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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景行的生活十分简单,基本上工作室和家两点一线,逢年过节也不例外——除了回李怀森家吃了顿年夜饭。李尹航下厨煮了一包饺子,配上几碟外卖叫来的菜,还有电视里的春节联欢晚会,基本就算是一个年了。李怀森身体不好,可裴景行回来,他高兴,喝了一小杯酒。裴景行没喝,只是待到凌晨,李怀森入睡也就离开了。
大年初一,工作室休假,晚霞余晖透过窗帘,操作室里只有裴景行一个人,和宽大桌面上的仪器工具。
手机屏幕忽然闪烁一下,裴景行戴着手套没摘,只是抬头匆匆扫了一眼,刚看清是陆崖,屏幕就暗了下去。
他手里的不锈钢针刺穿薄薄的铜质,下面是一层厚厚一层灰白色氯化亚铜,再往下,借着光才看清露出了坚硬的铜体。这是一个青铜酒樽,无保护存放了不知多少年,表面几乎结满了粉状锈。
想要露出底色和花纹,必须先除锈。裴景行用刻刀一层层小心刮磨,既不能伤到内里的花纹,又必须将锈迹剔除干净。
手机屏幕又闪了一下,裴景行略一抬头,手上动作稍稍一顿,而后又轻轻剐磨起来,刀尖剃走铜锈时的细微声音摩擦着神经。他熟悉的工作就是这样,铜锈味儿和粉末,强光,精细工具。等到终于用小刷子扫清浮粉,一小片的铜质基本去除,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扯动手套把拇指解放出来解锁屏幕,活动着手腕去看消息。
收到消息已经是四小时前的事了。
[LUYA]:老师,今晚和同学在外面玩,我能喝点酒嘛?不喝醉。
[LUYA]:裴老师,其实我今天生日……
裴景行笑了一下,想回句“生日快乐”,手指刚按在输入拦里,来电页面占据了整个屏幕。
是陆崖。
“喂?”裴景行接了起来。
那头传来的声音却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陆崖像是刚跑完步一般剧烈地喘着,声音也十分虚弱,甚至因为着急带着哭腔。
“救救我,裴老师,”陆崖那边的声音断断续续,“他们拿刀捅人,同学出事了……”
“先报警,几个人受伤?”裴景行立刻摘了手套,掀起一旁的保护袋把没收拾完的青铜器套了进去,开始翻找储存柜的钥匙,“地址发我,马上就到。”
陆崖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起因是一周前,李桐浩突然打电话来说自己在追同班的女生梁苒,可梁苒出了名的爱在朋友圈秀恩爱,以至于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名花有主。
“我知道,可她和我说她快分了,让我再给她点时间。”李桐浩在电话里说:“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种要强扭的人,这不是快过年了,初一你生日吗?我请你去玩玩,顺便带上梁苒行不行?我们是同学嘛,一起玩玩也不干其他什么……”
于是大年初一,晚饭后的例行KTV活动,寿星陆崖像个电灯泡一样坐在点歌台旁啃果盘,李桐浩搂着梁苒的腰有唱有笑。
算了算了,就当偶尔帮兄弟一回吧,陆崖忍着心里的别扭一直等到凌晨,梁苒终于接到了母亲催她回家的电话。一行人刚出门,李桐浩和梁苒宛如热恋分别般在小巷口拥抱,突然暗里冲出一个人,一脚把陆崖踹翻在地。
怀里抽出的匕首被路灯照亮,第一下先扎在了李桐浩身上,陆崖只听到李桐浩哀嚎一声,也顾不上想什么,赶忙扑过去把那人推倒,自己也被那人揪住衣领拽得跌倒在地。
他扭动着要踢开那人,只看清他黑色口罩上方是一双完全陌生的眼睛,混乱中只觉得肋旁猛然一凉,顿时浑身都失了力气。混沌,空白,是他此刻最大的感受,甚至没过恐惧。
身旁传来叫喊骚动,似乎有人闻声赶来,自己半边身子的衣服都被血液浸湿,麻木过后的疼痛让他几乎发不出声音。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捅了一刀,不知道李桐浩究竟怎么样,左右张望下没有看到梁苒的身影,凶手更是没了去处。
“操……徐峰!”李桐浩从地上爬起来,他刚刚用手臂挡了那一匕首,自己都怀疑手要断了,发现陆崖身旁竟然淌出血来,赶忙过来用还能动的手按住陆崖腰旁的伤口。“打电话……快,快,给你爸打电话!”
恍惚间陆崖意识到徐峰是梁苒的男友,他抖着手摸起手机,两三次指纹验证后才解了锁,拨电话后才想起老爸出差,此刻应该在飞机上,而母亲还在医院住着,不好打扰。
身上的伤口冷得厉害,又麻又疼,冬天的衣服臃肿厚重,陆崖只能看到从层层衣服下面溢出来的血液,却连伤口在哪都找不到。
实在没办法了,他点开置顶的联系人,拨号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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