”
苏幼仪自嘲地笑了笑,“臣妾何德何能?皇上膝下有皇子不假,却个个年幼。朝中有贤臣也不假,却没一个压得住季玉深的锋芒。臣妾为皇上寻得治疗疫病的药方,他大可暗中动手脚,却一直没有动作。皇上,你真.觉得他想害你么?”
“够了!”
皇上大怒,一拂袖打翻了茶盏。
高奇寿站在一旁,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小义子等在殿外伺候的人也听见了里头的动静,纷纷屏息敛气不敢发出任何动静,唯恐触了皇上的霉头。
这是皇上头一次对她大发雷霆。
苏幼仪并不觉得害怕,反而觉得皇上这是恼羞成怒。
她缓缓从座中站了起来,慢吞吞地跪下,“臣妾触怒皇上,罪该万死。”
这也是她头一次对皇上说这么客套恭敬的话。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么在悄悄地改变。
皇上垂下眼睛,看着苏幼仪一身华服,眉眼依稀如旧,却没有了昔日的笑容。
取而代之的只有倔强和清高。
他胸中火气氤氲而出,“皇后近来管理后宫太累了,御前失仪,还是回坤宁宫好好静养,无事不必来乾清宫了!”
轻描淡写的一句“无事不必来乾清宫”,对于皇后而言已是最大的折辱。
皇上从前从未这样对待过苏幼仪的。
苏幼仪缓缓站了起来,“谢皇上恩典,臣妾素来懒怠走动,这样也好。臣妾近来太累了,在御前难免失仪,为免冒犯,皇上也少去坤宁宫才是。”
跪在地上的高奇寿浑身发抖。
皇上不许苏幼仪来乾清宫,她就敢不许皇上去坤宁宫,这胆子也太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