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巡按心里苦啊。他真的没见过德王啊。他真的和同僚们一样,自从码头一别,就没再见到过德王啊!
德王到底在哪里?!到底在干什么?!到底见了什么人?!难道他想先自己查探,再来找自己吗?!
直到京中真正查探此事的人暗戳戳的到了江南,摸到了江南巡按府上之时,江南巡按才恍然大悟,原来德王只是个幌子?!
此刻他心里是凌乱的,是如同被雷劈过了的凌乱。
他!不!信!
这个京中来的人是真的,德王肯定也参与了这件事!肯定两方一起下手!
江南巡按捋了捋三缕美须,道:“德王,真老谋深算!”
德王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正在作画的余柏林抬头道:“怎么?我病好了,你又病了?”
封蔚揉了揉鼻子,道:“大概是有人念叨我。”
余柏林失笑:“你这么不声不响的不见了,念叨你的人肯定很多。念你一声打一个喷嚏,那你喷嚏就停不下来了。”
封蔚道:“或许是念一万声打一个喷嚏?”
“那他们也太虔诚了。你是佛祖吗?”
余柏林和封蔚此时乔装打扮。余柏林扮作落魄书生,封蔚扮作不知道是家仆还是亲戚之类的人——一卖画的落魄书生身边跟一武夫,实在是有点不伦不类。
封蔚一时兴起,余柏林也玩心大起。每到一处景点,余柏林都要立一个摊子卖画。摊子旁立一布幡,上书“一幅画五十两银子”。路过的人全部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余柏林。
余柏林和封蔚也不生气。一人磨墨一人作画,偶尔停下来聊聊天,逍遥自在,一看就不是正经卖画人。
于是路人们明白了。原来这落魄书生是想学姜太公钓鱼啊。
江南繁盛,儒学兴盛,学子众多。落榜的落魄的也很多。
不少落魄文人来江南寻找机遇,希望能遇上个伯乐,哪怕先做幕僚,也是青云直上的起点。
所以余柏林这摊子虽然直白了些,倒也并不算罕见。
余柏林逛遍了杭州大大小小景点,画一幅都没卖出去——要是京城中人知道余解元摆摊卖画,估计来抢的人能惊动京中衙役维持秩序。
可江南没人认识他啊。就算听闻过余解元的名号,也不知道这人就是余解元啊。
于是千金难得的解元郎画作,现在贱卖五十两银子还无人问津,让封蔚大大的笑话了一番。
“若没人买了,就全卖给你了。”余柏林玩笑道,“给你打个对折,二十五两银子一副。”
封蔚大笑:“那最好是没人来买了,我全抱回去。”
正说着,或许是不应该念叨,这一念叨就有人来看画了。
第46章
来人是一年轻男子,长相俊朗,一双桃花眼略显轻浮。他身着蓝色锦衣,头戴玉冠,嘴边含笑,又带着几分醉意,自有一番风流倜傥之相。
封蔚趁着那人在看画,附在于余柏林耳边悄声道:“你看他眼下青黑,脚步虚浮,一看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纨绔。画别卖给他!咱们提价!”
余柏林无奈道:“开门做生意,就要诚信,哪能说提价就提价。”
余柏林自觉看人挺准。虽然来客的确似乎耽于酒色,身体略虚,但他眼神清明,并不见平常纨绔子弟虚浮狂妄之意。且这人看着自己的字画,赞叹神色并不作假,可见眼力也是不错的。
在杭州摆了这么多天摊子,居然无人问津,余柏林心中也是略有些不服气的。
怎么一个识货的都没有?再这样下去,余柏林就得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名不副实了。
还好有人表示了对自己字画的欣赏。
“客人可是看中了哪副?”余柏林微笑道。
那人收回鉴赏字画的眼神,看着余柏林,有些惊讶:“这真是你画的?”
余柏林点头道:“自然。”
那人叹息:“你未及弱冠,何必如此着急。静下心来,拜得一二名师,以后前途未必不光明。”
余柏林心中对那人好感又上一层。
挂五十两银子卖画,旁人一看就认为是借卖画来人来人往之处,求被权贵赏识的机会,自我推销罢了。
那人见余柏林年纪尚小,认为余柏林不至于现在就走这一步,才出声劝说。
不知那人是惜才,还是感及自身,这一丝善意是真的。
余柏林笑道:“客人所言极是,在下只是闲极无聊,想要看看自己是否真有几分本事罢了。这么多日在下字画前都无人驻足,在下差点要怀疑自身了。”
那人莞尔:“你这人倒是有趣。若真要验证自身,何不去元源书院?再不济,去鸿雁楼也成。这里虽然人多,但多是庸碌之辈,谁会品得你书画真意?”
余柏林道:“可在下遇见了客人您,看来这摊也不是白摆的。”
那人摇头:“我又如何?不过也一庸人罢了。这画卖给我,倒是浪费了。”
余柏林笑而不语,只将其中一幅那人驻足最久的山水图取下,裹好递给那人:“五十两银子,客人买吗?”
那人楞了一下,不由大笑道:“买,买!还好还未来得及买酒,不然这五十两银子,我还付不出来。”
说罢,那人便从怀中掏出一百两银子的银票。
余柏林接过银票后,转过头看着封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