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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有事吗?”裴景行见陆崖捏着手机挂断了电话。
“嗯,妈妈病了,我爸叫我去看看。”
裴景行没多说什么,保存文件关掉了电脑,开始整理桌子上的东西,“我送你回去,记得不要落下东西。”
陆崖点点头,起身走进房间整理东西。他先是拿走了床头柜上写着裴景行电话号码的纸条,又从枕边拿起那把戒尺放在羽绒衣里侧的口袋。等他换好衣服抱着书本走出来时,裴景行已经拎着电脑包在等他。
“去哪里?回家吗?”
“在医院。”陆崖在门口一边换鞋一边说:“第一医院。”
“好。”
两人一起下了电梯,裴景行让陆崖去柜台把房退掉,自己则先去了地下车库。等陆崖办完退房出门时,裴景行的车已经停在酒店外的临时停车位。他开门上了车,发现座椅上有两盒水果,草莓和樱桃。
“记得告诉妈妈是你路上买的。”裴景行发动车,下马路开上了车道:“我不了解你们的关系怎样,但毕竟是你母亲,付出关心总没有错。”
陆崖抱着装水果的袋子,又看了看裴景行,“谢谢啊。”
“不用客气。手好点了吗?”
“好多了。”陆崖看着手上缠着的薄薄的纱布。
“记得喷药。”
陆崖觉得裴景行开得很快,又或者是时间过得很快,被夜色引燃的路灯散发着橙黄色的光,正在面前飞速向后倒退。
汽车很快停在了医院门口。
“自己去吧。”
陆崖再次道了谢,说了句再见才拉开车门,下车走了。
车里开了暖风,一下车就觉得冷,他抱着一袋水果,尽力把自己整个人都裹进羽绒衣里。这几年的冬天越来越冷了。他快步走进住院部的楼,路过卫生间时拐了进去,把手上的纱布拆掉。水龙头里流出的冷水落在手上,将掌心淡黄色的药也冲了个干净。
他可不知道母亲问起来该如何回答,索性把纱布拆掉,至少不那么惹人注意。
随着电梯上升,他把水果拎在右手上,又整理了衣服,才走进走廊推开母亲的病房门。
母亲姜欣悦正坐在床上看书,听到开门的声音只是抬头看了一眼,便又将视线落回书本上。坐在床旁的父亲抬起头,看到陆崖:“小崖来了?过来过来,看看你妈,我一个礼拜不在她胃病又犯了。”
陆崖刚走过去,就听母亲冷着声音开口:“学校到一院这么近,你去哪了?”
陆崖一愣,随即把手里的水果放在床头:“我…给你和爸爸买了点水果。”
“哟,好儿子,过来让爸爸看看。”
“你少打圆场。”姜欣悦抬头瞪了一眼陆国庆,见后者摆出一脸无辜的模样,她啪的一声合上了手里的书,抱起手臂看向窗外。
“哎,小崖,你来。”陆国庆讪笑着:“妈只能在医院吃饭,晚上爸爸带你下馆子,现在帮爸爸去对面买包烟?”
陆崖知道母亲心情不好,自己先躲躲实属上策,没多说什么就转身出了门。
他叹了口气,习惯性地把手伸进口袋找手机,又摸到了样什么东西,拿出来发现是裴景行留给自己的电话。他点亮手机屏幕,看着手里的便签纸条,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
此刻的裴景行正坐在工作室,邮箱显示文件发送成功,桌上的手机短促地震动一下。他拿起手机,发现是一条微信好友的申请。
陆崖。
那孩子拿自己留的电话找到了自己的微信,他头一次感到哭笑不得。倒也不是不愿意留联系方式,只是在裴景行的观念里,微博私信和微信的效果相同,况且自己微信联系工作比较多,没想到被他先找了上来。
手指按在男孩用自己背影做的头像上,迟疑了一阵,打开大图点了保存。
【您已添加了LUYA,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仰止]:怎么样?
[LUYA]:妈妈犯胃病,可能得住几天。
[仰止]:病人很需要陪伴的,好好陪妈妈吧。
陆崖想着母亲的脸色,站在红绿灯路口不由得苦笑。他点开裴景行的个人信息,男人的头像是一条落满黄叶的树,看街景似乎不是国内。裴景行的id是仰止,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陆崖默念着,在绿灯亮起后迈步走上了人行横道。
[LUYA]:老师下周三有时间吗?我请你回学校吃食堂。
[仰止]:下周不行,工作走不开。
[仰止]:下下周可以。
[LUYA]:下下周我周六有考试,周三下午想复习……
[仰止]:下午?我以为陆同学只是请我吃午饭,原来目的不纯啊。
陆崖一瞬间红了脸颊,手指还没戳上键盘,就看对面又跳出一条消息。
[仰止]:那就等你周六考完试吧。
陆崖愣了愣,只觉得按在屏幕上的指腹都发着痒,最后发了一张呆滞猫猫的表
', ' ')('情包。
[LUYA]:……嗯。我上午考,老师十一点半以后随时来,给我发消息就行。
[仰止]:好。考试加油。
等陆崖买完烟回到病房,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病房内的气氛也缓和了许多。两人不知谈了什么,姜欣悦虽没说什么话,却也没再黑着脸。他坐在病床边,看着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听着墙壁上的挂钟一秒一秒走过。坐得久了,他不由得开始回想自己和父母的关系究竟是怎么越来越尴尬的,但似乎从有记忆开始,只要自己和父母同处一处,总免不了父母的争吵和对自己的责骂。再后来自己上了大学,一家人的吵架方式转变成了冷战。
兴许自己真的不是亲生的吧。他想。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偶尔拿出手机看看信息,一直到护士敲门送来了专给姜欣悦配的晚饭,他才和父亲站起身往楼下走。
父子俩最终就近找了一个饺子馆,热腾腾的饺子端上来,陆国庆又要了一瓶江小白。
“小崖,我跟你说啊,你妈老了,有时候她说什么话,你也别太放在心上。”
陆崖往嘴里塞着饺子,含糊地嗯了一声。
“我约了个精神科的医生,就跟你妈说是缓解压力的,反正和她先聊聊,说不定能有点用,这事儿先告诉你,你别说漏咯……对了,转专业那事,我找找人说不定还有办法,你也不用着急。”
陆崖咬着发烫的饺子往下咽,他知道父母一直不满意自己学艺术,也一直盼着自己把专业转到生物工程,才好继承父母的衣钵。学校的规定是大一综合考试排名前三可以自由选择调换专业,陆崖很不幸地拿了个第四,惹得母亲不满,似乎从那后母亲就没再和自己说过什么话。
“爸,”他突然抬起头:“我能喝一口吗?”
陆国庆愣了一下,想把那小瓶子递过来,又犹豫了一句:“你妈闻到岂不是得骂死你……”
“那算了。”陆崖低下头。
“哎。”陆国庆从前台要了个小杯子,倒了半杯,递给陆崖:“就这么一点儿啊,不能多喝。”
“好。”陆崖端起杯子,仰头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点燃口腔,顺着喉咙和食道淌下去。陆崖不会喝酒,更喝不出什么酒里的醇香,就只觉得辣,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辣得他想吐。
“哎你这孩子怎么……跟谁学的这是?”
陆崖抬起头,有些无奈地冲陆国庆苦笑,“挺好的,爸。”
“行了,我跟你说,一会儿我陪你上去,你陪她过个夜?我得回家准备东西,明天出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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