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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稣在被钉上十字架前,曾经承受罗马的九百下鞭刑,而后被置于滩地,"卡尔说,“亚伯拉罕完成了祭祀,夏甲也找到了她的泉水;七大圣礼,—忏悔,圣餐,婚姻,涂油,坚信,圣序,洗礼,都已经完成。现在,卡特先生;在天启来临之前,全能的主将降下恩赐,赐予我们通向极乐的道路和阶梯。“
“全知,全能,全善的主!痛苦,我们忍受的痛苦都是短暂的,痛苦即是试炼,是证明信仰,证明忠诚和跟随的机会--仁慈的主会赐下恩典!赐予我们抹杀痛苦和一切遗憾的力量。”
众人低下头,喃喃祈祷。卡尔的声音庄重,在教堂里回响。
“他的命令不是劝说,主的旨意不可怀疑;不可询问旨意的含义。卡特先生,向全能的主表示忠诚吧。您的名字,就代表着基督的仆人。但您成为了约拿......您因为傲慢、无知和自大,遵从自己内心的邪欲,而违抗了主的命令...您是一个涂了圣油的愚昧者,一个受了洗礼的无知者;一个逃脱责任,违背主的命令的伪教徒。现在加诸于你身上的惩罚是公正的;忏悔吧,卡特先生。忏悔吧。将一切...全部交给我们的主,奉上你的鲜血,奉上痛苦,奉上你的祈求......"
教徒们神色肃穆地将克里斯用麻绳绑了起来。卡尔面色严肃地点了点头--执刑人在踉跄的青年身后扬起鞭子,甩了个花,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小牛皮拧成的皮鞭尾部嵌着数枚铁钉,闪出惨白的光。
克里斯喘息着。他不太能站稳了,连日的折磨让他的精神不堪重负,他的腿正在发着抖,手腕上的麻绳绷得很紧,被冷汗浸湿的后背一阵阵发凉。青年清楚地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会咬牙撑下去,或者死在这里。他们没有选择折磨塞缪尔,这让克里斯感到一阵如释重负。这种程度的疼痛还不至于让他崩溃......他并不害怕。他是塞缪尔的骑士,他的人鱼是他心爱的公主;为他所爱的小公主承受痛苦是光荣的,这是他的荣耀。
“没事的,”克里斯轻声说,“没事的。“
银发的人鱼死死看着他,不断粗声喘息着,手臂上的肌肉全部暴凸起来,不断试图从水箱里挣脱出去,发着抖注视着他。金发青年被吊着绑了起来,两只手臂被扣在一起,用麻绳绑着,让他面对水箱--这样的姿势,能让人鱼更好地看到他痛苦的表情。
人鱼金色的瞳孔抽搐着。他不断试图挣脱,巨响从水箱里传来,他似乎预料到即将发生什么一样,发着抖低声咆哮着。清晰的恐惧在他金色瞳孔里颤动,倒映出对方被吊起来的身影。
“把头别过去,塞利。”克里斯看着他的眼睛,声音很坚定,带着他一贯的温柔和安抚,“一切都会没事的。”
别再看下去了,我的爱人。闭上眼睛吧。
接着,第一鞭落了下来。
“...!”
克里斯闷哼一声。但他没有叫出声--他绝对不会叫出声来。人鱼在水箱中也像是被狠狠抽了一鞭似的,从胸腔中迸出一声极其惨的吼声来,剧烈地发着抖。鞭子端部的铁钉像是要钻到肉里去一样,然后被巨大的力度狠狠拉出来,立刻翻开一片血肉。疼痛让克里斯眼前发黑。然后第二鞭,第三鞭接着落了下来......金发青年的肌肉抽搐着。但他还是咬着牙,强行把惨叫压回喉管。
铁钉咬在血肉模糊的背上,鞭鞭牵扯到旧伤。撕心裂肺的疼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被过分咬紧的牙龈已经变成一片青色。他粗重喘息着,像是一头动物;金色发梢被冷汗打湿,上半身由于持续剧痛,而开始痉挛僵直......但他必须继续呼吸下去。
克里斯剧烈地,粗重地喘息着。他背后深深的伤口因为喘息而被扯开了,新鲜的血再一次往下流淌,染红了十字架下的木地板.......青年穿着靴子的长腿在自己的血迹里打滑。他已经没办法站立了......上半身手臂被麻绳直直地吊着,而接下来的一鞭让他的后背肌肉再次猛地抽搐了一次;那些伤口深得几乎见骨了。深红色的血肉从中翻出来,在一道道纵横交错又重叠的裂口处狰狞无比,像是被熊用利爪撕扯开的那般可怖。
鞭子的尾稍被血浸得透湿,一滴一滴地落在地板上。
塞谬尔一直死死注视着他。他低微地喘着气,在猛然挣扎的间歇中,阴沉的声音里蕴含着无比的憎恨和渴血的戾欲。那双金色幽暗的兽眼亮得如此可怖,在暗淡的教堂里,就像是魔鬼本身。
在一次次剧痛中,克里斯的神智已经游离了身体。在昏迷和短暂清醒之间,他的后背已经没了知觉,只感到自己轻飘飘的,像沉溺在一个醒不来的噩梦里......青年恍惚间回忆起那些晚上塞谬尔脖颈间的气息。海,冰凉的海,小苍兰和白茶......一个又一个湿漉漉的吻,笨拙扑在他耳后的炽热鼻息,落在脸颊上的,令人心痒的睫毛。湿漉漉的肉舌重重舔过润湿眼睑,他的喉结急喘着上下滑动,在不得章法的舔舐和含吮中,颤抖不已......
', ' ')('“博士!他晕过去了......”
卡尔只顾着仔细纪录人鱼的数据,一时间忘了顾及克里斯;他不经意回头一看,只见染了血的木架下,金发青年的头已经无力地垂了下来。
可是,黑鳞的数值已经快要突破阀域了。卡尔低头看着仪器上的读数,叹了口气。
“再这样下去,他就要死了,”卡尔喃喃道,“但只差一点。只差一点......”
在昏迷中,克里斯做了一个梦。
梦境混乱而无序。他梦见第一次出海时湛蓝的天空,一望无际的海面;甲板上看到的日落,把船帆掀起的海风;海天一色漆黑的暴风雨,惊恐的尖叫,怒骂;他梦见常年炎热的黑土地,一望无际的种植园,咖啡豆在太阳下干燥,芭蕉叶子,黑奴头上摇摇欲坠的水壶,肉蔻粉和丁香......他梦见教堂,梦见年幼的自己低头时的敬畏,圣水洒在他的脸颊上;沉闷的木质小隔间,低声忏悔隔着铁丝网传来。他梦见儿时母亲落在自己额头上的一个吻,踮脚上楼的无声无息的仆人们,昏暗的大厅,还有空无一人的黑暗走廊......
但是他一定忘记了什么。
在梦里,他清楚意识到他忘记了一个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的东西,重要地让他心口都隐隐作痛,但无论如何,他也想不起来。那段记忆跃跃欲试般地挤到了喉咙口,就差一步,就差那么一小步就能脱口而出,但他就是回忆不起来。这种莫名的怅然若失让他焦急万分,心中空落落的,好像缺了一块...
青年在昏迷中紧皱起了眉。他侧头向一旁,金发散落下来,无知觉而紧闭的眼睑在微微颤抖。下一刻,房间的门被用力打开了:两个教徒走了进来,要把克里斯押送接受今天最后一次的电刑。
其中一个走上来,粗鲁的拍了拍克里斯的脸,把他拽起来。但对方并没能如他所愿:青年似乎神智不清,金色发丝散落在苍白面孔上;他仍然在深度昏迷之中。
其中一名教徒感到一丝不对劲,他犹豫去探克里斯的鼻息......对方的呼吸很微弱。他俯身下来,因此靠得很近,甚至能看清楚对方颈侧若隐若现的青色血管,以及各侧三条像是狭长裂口一样的鳃纹。那些淡青色的纹路顺着对方的脖颈蔓延开来,在侧脸处甚至已经生长出了一些浅贝色的鳞片,在微弱光线下某些角度里反射出幽暗的绿光。他已经不是人类了......那教徒直觉中感到一种靠近对方时的极度不适感,像是某种动物天性所带来的警告。那教徒正要直起身来,就在下一刻,他对上了一双猝然睁开的竖立眼瞳。
“......”
另外那个站靠后些的教徒还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他的视线都被另外那人给挡住了,什么也没看见,只能看见对方的后背;但他开始觉得有点蹊跷。他的同伴俯身的时间有点久了些......正当他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对方慢慢直起了身来。
“...他醒了。”那名教徒说,声音有点低低的,透出一点古怪,“博士在等我们。”
船在漆黑海面上颠簸。走进船上的教堂里时,浓重的鲜血气味笼罩了他。克里斯在两个教徒一左一右的钳制下勉强保持站立,把头抬了起来,十字架立在他的面前。
“您忏悔了吗,卡特先生?”一个干枯的声音传来,”忏悔您犯下的错误,您的罪......您违背主的命令,放弃了高尚的人类灵魂,自愿和没有灵魂的人鱼交换主的神圣契约......您是否还剪了它的一截头发?......我们在您的房间里发现了这个,“卡尔微微示意,把那只黑天鹅绒的小盒打开,展示给对方看:如海中月光般的幽暗银色倾泄而出,是被人非常认真仔细束好的一段银发。
“别用你的手碰它。”
克里斯从唇齿间咬出这句话。他的声音又低又冷,像是蛇的嘶声。卡尔摇了摇头,似乎没有理解对方话里的语气。
“您听说过参孙的故事吗,卡特先生?“卡尔说,“一个英雄,一个力大无比,无人可战胜的英雄......但在睡梦中,大利拉剪下了他的一束头发,让他失去了力量。这个女人,她犯下的罪就同夏娃一样...同带来灾祸的潘多拉一样。您,卡特先生,您......您犯下了如此多的过错,为什么还是没有忏悔呢?“
教堂中的光线从窗户间落下,昏暗之中,克里斯得以看清水箱中的情形。塞缪尔没有昏迷,但他金色的竖瞳已经变成了血红,神智不清间,不断暴戾发抖,尖牙完全露出了唇边;血淋淋的鱼尾染红了水箱,粗重铁链在无章法挣扎之中发出可怖巨响;这其中爆发出的力量实在可怕,竟然让很多立在一旁的教徒们都颤栗不已。
“今天,我们的计划临时改变了,卡特先生。”博士说,“黑尾不受控制,也许在他把您撕碎之后,能恢复一点我们需要的神智。”
克里斯的生死不在他们考虑范围之内。这个青年可以活着,也可以随时死去;为了唤醒失去神智的黑鳞,让他流一些血,或者被撕碎,并没有什么很大区别。
', ' ')('“把铁链解开,”卡尔对教徒示意道。绿光暗淡间透明的水箱垂直竖立,人鱼的巨大身躯藏在血污沉淀之中,倾泄银发间的头颅半低垂下,唇侧尖牙森白,半透明鱼鳍边缘的狭长尖刺偶尔反射出暗光。沉重铁锁链紧紧缠绕在水箱外侧,像是一些互相纠缠的蟒蛇;接下来是“哐当”几声,那些粗锁链被解开了,重重地砸在地上。
克里斯被粗鲁往前推搡;他已经走不太动,几乎是靠着身侧钳住他的教徒才能勉强保持站立。这个距离有些太近了,他们不再敢往前;卡尔示意让他们回来,只留克里斯一人在人鱼的水箱前。
“请听从我的指示,可以吗,卡特先生?”博士说,“你的左手边有一节梯子。水箱的顶部很好开启,你需要握住那个把手--然后进入这个水箱里。”
没有人说活。一时之间,连所有的教徒们都安静了下来--无数目光投在了克里斯的身上。踩上梯子,进入水箱--这后果无疑是致命的。黑鳞已经失去神智了;他现在已经变得和狂躁的普通野兽没有什么两样,而这个青年的血很快就会染红水缸。
“请快些吧,卡特先生。”卡尔催促道。他身边的几个教徒举起了枪,只在几步之隔间胁迫在克里斯身后。整个狭小的船上教堂中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在等着克里斯动作。金发披散在青年憔悴的脸侧,他的唇边露出一个几乎称得上讥讽的冷笑来。
然后他勉强抓住了木梯,很费力地把自己挪了上去。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他的身上,看青年略显艰难地一点一点移动;然后是一声刺耳的巨大摩擦移动声,水箱顶端被推开时,绿水中的人鱼突然猛地动了一动头:人鱼抬头的动作没有人看得清,而下一刻那双血红的竖瞳便已经死死钉住了克里斯。对视之时,那双瞳孔猛然收紧了--但其中的情绪却是不可错认的可怖攻击欲。这种暴戾似乎要将一切都撕成碎片......就连克里斯虚弱的心脏甚至都因为这种强烈的杀意而漏了一拍。
“就是现在,”卡尔说,“请进入水箱里吧,卡特先生。”
博士的话音刚落,克里斯耳旁猝然就是一声巨响:教徒扣枪时的火药味弥漫开来。人鱼在巨惊之下猛地一摆尾,沉重铁链狠狠砸在水箱侧。显然,卡尔不想再耽误时间了;如果克里斯再不行动,接下来这一枪就不会仅仅击穿墙面了。
克里斯没有选择。他咬紧了牙关...水是冰冷的。塞缪尔会撕碎他吗?人鱼高大的身躯投射下阴影,在肮脏的水里笼罩住了他。那双青年所熟悉的金色双眼此刻变得很陌生:它们不再清澈,不再是那种蜂蜜一样的金色,不再充满爱意或依赖,不再像是天际落日最后一点温暖的金色余晖。人鱼暴戾地注视着他,黑青色的纹路从粗壮脖颈一直往上蔓延,布满整张面孔......而高高的眉骨投下阴影间,一双血红针尖般的竖瞳死死钉住他,像是蛇,蜥蜴,某种爬行动物......无比锋利的尖牙露在苍白唇边,在痛苦和暴怒之中不断痉挛颤抖。
他只是野兽,这是他原本的面目。
人鱼血的浓厚气息完全笼罩住了他。在下一个瞬间,克里斯的心脏猛地停跳了一拍。他无法描述这种味道......他本以为是记忆中的那样,但现在这些太多,太多了......天旋地转之中如同被重物狠狠砸中,这段日子里接连不断的高热在此刻如黑色巨浪一样顷刻间把他吞噬。
异常的心搏让青年几乎无法呼吸。下一刻,一股大力直接把克里斯按到了水箱壁上;他被反手扭了过去,只露出半侧面颊。在原始欲/望的驱使下,人鱼竟然硬生生扯断了锁链的束缚,血雾顿时炸开,巨响几乎震碎教堂两侧的玻璃。
野兽的粗粝喉音灌入克里斯的耳中。他真的无法呼吸了:无比霸道的气息几乎让他溺毙。他的手指尖都痉挛颤抖起来,甚至感觉不到自己的心跳...究竟是因为跳得太快连成眩晕的一片,还是已经窒息在这滔天而来的巨浪里?
青年颈侧两边的鳃裂一开一合,奄奄一息地挣扎。在他耳边,人鱼可怖地喘息着。下一刻,森白尖牙狠狠刺入了那只苍白的后颈。
锋利手爪像是匕首一样轻而易举撕开了布料。接着,金发青年猝然发出了一声痛极的哽叫。
晕染开来的血丝在浑浊绿水中往上升腾,很快把那一片水都染红了。克里斯浑身剧烈发颤;强硬插入他双腿间的粗壮鱼尾再次动作粗暴地向前猛地一挤,顿时,教徒众人们又听见一声被水所阻隔的沉闷惨叫声从水箱里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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