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封炎近乎急切地出了宫,顶着烈日穿过几条街道策马回了安平长公主府,如巨伞般的大树遮挡住烈日,大门后的庭院里一片郁郁葱葱。
纵马飞驰后,他依旧呼吸平稳,身上不见一丝汗珠。
“今日有没有人送礼来?”封炎一边翻身下马,一边迫不及待地问门房道。
最近公子每天都问这个问题,门房早已见怪不怪,立刻就答道:“回公子,半个多时辰前,端木家送了一食盒点心来。”
封炎眸中闪过一抹幽光,大步流星地朝正院而去,戴着红色绳结的左手不自觉地握成拳。
问了一个小丫鬟后,封炎就直接去了东次间。
安平正坐在罗汉床上,审视着一双新做好的靴子,一见封炎回来了,就笑道:“阿炎,你回来的正好,试试这新靴子,看合不合脚!”
封炎笑吟吟地说道:“娘的眼光准没错,肯定合脚。”
他给安平行了礼后,就在一旁的圈椅上坐下,一眼就看到了放在紫檀木雕花小案几上的红漆木食盒。
“娘,这是……”封炎看着那食盒,装作不经意地问了。
安平一边示意一个小丫鬟把新靴子送到封炎跟前,一边答道:“这是端木家的那两位姑娘刚派人送来的点心。”
封炎利索地穿上了新靴子,安平急忙道:“阿炎,你走几步试试?若是哪里不合脚,我再让人去改。”
封炎从善如流地站起身来,随意地走了两步,嘴上却是答非所问:“娘,我正好饿了!”
安平失笑,给了一旁的宫女子月一个眼色。
子月一向机敏,立刻就拿着那个食盒进了碧纱橱,没一会儿,就捧着两碟子芸豆卷出来了,一碟送到安平跟前,另一碟送到封炎手边。
碟子上的芸豆卷外皮洁白如雪,柔软细腻,其中的豆沙馅红艳艳的,散发着糖桂花与芝麻交杂在一起的香味。
这香甜的气味对他而言如此熟悉……
封炎净了手,不动声色地用两根修长的手指捻起了一块龙眼大小的芸豆卷。
封炎深吸一口气,将芸豆卷送入口中。
芸豆卷的口感绵软细腻,香甜爽口,入口即化,那浓郁的豆香、糖桂花香与芝麻香溢满口中,唇齿留香,令人回味不已。
他曾经吃过阿辞亲手做的芸豆卷,只有一次。
两年前,他奉皇命去北境军中历练,临行前,大公主舞阳说要为他践行,就请了几个皇子公主以及同辈的宗室子弟为他办践行宴,阿辞也随舞阳一起来了,还带了她亲手做的芸豆卷。
虽然他只吃到了其中小小的一块,可是对他来说,这就像是阿辞专门为他做的一样,那个味道深深地镌刻在了他的记忆中,他永远也忘不了。
这是阿辞的手艺。
这个芸豆卷和阿辞做的一模一样!
封炎瞳孔微缩,压抑着自己的情绪,几乎用尽身的力气才没有失态……
安平没发现封炎的异状,也捻着一块芸豆卷吃着,含笑道:“阿炎,这芸豆卷吃着倒是比上次更好吃了。端木家的两个丫头倒是有心了,这味道恰恰好,增一分则太过,减一分则失色。”
阿辞做事总是这样,恰到好处。封炎微笑不语,又捻起一块芸豆卷送入口中,心潮翻涌。
他抬了抬左手,袖口滑落,露出戴在左腕上的红色结绳,眼神怔怔……
那个这些日子被勉强按捺着的想法再次浮现在脑海中。
会是这样吗?
可是那么玄乎的事怎么可能呢?!
子不语怪力乱神……
他思绪翻涌,左手下意识地握成了拳头,手背上的青筋微微凸了起来……
怕被安平看出端倪来,封炎按耐下心头的巨浪,忽然道:“娘,刚才皇上把我叫了去,给了我一件差事……”
封炎漫不经心地把皇帝让他领兵去皖州剿匪的事说了,安平嘴角的笑意瞬间就消失了,双目微瞠,眸中似掀起了一番惊涛骇浪。
“阿炎……”安平的嘴唇微颤。
“娘,别为我担心。”封炎随手拿起了一旁的茶杯,灌了半杯茶后,他的眸子熠熠生辉,“如此也好,反正去皖州的路上途径青州,我也正好亲自去见见华景平这兵油子。”
三月中旬,他让墨乙亲自跑了一趟青州,给华景平传了两个字:“拖”、“推”。
四月初,朝廷这边就得了华景平的奏折,说是已经带兵平息了谅山镇暴乱,剿灭暴民三千,可是剩余两千溃散,逃入谅山。折子里,华景平以谅山西北部归属豫州为由,上奏请求驰援。
皇帝立刻就批准了,下令豫州总兵田元方驰援。
谁知那两千暴民逃入谅山后,与山中的一伙山匪联合成一股,那山匪熟悉地形,在山中机动流窜,足足费时两月余,两军方才剿灭了谅山山匪。
五月底,华景平和田元方的联名上奏,说是擒住了匪首程大培,华景平和田元方得了皇帝一句剿匪有功。
华景平果然是个老狐狸,把“拖”和“推”玩弄得如火纯青。
封炎的眸子黑漆漆的一片,如星辰般的碎光点缀在他眼底,闪烁跳跃着。
不过……
华景平这人兵油得很,解了眼前的危机,就开始顾左右而言他,所以封炎早就在琢磨着要想方设法跑一趟青州,这不,机会上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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