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刚才他在那样满是尘灰的狭窄空间看到她雪白的裙摆上斑驳的灰渍,怎么拍也拍不干净。
一如大二那年,母亲身上的油渍怎么搓也搓不掉,深深地烙印在心里,烫下疤痕。
回忆起来,似乎从小姑娘遇到他开始,坏事就开始毫无停歇的接踵而来。
电梯故障,汽车追尾,断电断水,遇人图谋不轨而受伤……
哦,还有那件被他毁坏的衣服。
/
“你走吧,这里我来就好。”
医院走廊上,灯光惨白,打在地上,突然意识到,白月光这个词,原来是寒冷的。
纪时淮双手合拢,撑在膝盖上。
傅昔玦没有反应,在和他相隔一个椅子的距离坐着,伸手去摸口袋,拿出一个硬盒抽出一支,点燃,静静看着。
纪时淮转眸:“点了不抽?”
傅昔玦眸光无神,手指微颤:“戒了。”
在母亲离开后的第一年,就戒掉了,答应母亲要带着她的那一份活久一点。
这是遗愿,他得做到。
微弱的火光在最后一点熄灭,灰白的烟草灰灼到指尖,他才回过神,不急不缓将它按灭,扔进垃圾桶。
指腹上是微红的斑点,他却恍若未觉。
“家属来一下。”
有护士走出来,纪时淮一下子从椅子上站起。
傅昔玦也下意识想跟过去,但猛然顿住,手抬在半空,没有下一步动作。
家属……
他不是啊。
情况稳定下来,是受惊加上呼吸不当造成的缺氧和三尖瓣反流过猛,导致的短暂昏迷。
幸好,不是心脏病复发,这就是最大的好消息。
纪时淮弄好东西,和医生沟通好挪到了vip病房,准备给舅妈舅舅,也就是姜辞卿的爸妈打电话。
傅昔玦居然还在门口走廊坐着。
额头上鲜明的红色伤口,还有血珠子已经凝固,成了暗红色。
纪时淮皱眉,“这额头怎么弄得啊?你赶紧去处理一下,就走吧。”
额头?
傅昔玦后知后觉伸手摸,才感觉到刺痛。
应该是在酒庄地下三层没有光,看不清前路不小心撞了几次木箱子吧,都没有注意到。
“没事,小伤。”傅昔玦仍旧坐着。
纪时淮叹了口气,懒得管他,往前走了几步,顿住回头,眼神饱含深意:“昔玦,我妹妹不适合,她不懂事,你不会不懂。”
悠长的走廊里,只剩下傅昔玦一个人,只是坐着,再次走到窗边点燃一支烟,任由它自己燃尽成灰。
/
翌日清晨,纯白的窗帘和风舞蹈,难得好天气,阳光毫不吝啬洒落在病房的地上光斑跳跃。
姜辞卿迷迷糊糊醒过来,就看到两脸紧张的放大的脸。
“哎哟卿卿你真的要吓死爸妈啊!”
姜孟川神色凝重,“要不还是回家来吧。”
看到女儿这样子虚弱,哪个做父亲的心不疼,现在就是一万个后悔之前同意她搬出去。
刘茹显然也和姜孟川统一战线。
姜辞卿觉得头疼,“我真的没事,医生都说了没有复发,真的是意外之外的意外,只是惊吓,真的你看我现在能蹦能跳都能出院的。”
刘茹看她急切地要下床证明,立马安抚住她。
“乖乖你赶紧躺好,这个以后再说好吗?我们也是太紧张你了,爸妈就你一个,你懂吗?”
姜辞卿知道,自己从小都是被捧在手掌心里长大的,父母给自己营造最优越的生活条件,没让她吃过一点苦头。
“我知道了,我真的没事,一会儿肖菀会来照顾我的,而且这都已经是vip病房了,你们就不要担心啦!”
送走爸妈之后,房间里浸入安静,有护士进来抽血。
“你血管细,稍微忍一下哦。”护士小姐姐很温柔,止血带都系的很缓。
姜辞卿昨天在酒庄有点隐约的感觉,有人叫她“卿卿”。
她能笃定不是肖菀,也不是纪时淮。
因为那厚重笃实的声音,只有一个人有。
——傅昔玦
所以他人呢?她一早上醒过来寻遍了房间都没有找到一丝一毫他的痕迹。
“抽好啦。”
护士离开之前,姜辞卿拉住她衣袖。
“姐姐,请问昨天晚上是谁送我过来的啊?”
护士失笑:“救护车啊。”
“不是,”姜辞卿眉毛蹙起,有点急,“我是说什么人,我当时身边是什么人?”
“有两个人,一个是你哥哥吧,另一个说是你男朋友吧。”
护士想起昨晚上那两个人,咂叹:“长得很帅哦。”
姜辞卿有些激动,“那他人呢?”
护士疑惑,端好东西,“他昨天在外面坐了一晚上呢,难道没进来吗?早上还看到他的呀。”
姜辞卿手指滑落,坐了……一晚上么……
那他为什么又走了呢?为什么不等她醒过来再走……
十分钟后,看着打出去的五个电话,没有一个接通,姜辞卿左手无力垂落,耷拉在白色被子上。
铃声响起来,姜辞卿瞬间回血,眼睛炯炯有神,在看到“哥哥”两个大字的时候,瞬间陨灭。
“喂。”
“醒了?感觉怎么样?”
“感觉活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