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登斯陷入睡眠的刹那并没有知觉,他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睡了过去,莱马洛克的话还萦绕在耳边,可睁眼的那一刻他便认定他只是“醒来”罢了。
他盯着木质天花板上的一张蜘蛛网,过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在哪里。他的房间射进了一点点的光,同时进来的还有晨曦的风。
他吸了吸鼻子,让自己更清醒一些。然后闭上眼睛再睁开,蜘蛛网还是挂在头顶上方。
玛丽的声音响起来了。他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但她必然已经醒了。
于是克雷登斯赶紧翻身起床,以最快的速度将套装一件一件穿在身上。
接着他听到了姐姐查丝戴蒂的声音。于是他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得更快一些了,连姐姐都醒了的话,他实在是有些迟了。
他飞快地整理着床铺,还不忘谨慎地检查了一遍被褥。
他要确保昨晚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令人作呕的行为,即便有,也不能留下罪证。否则当他的房间被名为“贞洁”的姐姐检查并发现异样时,在姐姐的添油加醋下他会遭到更可怕的惩罚。
他们家就是这样,兄弟姐妹之间相互检查房间,检查的对象由母亲随机分配,时间也随机指定。揭发对方的人总能得到一块涂满黄油的面包,而这些饿坏了的孩子不惜为这样的奖励殚精竭虑。
但还好,他的床铺很**净。
他把最后一丝褶皱弄平,安心地走下楼去。
昨晚的梦很长很真实,他努力回忆了一下,想把那些美好的记忆保存下来。这样他可以在发传单的时候想一想,这一天也将不那么难熬。
这是克雷登斯的小技巧,它有非常显著的自我麻醉的功效。当他的思维游离了自己的身体,他就可以不介意外人对他的冷漠和鄙夷。
当他站在街道边上尽情地描摹着梦境的时候,发传单的动作也会变得有些迟缓。不过没有关系,他总是一整天都待在外面,他有很多很多的时间,而令人高兴的是——母亲无法看透他的思想。
他一扇一扇门敲过去,提醒弟弟妹妹起床吃早饭。
当他下到一楼接过姐姐洗好的碗碟并摆在桌上时,查丝戴蒂却冷不丁地从背后冒出一句问话——“我听莫迪斯蒂说你认识了一个男人?什么男人?”
克雷登斯一惊,没有把餐盘拿稳,其中一个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
他万没想到莫迪斯蒂会对姐姐说这些,但料想那只是小女孩的不设防——妹妹并不知道这句话的威力有多大,也不知道它将会给哥哥身上带来多惨烈的鞭痕。
克雷登斯瞬间毛骨悚然,冷汗从脊背漫上。他本来就犯了一个错误了,可他把盘子摔碎,无异于错上加错。
“你认识了一个男人。”克雷登斯的第一反应太过明显,姐姐的问句**脆变成了肯定句。
“不是……”克雷登斯手忙脚乱地收拾地上的碎片,支吾着回应——“不是……莫迪斯蒂胡说的,我谁也不认识。”
姐姐冷冷地哼笑了一声,若无其事地把其余盘子分开摆好。她的脸上挂着僵硬的微笑,大大的、美丽的眼睛却让人不敢直视。
“也许我该向母亲求证一下。”查丝戴蒂云淡风轻地说,悦耳的声音让人汗毛直立,“她应该能判断谁在说谎。”
“不……不是!”克雷登斯猛地站起来,手指无意中用力地捏了碎片,指腹立即被划开一道口子。他着急地辩解——“不是的,我、我不认识任何人。您这么说我一定会挨打的,我……我真的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