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出这样的结论,克雷登斯也有点安心。他把赛比的忽略当成了默认,再没有客气,抓起了那一块放了一整天表皮都有些发硬的糕点。
克雷登斯如品珍馐。
那简直是人间的美味,哪怕上面还爬了两只小飞虫,但饿到极致的克雷登斯也顾不上。他狼吞虎咽,三两下就把蛋糕解决**净。紧接着还嫌不够,又去拿篮子里的苹果。
当他看到苹果坏掉的一块时,他才猜到这个角落应该是堆放要处理掉的食物的。但他并不介意,他一点也不介意。他没发现视线范围内还有其他吃的,也完全不敢让赛比给他做宵夜,而这苹果只要除掉坏掉的部分还是很好的,甜脆可口,让他梦里也会笑起来。
如果克雷登斯能顺利地吃完并返回卧室,或许事情就会变得很简单了。
帕西瓦尔不会看到这一幕,也不会明白克雷登斯的内心到底有怎样的缺漏。他们的关系仍然会长久地维持着巨大的阶位差,使得彼此的误解随着时间的过去变成一道不可弥补的沟壑。
帕西瓦尔将始终触碰不到克雷登斯的心灵深处,而克雷登斯也永远不能坦然地面对对方,不能释放自己除了敬畏和感激之外的感情,也不能明白在帕西瓦尔的眼里,他早已不是那个垃圾桶旁的男孩,不是那个乞怜着需要他人施舍,却只配得到奚落和唾弃的模样。
但还好,慈悲的上天给了他们这次意外。也正因这场意外,他们才有了之后的可能。
其实准确来说,发生这一切也不完全是巧合。
这段时间帕西瓦尔时不时就会在夜间来厨房附近的酒窖拿酒,他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今早又服用了第二次大脑封闭的药剂,导致他被反胃的感觉折磨得辗转难眠,一闭上眼睛,药效的强劲副作用又不停地把内心中恐惧的画面翻腾出来,让他不得不起来找酒精做麻药,好能平稳入眠。
虽然他一直不说,但格林德沃在囚禁他的日子里给他的伤害绝对不比克雷登斯的小。平日里他逼着自己不去回想也不去谈论,噩梦才会稍稍放他一马。但如今他服用的大脑封闭药剂实在太强劲,只要一闭眼,他就能看到格林德沃那张挂着诡谲笑意的脸。
他真的没有信心不依靠酒精就从那些可怕的回忆中逃离。
他需要麻醉,用麻醉来软化痛苦。否则每一次睡眠就等于再被回忆折磨一次,被那种迫近的死亡再锥心砭骨地炮烙一次。
是的,死亡。这一点他在录口供的时候没有谈过,因为他根本无法把那无比绝望的一幕复述。他知道这会在某种程度上便宜了格林德沃,但他必须自我安慰——便宜对方的同时,他也在放过自己。
可惜自欺欺人是无法骗过潜意识的,在半睡半醒之际那些记忆会清晰无比。帕西瓦尔清清楚楚地记得,被钻心剜骨和摄神取念以及各种不知名的药剂相互折磨拷打之后,他还差一点点就被格林德沃杀了。
虽然在帕西瓦尔于被囚禁之际醒来,他就做好了被杀死的觉悟。只是他没料到格林德沃需要取他身上的原材料调配复方汤剂,并长时间地从他脑海里偷走更多的信息。
所以他被留了活口,但这不会是长久的。
尤其在格林德沃已经大致掌控了格雷夫斯脑内的有用资料,又顺利地在安全部度过了一周后,他已经不再需要帕西瓦尔了。格林德沃有着非常强悍的变形能力,当初决定用复方汤剂也是怕自己的身份泄露,被人使用“原形立现”揭穿伪装。
可一周过去了,部里的人连半分的怀疑都没有。不仅如此,哪怕与帕西瓦尔有私交的克雷登斯也无知无觉。
万事俱备,帕西瓦尔再没有价值了。杀死他唯一欠缺的只是提醒格林德沃还有这件鸡毛蒜皮的事要做——没错,提醒,比如提醒他多留帕西瓦尔一秒,这个意志力坚定得不可思议的巫师便会找到一切机会逃离,为此帕西瓦尔既不择手段,也无所畏惧。
被囚禁起来的帕西瓦尔并不知道格林德沃在外面的计划进展到什么地步,但就格林德沃停留在地下室的时长看来,对方的计划进展得非常顺利,以至于到了后面几天,他会只过来拔掉几根帕西瓦尔的头发,便又匆匆离开。
帕西瓦尔也就在这时有了喘息的机会。
可即便是放松了警惕,逃跑对帕西瓦尔来说也十分艰难。格林德沃几乎不会给他吃东西,也不怎么给他水喝。一个星期的囚禁已经让帕西瓦尔神志不清,就算将精灵绳松开,他也不能手脚利落地爬出去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