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焉怔住。是啊。阿沅曾经可是父君最疼爱的女儿,最后父君还不是一怒之下除了她的仙籍?她在父君心目中的位置比得上阿沅吗?远远比不上。紫焉继续垂泪。
“准——”天君威严地说,以一种谁也无法违逆甚至求情的语气。
“父君。”偏偏这时还有不怕死的继续开了口。
众仙惊异地把目光投放到那入了殿便一直不曾开口的人鱼身上,刚才她叫天君什么?没听错吧。
“父君息怒。”人鱼抬起脸,姣好的面庞如画中才有的神女,“离追闯入禁地,是为了阿沅能够重生,但是阿沅已经转世了,如今的人鱼鳏鳏,就是曾经的阿沅。”
在场的没有不瞪大了眼睛、竖直了耳朵的。
天后反反复复地在她身上探寻,此时却无论如何探寻不到一丝阿沅的影子。
赤翊更是惊诧地大脑一片空白,他这时才看清她的脸庞,这哪里还是从前的鳏鳏?她,到底是谁?难不成真的是阿沅的转世?赤翊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这种残忍的事实。
天后急切说道:“冒认帝姬身份,可是死罪。”
人鱼看着她的目光却充满了女儿看母亲那温暖的爱意,天后的心突突地跳动起来。
“我已不是帝姬,早就因不端的行为被父君除了仙籍,但我依然还是天君和天后的女儿。”人鱼言之凿凿。
天君不着急询问,唤司命出来验证。
司命便走近鳏鳏去探命格。
寻常仙人,他一探便知道是什么命格,可如今这人鱼,却什么都探不出来,也是奇了怪了。
司命忙活了好一通,擦着额前的汗,诚惶诚恐地回复天君:“小仙无能,辨不出来。”
天君挥手叫他退下,目光逼视人鱼。
“但听你几句话,本宫和陛下如何相信?”天后又问。
人鱼冷静地说:“我出生一百年的时候,被父君册封为湘沅帝姬,迄今为止,仍是天庭唯一一位有尊贵封号的帝姬。”
这话不假,很多仙人也都知道。
“在我三百岁的时候,赤翊哥哥瞒着父君和母后悄悄带我去青要山玩耍,我见那山中一种仙草生得十分奇特,便试吃了,吃了之后容颜焕发,也正是因此,被父君母后知晓我们两个偷偷跑出去的经历,但父君心疼我,没有责罚我,却狠狠罚了哥哥一顿。”
赤翊心中百味掺杂,终究还是化为阵阵抽痛。
天后眼里开始噙有泪水。
这时,有仙童来报,九霄神君到。
人鱼静默了片刻,听到身后熟悉的脚步声,继续说道:“在大泽修行时,我曾用自己的血喂养受伤的鹣鸟,神君为我包扎伤口,我误以为神君对我有意,从此,一心都付给神君,到头来,却发现神君对我无意,我难以接受,伤心欲绝,禁不住魔帝的蛊惑,错将他认作神君,便一直错了下去,再没有回头路。后来,父君下令,将我从仙籍除名,我赌气嫁给了魔帝,嫁给魔帝之后,我曾因思念母后悄悄潜入天庭祈求再见母后一面,母后不肯见我,只让青鸟传信给我,信中让我好自为之……”
泪水从天后的眼眶里淌落了下来。
殿外的两只青鸟许是听见了自己,竟不经传诏就飞进了殿里,纷纷绕在人鱼身边,样子十分亲昵,像是相识了很久。
“父君虽然恨我,也是恨我生前不争气,丢了仙家颜面,到底还是心疼我,听闻我的死讯,不忍看我彻底消失于世间,在我死后也曾想尽一切办法为我溯魂。”
人鱼句句是曾经的事实,滴水不漏。天君天后包括在场的一众仙家,都不得不相信她确实就是曾经的湘沅帝姬。
“神君乃是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神,这条人鱼是不是阿沅,朕想听听神君之见。”
众仙纷纷目视九霄,期待他说一句话来做个最终的判定。
谁知,九霄却道:“当然不是,眼下,她只是条人鱼,是本座新收的徒弟,哪是什么帝姬?”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打太极?眼下不是,那以前呢?神君不道明。
天君似对神君的回答很是满意,接过话道:“湘沅已死,世间再无湘沅。既是九霄神君的徒弟,便由神君领回去,好生管教。”
人鱼却又接着道:“既然离追擅闯禁地是为了阿沅,那么离追之过,阿沅愿意代为受罚。”
“世间再没有阿沅,没有谁可代离追受过,”天君道,“朕看在九霄神君的面子上,不与你计较,将你交由九霄神君处置。”
天君愤然起身自上阶离去。
天后依依不舍地看着鳏鳏,紧紧跟随上了天君的脚步。
众仙家陆续散去,天庭武将进入殿来,准备押送离追和紫焉去地府投胎体验轮回之苦。
离追不舍地握住鳏鳏的手,歉意十足道:“对不起,阿沅,我暂时无法履行自己的承诺了,但是,听到你那句话,我此生死而无憾。”
鳏鳏眼神含笑,温柔地说:“离追,等你十世轮回之苦受过,我会去北海陪着你……”
一旁的紫焉望着二人,唇畔的笑容极其嘲讽,而她身边的赤翊,则是双目定定地望着鳏鳏,满脸伤情而寥落。
武将上前来押走了离追和紫焉。
鳏鳏从地上站起来,目送着离追被押走的背影,眼前一黑,却栽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