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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夕阳下沉,前方的路变得有些迷蒙,有些阴森。道路两旁开始出现茂密的树林,与昏暗的灌木丛。不时有些风吹草动,都会让天玺神经过敏的打个激灵。
又奔驰一会,徐言之拉住马缰大喝道:“安营!”
天玺有点内急,催马来到树林边,跳下马进林子里小解。树林里飘荡着一股浓郁的草香,不时有小虫子“啾啾”地叫几声。
刚系好裤子,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啊!”天玺吓得一哆嗦,回头看到徐言之奇怪地站在他身后。
“偷偷摸摸的干嘛呢?”徐言之好笑地说。
“人吓人吓死人知道吗?”天玺气愤地拉好衣服往外走。
徐言之猛然抱住天玺,“噗噗噗!”三支弩箭钉在天玺刚才站的地方,接着便是一片箭雨。
马蹄声,破空声,徐言之抱着天玺蹿出树林,把他放在白雾背上,朝白雾的屁股上狠打一掌。要不是天玺反应快,迅速趴下抱紧白雾的脖子,肯定掉下马被马蹄踩烂了。
“全军上马!退!”徐言之的吼声从天玺身后传过来。
天玺紧张地回头看,满眼的火把攒动,满眼的黑色盔甲。马蹄轰响间,一条黑色洪流如退潮般急速奔逃。黑色洪流后面,是一片红黄的火把,那些火把在风中拉出一道晃眼的光线。
箭雨依然猛烈,不时有中箭的兵士连人带马摔倒,接着被后面的马蹄踩成肉酱。惨叫声,呼喝声,占满天玺的耳朵。那在火把的照耀下绽开的一朵朵血花,让天玺的心一阵阵刺痛。
徐言之与几位将军断后,锦文被徐言之赶到前面保护天玺。看到锦文手拿长鞭替他拨挡箭雨,天玺的脸火烧似的红。让一个比他小八岁的孩子保护他,还是在这么危险的时候,他的脸要往哪放啊!
前方是黑黝黝的岔路,溃逃的徐家军没有停,冲过岔路继续往前奔逃。可是没跑多远,前方便轰隆隆地涌来潮水般的敌军。徐家军一阵急停,调头又往回跑。跑到岔路口,转向右边的岔道。毫无疑问,徐家军钻入敌军的圈套里。
不知跑了多久,箭雨渐渐消失,徐家军奔进一条泥泞小路。纷乱的马蹄将泥水践踏的“哗哗”作响,火把摇曳着将士们的影子,显得异常慌乱苍凉。
忽然间,前方没路了,只有一片黑沉沉的泥沼。徐家军被身后的追兵驱赶着,投入雾蒙蒙的泥水荒野里。那一片片泥水洼地,就像一个个布满荆棘的陷阱,散发着邪恶的煞气。
“不要走泥潭!”后面传来姜猛的大喊声。
他的话音还未消失,便听到惊呼声和马嘶声,一些兵士连人带马摔进泥潭。奔逃中的徐家军顾不上痛苦挣扎的兵士,仍旧急速向前奔驰。将士们全都挤在一起,不敢再踏入泥潭一步。本来奔做一堆的人马,立刻拉成一条长长的黑线,如黑蟒一般飞速移动。
天玺很惊慌,又很庆幸。如果白雾不是一匹宝马,可能他早就中箭或者掉进泥潭里了。
“啊!”身边传来一声惊叫,这声音很熟悉。天玺急忙回头,看到锦文的半个身子陷入泥潭。周围的兵士只顾着逃命,没有人理他。锦文在挣扎,但是他没有喊救命,他咬牙挣扎着想自己上去。
天玺抿一下嘴唇,笨小孩!在泥潭里越挣扎陷得越快!
“锦文!不要挣扎!轻轻的躺平!轻轻的!”天玺大吼着,一边调头往回跑,随手从经过的兵士手里抢过一把长矛。
锦文听话的不再挣扎,小心的慢慢把身体横躺过来。
天玺跳下马跪在潭边,伸出长枪递给锦文:“抓住!”
然后他把缰绳拴在枪头上,拍拍白雾的脖子叫道:“白雾!用力拉!”
白雾是个好小伙子,低嘶着用力往后拉,很快就把锦文拉出泥潭。
“磨蹭什么!快上马!”负责断后的徐言之赶上来,跳下马把他们俩一手一个扔到白雾背上。锦文坐在天玺身后,紧紧地抱住天玺的腰,抓住马缰催马往前跑。
“天大哥,谢谢你救我!”锦文的声音透着恐惧,抱着天玺的手死死地抓住天玺的衣服。他的身体在颤抖,他的心跳非常快。显然,他吓坏了。
“你很勇敢!好样的!”天玺大喊,锦文抱得更紧了。
后面的追兵穷追不舍,徐家军的人数越来越少。不知奔逃多久,天边现出一丝曙光。
“将军!已经看不到追兵了!休息一下吧!”
“就地歇息!不安营!”
随着几声大喝,将士们纷纷下马。清点人数之后,只剩下不足千人。
迎着晨阳的光辉,将士们席地而坐,拿出干粮水袋填饱肚子。没有人说话,只有吞咽声和哽咽声。徐言之坐在远处的巨石上,看着将士们发呆。虽然离得很远,天玺却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深深的悲痛。
锦文低着头背靠一棵树坐着,他的马没了,自然没有吃喝。他那光鲜的蓝白相间的剑袖袍子上,一半都是泥浆。他的头发上,脸上,挂满泥泞。
天玺取下干粮水袋走过去坐在锦文身边
', ' ')(',从怀里拿出手帕垫着,抓出一个干面饼塞进锦文手里:“吃饱肚子才有力气逃命。”
锦文用袖子抹一下脸,却抹了一脸泥。天玺的袖子还算干净,凑过去给他擦擦脸。锦文抬起头看他,眼睛红红的。
“先喝点水再吃。”天玺把水袋凑到锦文嘴边。
锦文接过水袋灌一口水,然后递还给天玺。天玺接过水袋,锦文便开始吃面饼。
天玺也喝口水,拿出一个面饼吃:“锦文,你很棒。要不是你帮我挡箭,我可能早就死了。”
锦文停住咀嚼,抬头看着天玺,含糊不清地说:“你也救了我。”
“你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将军!”天玺笑着说。
锦文笑笑,眼睛里含着泪,低头继续吃面饼。
太阳缓缓从东方升起,炙热的阳光烧烤着大地。亡命奔逃一夜的将士们,互相依靠着坐在地上打盹。天玺从包袱里拿出一套衣裤给锦文换上,把他的脏衣服迭好放进包袱。收拾好之后一转身,看到徐言之站在他身后。
徐言之看看他,看看锦文,走过去摸摸锦文的头发说:“没事吧。”
“没事。”锦文仍是低着头。
“睡会吧。”徐言之拍拍他的肩。
天玺长出一口气,走到白雾身边把包袱拴在马鞍旁。一双手臂伸过来抱住他,紧紧的。天玺抓住胸前的手臂,紧紧的。
“我会保护你的。”
“我知道。”
“我们去睡会。”
“嗯。”
天玺独自一人在山峡中穿行。
仰头四望,左边的峭壁上有一个很大的裂口,中间卡着一块巨石。耳边回荡着呜呜的风声,一切都显得那么真实。
天玺心中的恐惧,犹如一片浓浓的黑雾把他淹没。他惊恐的向前跑,脚下满是盔甲与森森白骨。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天玺奋力奔跑,可无论他怎么跑,就是跑不出这个狭窄的山间缝隙。前方那一线细细的天空仿佛没有尽头,张着苍茫的大口想要把他吞噬。
不!不!让我出去!让我出去!
盔甲,白骨,纷乱的碎石,在天玺脚下哗哗的响。带着血腥的空气,裹着令人窒息的惨烈,敲打着天玺不胜负荷的心脏。
“咔支——”头顶忽然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伴随着纷纷掉落的石块。天玺慌忙抬头,看到峭壁上的裂缝中,那块卡着的巨石开始松动,眼看就要向他砸下来。一个黑影躲在巨石后面,正朝他阴狠地狞笑……
“不!呼——呼——”
“玺儿!怎么了?”
天玺瞪着眼睛,眼前是徐言之关切的脸和忧郁的眸子。转眼看看周围,被他惊醒的将士们茫然地看着他,那一张张泥泞的脸上写满疲惫。
天玺喘息着摇摇头,靠进徐言之怀里:“做了噩梦。”
“别怕,有我在。”徐言之紧紧地抱着天玺,安慰地轻轻抚摸他的头发。他最喜欢抚摸天玺的头发,每当他这样温柔地抚摸天玺时,天玺都会很安心。
将士们不再看天玺,天玺抓紧徐言之的衣服,用很低的声音说:“再往前走,会有山峡么?”
抱着天玺的手抓紧他的胳膊,紧到痛。
天玺心痛地皱起眉,低声说:“言之,把我交给他们,他们就会放过你吧?”
“不,无论怎么做他们都不会放过我。”徐言之低下头,温柔地亲亲天玺的额头,他的嘴唇干裂得翘皮,“反正都是死,不如死在一起。”
“羲会来救我们的。”天玺忽然想到那只冥狼。
“希望他会来。”徐言之无力地笑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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