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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下着倾盆大雨,克里斯风尘仆仆从证券交易所回来,脱下淋得透湿的外套,简直要被那帮老奸巨猾的议员和同行还有这鬼天气烦死。一进门,他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房里静悄悄的,二楼的窗破了个大洞,看起来明显是被暴力砸开的;地上毯子湿了一大块,椅子七零八落,钢琴也显然被人撞过,琴谱撒了一地。
这种混乱的场景倒没有令他十分惊讶,毕竟自从和人鱼‘好好沟通’并允许它在整座别墅活动后,几乎每次回来克里斯都要面对一地狼藉。只不过这次让他不安的是,房子里太过安静,没有一点有人的痕迹。
“塞缪尔?”克里斯步伐轻快地上了楼梯,”你在房间里吗?“
他的卧室里空空如也,只有被打翻散落一地的信纸,一只羽毛笔孤零零地躺在地毯上,羽毛显然是被暴力扯断了,轻飘飘散在另一边。四柱床上似乎有人睡过的痕迹,松软床榻上留下一个陷下来的印子,显然是躺在上面的人太重了。
克里斯挑了挑眉。他关上了门,又从楼上下来:
”塞缪尔?“
人鱼似乎不在他的别墅里。克里斯里里外外找了半个小时,这才发现这个事实。
也许去打猎了?出去遛弯?
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克里斯坐下来,准备让自己看点书:书页翻动的’哗哗‘声响起来,显示出读书的人其实心不在焉:接着,又一个小时过去了。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一股说不出的烦躁从克里斯胸口升腾起来:他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也许....是回去海里了罢?
这个念头出现在了克里斯的脑海里。毕竟是一只野生动物,这里又离海边很近......
这个想法让他下意识地皱起眉来。人鱼在他的别墅里已经有好几个月了,而克里斯也已经习惯了两人的生活:突然之间别墅里变得如此安静,他几乎立刻感到有几分不快的失落。但克里斯不应该感到如此不快:他的原意就是在治好人鱼之后让他回到大海里,分别总是会来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但...也许是有人闯进来,把人鱼掳走了呢?
克里斯没办法忽视这个想法。他开始坐立不安起来。也许把人鱼留在没有守卫的别墅里是错误的:他应该带他回伦敦,带回他势力最多的地方......而不是继续待在这个小镇。
克里斯正焦急想着呢,突然二楼玻璃窗又’哗啦‘一声被拍碎了,一头湿漉漉的银发从洞口钻了进来,嘴里还叼着一条巨大的,还在挣扎的三文鱼。
克里斯:”......“
他实在想不清楚,以人鱼的身体结构是如何做到可以飞檐走壁的。总之,对方很快就到了他面前。人鱼立起上半身,示意青年把他嘴里的鱼拿走:显然,这是为克里斯特意猎来的食物。
克里斯哭笑不得,没有发现自己暗地里终于松了一口气。但他的好运没有持续多久:在接下鱼之后,对方顺便甩了他一脸一身的水。
克里斯默默用手背擦掉自己脸上的水:“......今天你不要睡我的卧室了。”
人鱼冷酷地看了看他,明显表达出了‘本尊贵的鱼想睡哪儿就睡哪儿’的意思。两人默默互相对着看了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
克里斯高举双手投降:
“好吧,你赢了。请便吧。”
舒服的洗完澡,克里斯换上了睡衣,直接扑倒在了床上。人鱼懒洋洋盘着尾巴,给他挪了点位子。
四柱床不小,但人鱼占的地方太多了:他粗壮的尾巴足有三米,肌肉发达,与其说是扁平鱼尾,还不如说是危险的蟒蛇体态,但也不似蛇身那样的圆筒形,但无疑能使被缠绕的猎物窒息而死。
这是一种有效而致命的狩猎方式:人鱼的食谱也许不仅仅是鱼。除此之外,克里斯发现对方在陆地上的移动方式并不是蛇一样的,s‘型:人鱼的椎骨异常发达,有大量彼此分开的韧性骨片关节,自身体重也非常重,在平面陆地上的时候,他可以用尾腹部的鳞片紧抓住地面,直线地推动自己向前移动。
这种移动速度超过了任何一种克里斯见过的动物。在南美的时候,他曾经猎到过一条巨蟒:在此之前,那条野兽生吃了二十六个农奴,他甚至亲眼看到其中的一个是如何被巨蟒缠绕最后窒息而死的。
现在,三米长足以让他立刻毙命的尾巴正待在克里斯的床榻上。缠绕对于人鱼来说,几乎就是本能:哪怕在塞缪尔现在非常放松的情况下,他还是松松地圈着他的人类,几乎是处于一个时刻会发起致命攻击的状态里。克里斯只希望对方夜里不要做噩梦:被这样的一条尾巴给用力收拢在中间,可不是开玩笑的。
只不过,现在克里斯更有可能遇到的危险,是被人鱼的体重直接压死。
“......是不是我喂你吃太多了,嗯?”
克里斯气喘吁吁,努力从对方身下扯出来被压住的枕头;对方懒洋洋的侧躺着,一动不动,只是尾巴尖轻抖了
', ' ')('一下。人鱼的尾端生着两片修长鳍叶,鳍条由一根根锋利的螺旋剑状的骨刺组成,尾鳍分叉为两片扇尾,背叶发达,尾叶端呈尖形,为两侧对称的原始正形。
由于是侧躺的缘故,人鱼的背部线条一览无遗,流线型的流畅线条下是发达的臀大肌,被鳞片覆盖着,强壮而有力。只不过,克里斯现在没心思欣赏人鱼优美的肉/体:他已经精疲力尽,现在只想睡觉。
“...挪一下,挪一下,”克里斯试图扯出他的枕头来,“你重死了。”
人鱼完全不为所动。于是克里斯’啪‘地一声,在对方的屁股上很响亮地打了一掌。
克里斯昨晚那响亮的一巴掌,直接把人鱼惊得摔到了床下。床下铺着地毯,摔得不疼–实际上,克里斯这些天已经摔过很多次了。人鱼几乎是惊呆了:他的背鳍都竖了起来,几乎像是炸毛的猫,不敢相信刚刚发生了什么。等到他终于反应过来这个人类对他做了什么的时候,克里斯已经成功地抢回了他的枕头,并且背对着人鱼开始睡觉了。
于是克里斯第二天一早醒来的时候,成功收获了一只脸红咆哮,露出獠牙,并且气鼓鼓的人鱼。
“你这样好像河豚,”克里斯睡眼朦胧,“好丑哦。”
人鱼身上所有的刺都竖起来了。最后等克里斯完全醒来,准备下床去吃早饭的时候,他很为难地发现自己动弹不得,而对方大有不给一个交代就不放他走的架势。
“……”
克里斯瘫在床上,直接放弃了挣扎。他想了半天,终于想到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你难道还想打回来不成?”
克里斯顿时惊了。人鱼听他说出这句话,又怒又急又惊又完全没预料到地咆哮了一声,立刻松开了他,然后‘窸窸窣窣’接着‘嘭’地一声夺门而出,留下一连串各种杂物落地声。
半截床幔缓缓地落下来,克里斯:“……”
出乎意料的是,在接下来的好几天里,人鱼再没有主动出现在克里斯面前了。青年心里有些纳闷,但恰好被更重要的事情占据了精力,一时间分不出神来关心人鱼的心理状况问题。
‘克里斯,’子爵在信上这样写道,‘计划有变,望你尽快赶来。伦敦更为安全;多加小心。你忠实的,奥古斯汀。’
信纸被放在了桌子上,但克里斯皱起来的眉一直没有松开。事态有些紧急,他必须早日启程,从南安普敦去城里才好。
但...除了他和他的行李,显然,还有一个大麻烦得一起带上。
克里斯开始觉得事情有些棘手了。人鱼的伤势已经大好了,但克里斯现在还不愿意把他放走:他总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那么到底如何才能…把塞缪尔弄到城里去呢?
克里斯的处理方式在当天下午就被人送到了别墅里:那是一件做工不错的女式礼服裙,女帽,头巾,手套一应俱全,还有配套的裙撑。
“塞缪尔?”克里斯开始找人了,“塞缪尔,你在哪里?”
地下室的水池里没有鱼:克里斯找了一圈,终于在某一间满是灰尘的杂物室里找到了他。人鱼显然还不想见他,见到克里斯进了门,立刻就转过了头去,尾巴‘劈劈啪啪’地抽打着桌子腿。
“还在生气?”克里斯觉得有点好笑,但是为了鱼的颜面,决定努力让自己真诚一点,“我错了好吗?别生气了,嗯?”
他的声音很好听,声线温柔:人鱼仍然背对着克里斯,尾巴别别扭扭地又最后重重抽了一下,结果把桌子腿打断了。
“......”克里斯决定无视掉这个插曲。对方终于把头扭了过来,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下--又继续打量了一下。
这次审视似乎和之前几次都不太一样。但克里斯也说不出来,是哪里不一样。他只觉得人鱼的目光在他衣领胸口处多停留了会儿,再往下落在他两腿之间,盯了很久。
“......?”
如果这是一只雌性人鱼,克里斯觉得自己估计要误会点什么了。但塞缪尔--他怎么看都像是雄性--尽管在目前为止,克里斯还没有发现对方那个重要器官到底在哪里。不管怎么说,他现在联想到的想法都是有点荒唐的...克里斯于是坚信,人鱼只是对人类的身体结构再次感到好奇罢了。
等到克里斯终于把人鱼哄骗到大厅里的时候,一整套繁复的蕾丝边礼服裙已经在沙发上等候多时了。
对于这个‘礼物’,塞缪尔并没有像克里斯事先预想那样,表现出非常拒绝。这倒是省了不少事;只不过,在人鱼皱着眉头,有点疑惑地抓住那只粉色呢绒女帽的时候,克里斯发现他的脸变红了。
“怎么了?”克里斯抬头问他,“不喜欢吗?”
一边说着,他手里一边还在迟疑研究那件鲸须束胸--看在老天的份上,他对小姐女士们能把这件刑具每日穿在身上的精神致以崇高敬意。人鱼眼帘抬起来,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塞缪尔似乎对这只帽子很感兴趣。或者说,他
', ' ')('对帽子上插着的几根做装饰作用的彩色野鸡毛很感兴趣。
实际上,对于人鱼来说,赠送贝壳或者羽毛是典型的发情期求爱行为;这几根野鸡毛又确实非常漂亮(以人鱼的眼光来看)。海鸟的羽毛一般都是灰色或白色,这么鲜艳的羽翎塞缪尔还是第一次见到。
“好,”克里斯把裙子一抖,人鱼立刻打了个喷嚏,“让我们来试试合不合身,小公主。”
塞缪尔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从头上被套进了裙子里:他下意识地想要挣扎,立刻被青年从背后搂住了:
“好了,嘘...嘘嘘,没事的,”克里斯安抚他,“别动,让我给你整理一下裙角好吗?”
人类青年的语调太过温柔,又是直接搂了他满怀,人鱼立刻不动了。他的耳鳍颤颤巍巍抖动了一下,似乎已经完全被对方的热烈追求给彻底震惊,以至于在对方类似攻击的制约中都没有一点反击。克里斯看准了时机,立刻一气呵成整理了一下对方的领口和花边衣袖--不过,裙角比较麻烦,需要他半跪下来,并且努力地让宽大裙摆遮住露出的鱼尾。
人鱼的尾身再加上尾鳍,一共足有三米长。宽大繁复的裙摆勉强可以遮盖一点,但仔细看一定会露出马脚:实际上,只需要多看一看这位‘女士’快把蕾丝花边撑破的魁梧上半身,就一定会对’她‘的性别产生一点怀疑。
不过,克里斯也没想过要让这个装扮天衣无缝。只要能成功塞进马车里,事情就成功了一半;再搭上一条披肩,戴上帽子,手套,面纱--那么只从车窗外往里粗略地看一眼,是不会有问题的。
”不错,“克里斯心情很好,站起身来,想给对方戴上帽子:谁知道他的手刚刚抬起来,对方就猛地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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