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两人在乱葬岗撞个正着。
谁也没有轻举妄动。一时气氛有些胶着,也许一不对劲就要动手。
两人目光相接,五秒钟后,歇洛克先挥了挥手里的铲子。
“嘿!你也是来挖好东西的吧。”
歇洛克操着威尔士口音,好像来英格兰中部的淘金者,大大咧咧地指了反方向,“不如去那里,分开挖,谁都有的赚。”
“哦!何必分开。”
凯尔西同样吐出了威尔士口音,以其特有凯尔特语族词汇,“这棵大树很棒,它正对着西方。西方是威尔士,我们来的地方,定能保佑我们一起赚笔大的。”
见鬼的,谁都有的赚。
更见鬼的,保佑一起赚笔大的。
如果真是两拨盗墓者相撞,谁会相信对方如此好心。
为了各自利益,恐怕都伺机重伤另一个,偏偏此时彼此都没察觉到杀意。
歇洛克:这人果然不是来盗墓的。
凯尔西:这人果然不是来盗墓的。
说话间,两人都朝前几步,这次看得更清楚了一些。
两人都带着粗麻手套,手腕处粗糙黝黑,袖口全都沾着泥土。
因满脸灰尘而看不清容貌,头发却全部散发着淡淡的咸腥味,那是经常出入港口的人才会沾染的气味。
衣服十分普通,款式是码头搬运工式,衣角与裤腿都能看到些许白色盐渍,那可能是沾染了海水。从附近的斯托克地区往西北方向走,有一条航线通往利物浦港口,然后驶入爱尔兰海,再入大西洋。
那有几条屡禁不止的倒卖黑/货航线。
航线上的船员有些从威尔士来,穿得和普通码头工没有差别。
因此,穿一套码头工服,起码能有两重身份。
退,只是普普通通的工人;进,能是处理黑/货的船员。
工人不会引起注意,而遇到行家认出了特别船员的身份,多少也会给几分薄面。毕竟没人与销货人过不去,那就是与钱过不去了。
不料今夜出现第三种情况。
两人同时进行了一场角色扮演,想要掩人耳目进入乱葬岗,但意外地撞见了对方。
面对面,几近一模一样的装扮。
有时过于完美扮演,反而掀开了伪装的一角。
那么为什么要伪装?
乱葬岗多年少有外人光顾,来自只为查明掩埋的秘密。
“有趣。”
凯尔西未改威尔士口音,“难道我们都受到了天使的指引?”
为了查失踪案而来,可不是就是为了安琪儿(天使)而来。
歇洛克想起委托人威尔逊的欲言又止。
那位痛失爱女的父亲,提过一句分别多年的妻子。十几年前,夫妻两人因为女儿失踪而决裂,名义上都已经将对方当做了死人
歇洛克问:“l?”
l,即罗宾森女士委托你来的。
凯尔西问:“w?”
w,即威尔逊先生委托你来的。
好似谍战接头,一字暗语没头没尾。
两人却已确定了对方的身份。现在他们能说什么?
腹诽那对分离多年的夫妻依旧保留了默契,让前来调查的两人撞个正着吗?
“这荒唐的巧遇。”
歇洛克侧身,伸手地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既然都来查案,就别浪费时间,夜深人静谁知道还会出现什么意外。
他也不会毫无绅士风度地将人驱逐,但又补充道,“还请您不要干扰到我。”
说清楚,谁干扰了?
凯尔西并不认为谁先到一步,谁就独占勘察权。
让她别干扰,难道她会像苏格兰场一样,问些毫无技术的无聊问题?
“好,不会干扰您。”
凯尔西浅洼边上有一浅一深的一对脚印,再看歇洛克的左脚鞋上沾了一坨湿泥。
她微微勾唇,“不过,您也小心些。万一一脚踩空,谁又敢保证有力气将拉人上来。”
说清楚,谁掉一脚踩空,需要被拉出坑?
歇洛克保持微笑,拒不承认刚刚从坑里爬出来,那是能忽略不计的小失误。
走在昏暗的乱葬岗,一不小心掉到前人挖的坑里,并不值得大惊小怪。完全不必别人的援手,他很顺利地出坑了。
两人互看一眼,双双转过身去,瞬时变得一脸冷漠。
背对背走向两侧,没有再多话,分别从南北两边下了浅洼。
死树边的浅洼既湿且潮,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因为掩埋过太多废弃物,有旧衣旧鞋、有动物尸骨、有各类腐烂植物根茎,让它杂乱不堪。
据说,这个深坑是三个月前被挖开。
无业游民来此挖坟,以乱葬岗埋的杂物换钱。
往年也时候发生这类情况,一旦被明多拉村发现,他们就会自发组织卫队,将盗墓者驱逐出去。
巡查队会持续巡查一段时间,直到确保没有外来人捣乱。
歇洛克下到深洼,这里早被盗墓者东一戳西一锹挖得凌乱不已。
眼下,他一寸寸地搜查着洼地,不时贴近地面,轻嗅泥土的气味。
那些一眼便知能卖些钱的东西全被捋走了,剩余的残破地散落四处,必须分辨它们的来源是否一致。
默默无言,一小时过去。
尽管坑底残迹杂乱不堪,但两人还是从中找出了一些不合时宜的存在。
“砰!”
下一刻,两把铲子撞到了一起。
凯尔西与歇洛克分别从两侧向中间翻查,皆是细致而快速,不知不觉就都来到了中间,挖到了同一片泥地。
不等谁开口,地面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洼地边上的死树猛地一倾斜,没能在今夜狂风里继续坚持,颤颤巍巍地晃了几下。轰的一声骤然倒地,溅起了一片尘土枯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