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
眼看着端木纭眉眼一挑,似乎还想说什么,贺氏立刻不由分说地打断了她的话。
“好了,纭姐儿,祖母也是为你好。你毕竟年纪还小,这么大笔嫁妆交由你一人打理,万一出了什么差错……我如何对得起你母亲在天之灵!小姑娘做事,切记好高骛远,还是应该脚踏实地地一步步学,一步步做才对!”
端木纭抿住双唇,似乎依然不太情愿。
贺氏只得又退了一步,说道:“这样吧,长房就你们姐妹俩,也没有父母贴补,以后每个月就从我的份例里多给长房拨二十两银子,也够你们姐妹俩的花用了。”
终于,端木纭动了,屈膝应道:“多谢祖母一片慈爱之心。”
贺氏松了一口气,悬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一脸温和地招呼姐妹俩坐下用些点心。
小贺氏径自喝着茶,嘴角在茶盅的遮挡下,勾出一个讽刺的弧度。
端木绯半垂眼帘,一双眸子如夜空般幽静,嘴角微微地抿了起来。
等端木纭和端木绯从永禧堂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了大半,天空中半明半晦。
端木绯和端木纭不疾不徐地朝湛清院走去,沿着蜿蜒的曲径回廊走了几段后,四周只剩下了她们姐妹俩,空气中鸟语花香,一片幽静。
“蓁蓁,”端木纭忽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端木绯,温声地说道,“张嘴。”
端木绯乖乖张嘴,就被端木纭塞进了一颗松仁糖。
松仁糖又香又甜,甜得端木绯眼睛都弯成了两个可爱的新月。
端木纭又道:“喜欢吗?”
端木绯乖巧地直点头。
端木纭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笑道:“蓁蓁,你要记着,如果你想要一个不喜欢你的人给你糖吃,你就得先狮子开大口,开口问她要整袋子的糖,然后才好讨价还价。”
端木纭勾唇笑了,笑得自信明艳。
她知道贺氏是不会轻轻松松的把母亲的嫁妆还给她们,所以,才会以这个当作把柄,让贺氏退步。
退步的结果,就是怠慢她们的嬷嬷被罚了,管家的二婶母在下人面前失了威信,而为了安抚她们姐妹,贺氏只得拿出一个铺子和一个庄子,和多贴补了些银子给她们。
有了这铺子和庄子,她们的手上等于有了银钱,以后可以不必总看府里的脸色了。
端木纭牵起了端木绯的手,又道:“虽然一时半会儿还不能把母亲的嫁妆都要回来,但我们可以慢慢来!”
端木纭对着妹妹温和地一笑,乌黑的眼眸中带着镇定人心的力量。
“嗯。”端木绯响亮地应了一声,也跟着笑了。
她其实也是这样想的,以退为进嘛!
姐妹俩携手回了湛清院,一起用了晚膳,才刚喝上消食的热茶,紫藤就进来禀说:“大姑娘,四姑娘,太夫人派了游嬷嬷过来!”
不一会儿,绿萝就引着游嬷嬷以及一个小丫鬟进来了。
“见过大姑娘,四姑娘,”游嬷嬷随意地福了福,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地说道,“太夫人命奴婢把庄子和铺子的契纸、账册送来了。”
游嬷嬷对着那小丫鬟做了个手势,那小丫鬟就上前了半步,同时打开了手中的一个红漆木匣子,露出放在其中的契纸和账册。
张嬷嬷上前从小丫鬟手里接过了那红漆木匣子。
游嬷嬷面上恭顺地又说道:“大姑娘且看仔细了,有没有什么缺漏?没问题的话,那奴婢就回去找太夫人复命了。”
张嬷嬷翻了翻那木匣子里的东西后,就对着端木纭微微颔首,端木纭淡淡地打发游嬷嬷道:“劳烦嬷嬷了,还请嬷嬷替我谢过祖母。”
游嬷嬷也没兴趣久留,屈了屈膝,就扭着肥硕的腰肢走了。
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铺子和庄子,但是这些年来的账册,也足足有厚实的三四本。
端木纭让人拿来了珠算盘,一双纤纤素手一边缓缓地翻着账册,一边时不时地在珠算盘上拨动几下。
端木绯坐在她身旁,伸长脖子凑过去一起看。
东次间里,书页翻动的声音和算珠碰撞的声音规律地响起,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绵绵春雨,雨滴密密匝匝地打在枝叶上、青石板地面上……
翻完了两本账册后,外面的天色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屋子里点了两盏八角宫灯,把四周照得亮如白昼。
端木纭转头看向了身旁的端木绯,见她聚精会神地盯着账册,就像平日里自己教她读书写字时一般,端木纭的嘴角又有了笑意,柔声问:“蓁蓁,你可看明白了什么?”
端木绯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地指着第一本账册说道:“这铺子在昌兴街上,现在每个月也就是收收租,租钱是一月六两银子。”
跟着,她的一根纤纤玉指又指向了端木纭手边的第二本账册,“这庄子是在京城五里外的南郊,庄子上有十亩田地,租给附近的佃户,佃户每年缴纳三成的粮食作为租金。”
端木纭颔首笑了,仔细地教导妹妹道:“一般来说,佃户需要缴纳一半以上的收成作为田地的租金,像这庄子般只收三四成,就代表主家比较开明,我们端木家是官宦人家,没必要对佃户太过苛刻,与民争利。”
端木绯乖巧地应声,若有所思。
从她十岁起,祖母就手把手的教她如何打理产业,端木纭所说的这些她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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