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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偶尔遇到也是一副行色匆匆欲断魂的模样。
人走在路上会不由自主生出一种孤独感,仿佛走着走着就会被荒野吞没一样。
可能是因为悟性积攒还在早期阶段,或者因为他走过的很多地方人烟稀少,季缺一路上遇到了十来拨扒手麻匪,都不怎么专业。
所谓不怎么专业,除了技法上不够娴熟外,还因为他们比较穷。
穷得你想反手从他们身上捡点钱都很困难,甚至于心不忍。
特别是第七天,他遇到了一次拦路打劫。
打劫的麻匪总共有六人,男女老少齐上阵,有的拿着钉耙,有的拿着扁担,一个个饿得面黄肌瘦,仿佛风一吹都会倒。
季缺之前遇到过不专业的,却从未遇到过这么不专业的。
他一问才知道,这不远处大旱闹饥荒,这些人种的庄稼全部活不下来,可官老爷的苛捐杂税却一文都不能少。
被逼得没法,他们村能跑的都跑了。
有的当了乞丐,有的当了贼,有的卖儿卖女,他们几个则选择了落草为寇这么一个听起来很有前途的行当。
毕竟说书先生口中的好汉全是大块称金,大块吃肉的。
结果这几人一连半月颗粒无收。
要不别人有马,他们追不上,要不商队护卫人高马大,他们不敢惹。
好不容易遇到季缺这个独行的书生,结果他能一拳把旁边的山石都敲得粉碎。
用麻匪头的话说,他们已吃了好几天的树皮野草,他还有一个三岁的女儿,吃不下这些东西,都快饿死了。
说着说着,一伙儿麻匪哭成一团,那个看起来最瘦的妇人更是因为营养不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晕了过去。
季缺看着这一幕,差点跟着他们一起哭起来。
实在是太惨了。
于是被打劫的季缺没赚到钱不说,反而给了他们二十两银子,让他们去做点生意什么的。
“别做麻匪了,你们真没天赋。”
季缺虽然爱银子,可是这次送出银子却没有任何懊悔的情绪。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是他很早就知晓的道理。
他不达,甚至算穷,可相较于那几个吃草吃树皮的农夫,就算得上达了。
二十两银子在他这里不算多,在天仁城里就一只半乾坤烧鹅,可在那几人手中却可以救命。
力所能及的帮助他人是老季家的优良传统,不然也没有这份烧饼婚约。
一路上,季缺虽然一直在走路,也没有刻意加快速度。
在这过程中,他愈发知晓了这人世间的复杂和残酷,那几个被迫成为麻匪的农夫,只是这条路上见闻的缩影之一。
相对的来说,闭塞的桑水县反而有点世外桃源的味道。
总之,在去往天仁城的路上,季缺倒了些霉,又救了些人,丢了些银子,也捡了些银子。
总体上,是亏了一些,身上的银子一直在七八百两之间徘徊,达到一种动态的平衡。
不过相较于丢银子,他更害怕婚约信和烧饼的遗失,所以他把它们藏得最好、最稳妥。
偶尔整理东西,看见那半枚发霉的烧饼,季缺总是忍不出生出些许思绪。
他虽然是去退婚的,可依然对自己那位名义上的“未婚妻”生出了兴趣,想知道对方到底是怎样一个人,高不高、腿长不长、长得漂亮与否。
都要退婚的人,知晓这么多干嘛?
可是季缺没法不去想。
这是人的本能,就像是很不靠谱的网恋或相亲,你明知对方极有可能是个坦克,可是真相揭露前,总是生出幻想。
年轻人喜欢幻想,是不犯法的。
近乎每个年轻人都幻想过美貌富婆,萝莉御姐都行。
季缺也未能免俗,特别是上一世,他老是梦见某部动漫里的二次元女主来到了现实,然后和他幸福生活在一起。
后来他不做那个梦了,那是因为他爱上了别的二次元老婆。
不过今天,季缺没有空想念曾经的二次元老婆。
因为他好像迷路了。
山间雾气弥漫,黄昏已逝,黑暗将笼罩在这片大地。
这里看起来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找个人问个路都很难。
他只能继续往前走着,结果在山穷水尽疑无路的时候,忽然柳暗花明又一村。
一个村落出现在眼前。
季缺忍不住一阵开心。
看来今晚不必露宿荒野了,说不定还能吃点热菜热汤。
季缺背着书笈,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要不是担心躺在地上游泳会吓到别人,他甚至都想躺顺着山坡加速游过去了。
第三十七章 红色绣花鞋
村庄坐落于山坡下,并不大,从坡道上就可以看到全貌。
晦暗的天幕下,季缺顺着山坡往下走去,一路上
', ' ')(',只有脚步踩过地面的声响,分外冷清。
道路的两旁是半人高的嵩草,风一吹就左右摇晃,看起来就如鬼影一般。
这些天,季缺走了太多类似的路。
他一直对那晚荒庙里遇到的那个长得很长的脏东西挺感兴趣,可惜没能留下对方研究研究。
他确实没想过要追杀对方。
人对未知的事物天然会心生畏惧,季缺也不例外。
他和常人不同的是,他遭受过了太多霉运的侵袭,神经比普通人要大条得多。
可即便这样,他依旧对那双臂如蟒的脏东西有些畏惧。
好奇又畏惧,这简直跟小时候明明很害怕,却忍不住想看鬼片是一样的心态。
只见昏暗的天幕下,村落已快到了。
村落外面有几棵长势一般的果树,上面挂着些果子,季缺不敢轻易尝试。
这一路上,他不是没吃过野果,可是几乎每一颗咬下去都有虫你敢信?
只能说运气真“好”。
看得出来,这村落比较穷,即便天已黑了,依旧没什么人家掌灯。
季缺刚走到村口,赫然发现村内死人了。
村口到村中间那棵大树,不过两三百步距离,期间就有四户人家门口挂着白幡布,也昏暗的环境中显得鬼气森森。
此时万籁俱静,家家户户一片漆黑,连狗叫声都没有。
整个村庄看起来就像是一座巨大的坟墓。
季缺背着书笈,看着满是泥坑的地面,想要找户人家借宿,一时真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这个村子看起来不怎么热情好客的样子。
而这个时候,一点火光在村落里亮起。
有人点灯?
点灯就代表着有人未睡。
季缺抬起脚步,往燃灯处走去。
他很快发现,这户人家房子虽旧,却修得挺工整,应该是这里的大户人家了。
季缺想了想,还是扣响了那扇老旧的木门。
过了一会儿,才有一个女子声音从门内传来——“谁啊?”。
季缺立马道:“抱歉,我是一名路过的书生,在山里迷了路,想在贵地借宿一晚。”
“真是正经书生?”
“肯定正经。”季缺一本正经答道。
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屋内的女人好像挺紧张。
过了片刻,那木门露出了一条缝,里面的女人仔细打量了一阵儿,应该是确定了他模样英俊且正经后,才吱呀一声打开了房门。
这是一个约莫三十岁的妇人。
妇人小心看了季缺一眼,道:“这位公子,实在见谅,我们林家村很少来外人,又是大晚上,所以不得不谨慎一些。”
“是在下叨扰了。”季缺十分感激道。
简短交流了几句后,季缺这才知道自己真会找地方。
这原来是村长家,怪不得看起来要富一些。
期间,这位自称“林三姐”的妇人时不时会往里屋看一眼,眼有忧色,也不知道为什么。
之后,妇人借给了季缺一间空屋子,便关上了门。
这间瓦房说是林村长家的客房,其实算得上是半间柴房,除了一张床外,屋里还堆了不少柴火。
不过在这穷地方有间屋子避风就不错了,外面屋檐下还有一方灶台和一口铁锅,可以煮东西吃,在这冷天里十分加分。
季缺很快燃了火,煮起了咸肉。
咸肉加盐风干,可以储存很久不变质,既可以熬汤,又可以煮来吃,很适合外出携带。
随着锅里的水沸腾起来,一阵肉香就飘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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