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丹姝就算先前摸不准,在晅曜说出那句“陪你一起”后,差不多也猜到了。
她坚定的摇头:“不行。”
“为什么?”晅曜克制不住发怒。他很久没有在黎丹姝面前真正生过气,如今他面色峻厉,周遭惯来和煦的灵力也变得霸道严酷。天色受他的心绪影响,好好的春光齐齐坠进了秋瑟里。
晅曜快速道:“我愿意陪你去,你很弱,要是不放在眼前好好看顾着,很可能不一留神就没有了!”
他头次和黎丹姝说这么不礼貌的话,黎丹姝皱了皱眉,提醒他:“我不是灰尘,不会一阵风就消失不见。你要知道,没有你和涵师兄,我也一个人好好活了五十年。”
“可你不还是被剜了金丹!”晅曜脱口而出。
他说完之后,又觉得不好,试图找补:“……五十年前师兄也只是一会儿没有看着你,你、你——”
——你就差点被石无月杀了。
虽然晅曜没有说完,黎丹姝还是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了这句话。
她叹了口气,说:“我之所以不让你去,不是因为讨厌你、或者觉得你会是累赘。我只是担心你会被利用。”
晅曜的灵力太特别了,他的灵力仿佛能被所有人容纳。若是真到了魔域附近,渊骨会不会为了捉他而强行架开空间,黎丹姝不敢赌。
黎丹姝更不敢赌,万一晅曜输了,落在了石无月的手里,得到晅曜灵力的石无月又会有多可怕。
晅曜决不能靠近魔域,最好魔域永远不知道他的特别。
黎丹姝说:“你听话,我不会有事的。等安顿了好朋友……”她迟疑片刻,最后还是像晅曜许诺,“我就回去找你。”
晅曜想,她真是很了解他。
她甚至能轻易地操控他。
她知道他的所有,明白他的一切。在她面前,晅曜好像才是弱小的那一个,掌握着所有情绪的她才是强大的那一方。
所以她毫不畏惧地与他告辞,看透了他不敢强来的忧惧、识破了他温顺乖巧后的炽热。
晅曜好像要被心海中岩浆烤焦碳化。
他站在原地,慢慢地递出了那枚簪子。
晅曜说:“好吧,但如果你一直不回来——”他明亮的眼睛也窥破了黎丹姝灵魂深处深埋的悸动,他放任自己心海中的岩浆喷涌而出,从他的目光里燃上黎丹姝静谧的心湖。
他说:“如果你一直不回来,我会去找你。”
“上清天、凡世、魔域。”他轻合唇齿,说着可怕的话,“哪怕要砍破那道门,我也会去找你。”
黎丹姝心在飞快地跳动。
她看着晅曜递来的璃镜簪,伸手收下了它。
黎丹姝承诺道:“我会回来的,你等着我就好。”
晅曜站在原地,没再说话。他轻轻点了点头。
黎丹姝见状,最后看了晅曜一眼,毫无犹豫地转身离开。
晅曜看着她消失在街角,紧紧攥住的拳头才稍许松开一些。
在这一刻,他不得不承认,黎丹姝其实并没有像他那样地喜欢他。
不过也没关系。
晅曜心想,她确实也是喜欢他的,她没有不告而别。他至少得到了些许,对比幻境中被抛弃的帝渊,这已经很好了。
黎丹姝离开晅曜后,便马不停蹄地像魔域赶去。
她其实并不记得魔域的大门在哪个方位,好在有月珠。凭借月珠对魔域的微弱的感应,黎丹姝还是找到了魔域的入口。
那是被浊气浸透,毫无生机的土地。
五千年前的乌河早已干涸,只剩下龟裂的河道,黎丹姝迈步踩在红色的泥土上,仰头看见那扇高耸入云的门。
五千年这里是一座城,如今城池消失,只剩下了这座由主人的骸骨封住的大门。
五十年前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落进了魔域里,倒是头一次见到这座封住了红珠他们五千年的封印。战神死时应当是满含不甘与仇怨的,以致这里的风竟比古战场还要凄苦,呜呜地嚎叫着刺骨的仇恨与杀意。
黎丹姝记得魔域的大门是不会拦进入的人的,她看了看那扇门,又瞧了毫无声息的月珠一眼,一咬牙,便打算走进这她曾无比想要逃离的地方。
然而她的手还没来得及碰上这扇门,门后忽而传来了极大的震动!
黎丹姝靠门太近,直接被这股撞击掀起的风暴吹翻在地!
等她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重新看向那扇大门时——门上的一处骸骨落了下来,在碰上土地的刹那碎成了齑粉。而剥落了骸骨的那一小块门扉上出现了一细微的道裂缝,裂缝之下,隐隐约约倒着一个人。
黎丹姝一眼认出了红珠发上的朱冠,她神色一紧,连跑带跌的冲向了裂缝!
封印的威力仍在,察觉到有骸骨碎裂,其上剩余的骨头自动重排了位置,眼见便要将那裂缝填满,同时再将漏网之鱼吞回去。
黎丹姝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力量,竟硬是在封印修补完之前,抓住了红珠,将她一下拖出了十米远。
三丈之外,封印不再搜寻红珠。
眼见骸骨们再次稳定,黎丹姝方低头看了一眼红珠。
红珠仍是那副模样,她即便昏迷了,也依然是心高气傲、不肯放下眉梢的。
即便她此刻满脸慢声都是鲜血,黎丹姝甚至找不到她身体上有哪儿不是伤口,她也依然看起来很强大。
黎丹姝从她的腰带里摸到那已经碎开的月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