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这样品相的蛐蛐都能被称为黑头大将军,那外头斗蛐蛐的人养了数百只才蚕食厮杀剩下来的那“王者”,该叫什么?
“它怎么不咬呢?快拿尖草来!”
有人着急地用草撩拨蛐蛐,原以为这一壮一瘦两者的输赢很快就能决出来,不想局面倒是胶着住了。
这可怎么是好?
李千越被他们的叫嚷声吸引,也从书本里抽了身,慢慢走出来。
可他一眼瞧见的不是同窗们兴奋斗蛐蛐的模样,而是季玉深负手淡淡地立在他们身后,面上却有着的微微笑容……
他愣了愣。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季玉深不喜与人交往,天性冷淡疏离,这和他记忆中那个总是淡漠的父亲是一致的。
直到他看到在太后面前,父亲是如何温柔多情,他才明白季玉深不是天生的冷淡。
或者说,他的热忱只是针对少数人。
这少数中并不包括他这个亲生儿子。
李千越安慰着自己,举凡大才都有些冷僻孤傲的性子,也许季玉深只是不喜欢孩子,不愿意和无知稚子多言。
可直到今日,他才发现季玉深并不是不喜欢孩子。
他默默看着同窗的学生们斗蛐蛐,也会露出如此自然而然的笑容,也会为了保有他们的一份童心而不出言干涉。
这样的笑容,这样的目光……
他怎会不喜欢孩子呢?
李千越终于明白了。
季玉深不喜欢的不是人,也不是无知稚子,而是他。
想到这些年,安儿和奶娘们有意无意的谈论,在他面前透露过的一星半点的消息,他隐约有了想法。
人人都说,当年季玉深先是投靠李阁老,做了他的女婿,才能靠着李阁老的女婿这个身份在朝中平步青云。
后来李阁老式微,他又投靠了皇上这一派,帮助扳倒李阁老,从而获得了两家利好,成为最年轻的首辅。
可季玉深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李千越不信。
倘若他果真是这样的人,便是被夺了官位诈死而归,如今也不至于对自己如此冷漠。
他的当务之急,难道不是替自己改了姓氏,彻底撇开在李家寄人篱下的过往?
可他并没有这样做。
仿佛他介意的并不只是李千越这个姓,更像是介意他这个人。
李千越不明白。
若是季玉深利用了李阁老,那受害的是李阁老而非他季玉深,他为何对自己和李家共同的血脉如此冷漠?
冷漠到完全没有承认过他是自己的儿子。
李千越慢慢走上去。
有在外围看热闹的同窗瞧见李千越过来,戏谑道:“什么风把你都吹来了?你素来是在学堂里乖乖读书不肯同我们胡玩的,怎么今日也对这蛐蛐感兴趣?”
听见这话,学生们都抬起头来,不少人让开了位置给李千越,“你若想玩就来吧,你会吗?没关系,不会我教你!”
恭郡王府的孙儿拍着厚厚的胸脯,给李千越打保票。
李千越却抬起头,直直地望着季玉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