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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依然是暗的。远方的海浪一声接着一声,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逐渐变得清晰。黑暗的洞穴里,隐约可见盘踞在幽暗深处的黑鳞鱼尾。光滑鳞片与赤裸肌肤缓缓摩擦之间发出‘沙沙’轻响,森寒蓝光乍现;一双苍白修长的长腿深陷盘踞的鱼尾间,黑白对比无比鲜明,赤裸的肋骨在呼吸之间隐约可见。
鳞片之间,一节小腿无力地滑落下来,很快被人鱼用手臂重新揽回了怀里。人类在他怀里显得很削瘦,半侧脸埋入胸膛,露出的另外半张苍白侧脸给人一种病态的脆弱感,在缓慢地一起一伏呼吸。克里斯的体温慢慢降下去了,但这不是发情期的结束;他现在的身体还不足以支撑他度过一个完整的发情期。他的情热来得像是一波一波的潮水,而上一次滚烫的潮汐已经慢慢退去。
咫尺之间,人鱼胸膛中有力的心跳声如此之近。砰,砰砰。远处的海潮逐渐变得清晰,克里斯还未完全清醒之前,感觉到有人正在‘呼噜噜’地不住挨他,用动物的方式在不断和他温存。塞缪尔的喘息声很重,赤裸的健硕身体紧紧贴着他,像是亲不够也看不过来似的,喉管里一直发出猛兽特有的粗哑低音,显然是克制不住自己。
克里斯轻轻挪了一下。他还是没什么力气,四肢似乎泡在一缸温水里,但他并不感到困顿。人鱼很快凑了过来,发出几声急切又讨要的小轻音,喘着气想要他的一个吻。
很快,人鱼摸索着和他接了一个笨拙的吻。塞缪尔身上那种熟悉的香味再次笼罩了他,让克里斯慢慢朦胧想起来一些模糊的东西。一束白色的花,小苍兰,清晨里清澈的水露;夜里苦涩的海风袭来,吹拂起他亚麻金色的额发。
一种克里斯从未体会过的感情此刻安静栖息在他的心胸里。他从不知道这是什么......那么好,又那么酸涩,像是浸透了潮湿的云。他从未体会过,也从不想象自己能够体验;这是他从来都避而不谈的东西,他的脆弱和他的信任,一切他从未说出口的软肋。
他能给塞缪尔他的爱情。宠爱,纵容,呵护或者保护,或者随便什么;但克里斯从没想过要给他自己彻底的信任。像他们这样的人,最擅长利用和控制人心。他会有爱情,但不会有信任。这个世道是残酷的,而克里斯也足够了解这些残酷。
人人都想驯服他。并不是没有人想要进入他的灵魂:无数觊觎的目光如同锋利尖刀,想要穿刺他,进入他,切割他的身体。低位者的骄傲,向来都是上位者会觉得有趣的新鲜玩意儿。没人爱他,也没人真正想要他;他们只想像是要一个新奇物件那样地要他,占有他,在他身上打上自己的烙印。但克里斯不想要谁的烙印。他的脊背哪怕是跪着的时候弯曲下去,也总有一天会再次直起来。在经年累月的压抑和伪装下,他永远都不会屈服;而这场博弈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其中的任一方死去为止。
黑夜如污浊墨水倾倒而下,将他通体都染得漆黑。血从他的掌心缓慢地往下滑,而被他杀死的人并不是人人罪有应得。
无辜者的血是他权力路上的垫脚石。克里斯从不掩饰自己对权力的欲望:他像操纵木偶线一样操控众人的心,也牢牢把握着自己的心。他最恨失控,他认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失去控制。
但现在,他无法控制自己了。他知道有些事情他一辈子也忘不了,就那么短暂的一瞬间,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他知道塞缪尔已经拥有了他。克里斯从很久以前就已心甘情愿为他献上了自己的心。他愿意为他单膝下跪,做他一辈子的骑士;用鲜花装饰他,用羽毛和珠宝取悦他,看着他金色纯粹的双眼,告诉他自己胸中一千句,一万句说不完的温柔情话。
他永远记得自己看见对方的第一个刹那,那一瞬间即是永恒。克里斯听过传言,古老故事中见到林中仙女的猎人会剜去自己的眼睛,以免日后发疯;但哪怕是这样,他所见过的容貌仍然会永远停留在胸中心里。他不是第一个沦陷在人鱼眼中的人类,他也绝对不是最后一个。他如何能抵抗呢?他会是一个最为心甘情愿的俘虏,完全百依百顺的恋人。这样的命运在他们见面的第一个时刻就已经定下了,克里斯从来没有哪怕是一点的后悔;他愿意让人鱼拥有他的心,拥有他的爱情。
但现在,塞缪尔拥有了他不安的灵魂。
这从来不是克里斯愿意讨论的话题。这是他的禁忌,他黑暗而暗流涌动的隐秘。塞缪尔让他颤栗。
青年摸索着向前伸出手来,慢慢抚摸着塞缪尔的耳鳍。人鱼锋利的扇鳍微微抖动着,脸颊很快贴上来,不断往他的手心里呼喘着蹭去。人鱼满足的粗喉管音很快传来,克里斯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接着又再次继续了。
对方的肌肤仍然滚烫,赤裸摩挲之间,情意缓生。塞缪尔低头粗喘着吻他的时候克里斯张开了唇,两人舌肉很快纠缠相贴,水声中牵扯出透明银丝。紧紧相贴中,一吻难分,无论哪种角度似乎仍然不够亲密。人鱼喘息着微微抬头想换一个让克里斯更舒适的抱姿,很快被青年用手臂压住后颈,让他靠近自己更低些。
“吻我吧,”克里斯轻轻说
', ' ')(',“我永远都爱你。”
黑暗仍然笼罩他。人鱼滚烫的喘息声打在他的颈处,接下来就是无数个急风骤雨一样的吻。暴雨的力度让他窒息,让他的头发也淋湿在颊旁。克里斯看不见,于是他喘息着用手摸索着人鱼的脸颊,回应他,让他带给自己,自己决定拥有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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