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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难道是她认错人了吗?

善缘皱着鼻子嗅了嗅——这浓浓的苦药味一点都没变,应该错不了。

莫非这人有两种个性?或者……眼前的温和有礼都是刻意伪装?

善缘捶破了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当务之急是要先与他“勾搭”上,可这和尚古怪至极,一般人的搭讪方法想必不适用于他。善缘苦思冥想,想到信中对他身世的描述,突然心念一动,想出个主意来。

这沿江地带少不了有几座宣教的道观,虽然江东地域观念很重,道清观也不屑于到异地传教,但势力要跨江延伸就必须打着传教的旗号。

善缘向小店伙计打探这附近道观的位置,去那里“借”了一件道袍。

卢越翁精通易容术,为了躲避仇家追杀曾辗转各地,不断变换身份掩人耳目,但善缘对易容术不甚感兴趣,学到现在,也就只能做做特征明显的人皮面具,再复杂的也就不成了。

她下山时共带了三张面具——两张老人,一张丑角,这次便用了老翁的面具,又拿破布和竹竿支起一面幌子,吃了药丸令嗓音变得嘶哑。扮作算卦的老道。

她跟着怪和尚一路北上,绕过往生林地带,来到一处名为“涅磐坡”的石山。

由于涅磐坡地势险峻,山道崎岖难行,显少有人冒险攀爬,要往来南北两面都是走山下的环形道绕行,怪和尚却偏选难走的路走。

善缘确认他上山之后,急提内气,施展轻功从另一端更险的陡坡攀上,赶在他之前抵达石山中段,等在山坳处。

“哎哟,累死我了,那和尚真怪,平地上走路慢吞吞,怎么上山了反倒灵活了?害我赶的险些一口气接不上来。”

善缘蹲在地上大口喘气,一面咕咕哝哝的抱怨一面拿衣袖猛擦汗,不出半刻工夫,怪和尚就走了上来,脚步如梭,当真疾走如飞。

善缘连忙起身整整衣襟,举着布衬子从山坳后拐了出来,手拈三缕长须,口中哼起小曲,脚下不忘运气,表现得一派悠然。

怪和尚一见有人,也立刻缓下脚步,做出奋力攀行的样子。

善缘心道:这人果然会装!

却不动声色,朝他偏头一笑,边走边摇头晃脑,口里低吟:“岂有此理,岂有此理,西南红灾,不利于行。”

怪和尚停步,善缘见状连忙加快速度跨到他身边,也站定了道:“你与贫道能在这生死路上相遇也算是有缘,可愿驻足听贫道一言?”

怪和尚朝她端量半晌,合掌礼道,“愿闻其详。”

善缘点了点头,闭上眼睛,起个手印,作势在他额前一点,睁眼笑道:“你名唤薛支,是否?”

怪和尚微睁双眼,虽不应答,显露出的表情却似默认。

善缘暗叫好险,薛支这名字在信里提到过,连老爹自己尚不能确定他现在是不是还叫这个名,说起来她虽想好了勾搭的方式,却没想过该搭什么话题,刚才是灵机一动突发奇想,如果说错了那可就糗大了。

善缘把手背到身后擦了擦汗,哈哈一笑,指着布衬子上的几个大字道,“道破乾坤并非虚言,贫道不仅能报出名号,便是要算出你的生辰八字儿,那也不在话下。”

薛支并不知道自己的生辰八字是什么,光听他报出从未对外人提及的真名便足感讶异。

善缘见他上钩,心里不住偷笑,垂眉敛目,喃喃自语,“薛支在西佛境的语义便是重返人间的恶鬼,也常用于指代魔魇,不过无妨,既能重返人间,好好做人也未尝不可。”抬头又对薛支道,“你既出于红灾,若再往北行,势必会引祸上身,东方有祥云,你不妨过江游历一番,一来避祸二来感受一回异地风光,岂不美哉?”

她下意识的朝江东那方眺望,却见薛支眼中泛起红光,龙头杖往地上重重一顿,杖柄登时入地三尺。

善缘这才发现刚才的无心之语暗藏玄机,所谓西南红灾不正是应对了云佛寺灭寺一事吗?而说他出于红灾,不正意指他就是灭寺的人吗?

实则她说这番话并没打算暗示什么,但听在有心人耳里又别具一番含义,看这怪和尚一路上装得人模人样,恐怕是不想被别人识破身份,如今若是心有猜忌,这地方又了无人烟……正是杀人灭口的绝佳地段。

善缘压下紧张感,硬是把脚定在原地分毫未动,保持可亲的笑容望向薛支,浑似没察觉到杀机上身,只轻声问:“怎么?”

薛支一愣,眼中红光渐敛,面上神情有丝复杂,只见他提起龙头杖,行了一礼,又继续往山里走。

善缘被他的反应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站在原地傻傻发憷,见他拐进山坳里,禁不住挠起后脑:“这怪和尚着实也太怪了?怎么情绪说变就变……”

话还没说完,就见薛支又折了回来,善缘看他径直走到自己身前,侧头看着布衬子,心中有了计较,笑道,“有什么需要贫道为你做的,但说无妨。”

“你是江东的道人?”

善缘点点头,薛支迟疑半晌方道,“据悉江东民间有解梦一说,小僧有一梦恳请道长参详。”

听他这么说,善缘颇为讶异,又好奇得很,脱口就道:“是甚么梦,说来一听。”

薛支道,“自我记事起便时常梦见一名女子,那女子面容不清,着一身白衣白裙,与小僧同站在泥沼里,她总是从远处慢慢向我走来,当走到面前倏然化作一堆白骨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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