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低低嗯了一声,道:“无妨。”
她目光逐一扫过面前那些人,语气愈发温和起来:“我会同波斯王谈妥此事。再过些时日,你们便多派些人来波斯湾,将石油运送一批回去。而且最好,还要源源不断地运送回去。”
娄师德有些愕然:“公主心中已有对策?”
太平隐然笑道:“我曾和波斯王拟了一份合约,凡自由通商者,皆不受阻碍。想来波斯王也不会贸然撕毁这份约定。你们可以将合约带回去看看,那些条目可大可小,可宽容可严苛,非但能让你们畅通无阻地将石油运回西域,而且还能在波斯国借一条道,直往大食和大秦。”
娄师德一惊。
一份“可大可小,可宽容可严苛”的合约,任谁都知道,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公主她什么时候和波斯国签下了这份合约?不不,波斯国又为什么会同她签下这份合约?
即便波斯是大唐的属国,但有些事情,就算是身为属国,也是断然不会去做的。
娄师德强抑下心中的惊骇,又对太平说道:“眼下还有一件私事。先时我等奉命出龟兹,裴将军还吩咐我等,若是寻到机会,便向公主问一句话:若是波斯国日渐强盛,从此不奉长安号令,又该如何是好?等到那时……”
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将那句话复述了出来:“公主便是大唐的罪人。”
太平闻言微微一怔。
片刻之后,她才低低嗯了一声,道:“裴将军所言甚是。”
她站起身来,走到娄师德身旁,低声对他说道:“你们应当回去细看那份合约。一是可以毫无阻拦地在波斯国行商,而是可以毫无阻拦地在波斯国出入,三是可以毫无阻拦地借道。借道波斯,前往更西面的大食和大秦帝国。”
她微微弯了一下嘴角:“远交近攻,连横合纵,这些事情,你们应当比我更熟悉才是。”
娄师德心下骇然:“您……”
太平又轻声说道:“波斯国曾经盛极一时,实力不容小觑。就算波斯做了大唐的属国,你们同波斯人打交道时,也需要时刻小心,莫要在无意中激怒了他们。”否则将惹出一个大.麻烦。
她转头望着娄师德,眼中的那抹笑意愈发深了:“方才我已坦言,希腊火不足为惧,唯有猛火油和火蒺藜,才是世上最无可匹敌的利器。只要它们的秘密不外泄,波斯人便不足为虑。你等当奏请圣人和天后,将这几件东西列为最高的军机,凡有泄密者,杀,且三族连坐。”
那一个杀字,她说得很轻,却很有一番凛然的杀意。
娄师德听着听着,冷汗渐渐沾湿了里衣。
从希腊火到通商合约,从恩威并施到连横合纵,太平公主所做的这些事情,就像一张密不透风的大网,牢牢网住了波斯国的命脉。无论波斯国如何腾挪,都断然逃不开这张网去。而且迄今为止,波斯人甚至还没有意识到它是一张大网,一把高悬在头顶上的利剑。
太平公主用她的那双手,一点一点地,亲手织出了这张网。
而且她,她从抵达西域的第一天,就在无声无息地做着这件事情……
他微微张口,似乎想要对太平公主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连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公主她有通天的手段,而且心思缜密,杀伐果决。
她简直就是天生的帝王,生来便该坐在那九重御座之上,执掌江山。
如果不是公主生错了性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