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呢?”秦秦淮沉声问,“合作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郑阿常枕着秦秦淮手臂,调整了姿势。心里还有点儿爽快。
囚禁在心底多年的秘密,一旦撕开一道细微的裂纹,就会压制不住地倾泻奔流,直到干涸。不过话说回来,能把这些讲给别人听,还是讲给秦秦淮,她确实隐约松了一口气。或许一个人孤单太久是不成的,还需要另一个人来解救。
她坦白,“后面就很简单了。我把情报交给他们,他们的行动在加尔维斯顿展开……gaius的计划失败,并且失去了一个人。”
“其中一个?”
“对啊。”郑阿常很无所谓,就像在说一个故事,随口一句今天天气不错。也或许这本就是故事,更可能今天天气的确很好。
“具体我不清楚,那个人好像挺重要。”
“然后你就背叛了gaius,来了这里。”
“我很早就背叛他了,”郑阿常笑,“他这人虽然不相信我,某些活儿却只能我去办,我偷偷收集证据,封存在一个档案里。别人都不知道。”
“是吗?”秦秦淮轻笑,垂下目光。
“你想知道吗?”
“你会告诉我?”秦秦淮反问。
郑阿常收敛笑容,沉默了。
当然不会,保命的事儿她不可能说。继续下去,她有几分害怕事情会变得不可预料又显而易见。
“如果我问你档案在哪儿?”秦秦淮说,“你就会怀疑我,跟gaius达成了什么交易,是不是?”
郑阿常点头。
“那我不问。”秦秦淮叹气,侧身紧紧揽住郑阿常,“但你要把一切都告诉我,不能隐瞒。”
郑阿常轻轻回抱住秦秦淮,把头埋进他的怀里。
太宽容了。郑阿常想。她闭上眼,有一点点想哭。
“继续招。”
秦秦淮适时的冷漠让她的感伤戛然而止。
次日。
急速卡宴骤然停在公司门岗不远处。车窗拉下,西装革履目光炯炯的男人,稳坐驾驶座,镇定地与两位保安对视。
而后其中一位低头通过对讲机报告,旁边门禁悄然撤去。
卡宴与男人以大爷的姿态驶入。
男人下车,刚毅魁梧挺拔如松,迈着长腿快步走进。他轻车熟路上了电梯,按下最高层的电梯按钮,像熟悉自家的书房,看着指示灯的数字快速变幻。
沉重的红木门紧闭,迫人地郁闷滞重。男人毫不在意,他没有敲门,直接旋开把手踏进办公室。
他很随意。就像天子忽然想起赋闲在家安养天年的老太傅,便借着微服私访的名头顺路来探望瞧瞧,以示他心系肱骨老臣,不是个没良心的狗皇帝。
办公桌后,花甲以上的老人抬头与狗皇帝对视,神情中挂着可见的不满。
“你不该过来。”
“火烧眉毛了。”
火烧眉毛的确是真的。要不然谁愿意来这儿看这张老脸听这个老狗贼絮叨。皇帝准老太傅退休不一定是人老了该死了,也可能是此太傅三观不正脑子有病再不退休就真的该被剁碎喂狗或者化学阉割。
老人脸上的不满换成不安,凝重逐渐密布。
“什么情况?”
“gaius和minerva,或者说李节愍和郑阿常,”男人落座沙发,倨傲如荡平六合,“我要知道关于他们的所有细节。”
老人瞳孔微缩,面上虽不动声色,心底的骇浪却只可自尝。他背过身看着书架,实际上是透过镶嵌的玻璃观察男人,“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那我去跟gaius合作。”
“秦秦淮!”奏效了。
老人转身面对着他冷喝,“做好你该做的!”
秦秦淮眉间傲然王者独尊,轻笑,“没什么该不该做,你们合伙耍我,我当然要反击。”
“没人耍你。”老人瓮声瓮气。
秦秦淮继续笑,对这话不屑一顾。摆明了手里有至关重要的线索,还跟护着贞洁似的遮掩,要做什么?给线索立牌坊吗?
郑阿常口中的gaius,李节愍口中的郑阿常。所有事情在他这里,如同盖着一层迷雾,看不穿驱不散,偏他还心甘情愿当傻子。
“你怎么知道gaius?”末了,老人绷着脸,语气间隐现郁卒。
“他找我合作。”
“找你合作?”
秦秦淮颔首。
“合作什么?”
“不知道,”秦秦淮耸肩,“他想利用我,然后我就走了。”
……干得好。
老人竟然生出几丝欣慰,类似自己儿子坚定自我没有被妖艳贱货勾引走。
他正了正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依旧保持威风。
“你只要按兵不动,这件事与你无关。”他说。
“你总得把这件事从头到尾告诉我。”
“郑阿常也是当事人之一,她没有告诉你吗?”
“她的话,我不会完全相信。”
老人点头,对秦秦淮这个说法表示同意。
“的确如此,毕竟她很擅长骗人。”
“……你倒是了解她。”秦秦淮瞬间警觉,他皮笑肉不笑,口气酸溜溜。
也不能怪他酸,一觉醒来,自己夫人藏着惊天秘密,和这老东西暗中不知有多少交易,能不让人恶心吗?
老人深深看了他一眼,坐回办公椅,眸中全是中老年式感慨,“她太出乎意料了。”
“其实她的资料属于秘密级别,去年就可以解封了,但是解封当天她亲自来取走了档案,我这里也没有备份。好在我是所有事件的计划人之一,算是活档案,我说给你。”
“有时候,活的可比不上死的。”秦秦淮眯眼,没有杀气,他把所有的情绪都遮住了。
“那也只能凑合。”老人不动声色。
“十一年前,我们得到商业暗线的求救,那人希望我们引渡并提供庇护,作为交换,他会上交这些年收集的情报。因为他正遭受追杀,迫不得已乔装成流浪汉,逃往加尔维斯顿。那笔生意由gaius亲自操刀,而郑阿常,一直是他的左右手。”
“这就是我们跟郑阿常合作的原因。”
“等等,”秦秦淮打断他,疑惑,“逃进加尔维斯顿不会死的更快吗?”
“我们也这样想,但那人再三申明,他可以保证他安全到达加尔维斯顿。同时叮嘱我们,必须在加尔维斯顿解救他。”
听起来就有猫腻啊……秦秦淮听到半截,察觉惊天密谋蠢蠢欲动。
“我们经过策划预演,确定参与其中不会遗留把柄,于是决定冒险一试。”
“后来就依他所言,行动者在加尔维斯顿接他上船,从麦格西寇湾穿开曼群岛,经过巴拿马海峡回到g国。开始非常顺利,直到我们接到消息——”老人瞬息之间,神情凝重,“竞争对手查到了gaius的行动,进行破坏,郑阿常在加尔维斯顿中枪坠海。”
“gaius对这场失败的生意进行追查,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郝培根,她当时跟郑阿常单方面联络。而gaius所查到的,让一切都变了。”
“郝培根被变成了gaius对手派遣的卧底。她为打击gaius的势力,联络各方毁掉了他的生意。诚然,这件事确实让他焦头烂额了一段时间。”老人最后补充。
“这些常常倒没有说。”秦秦淮蹙眉。
“最后郝培根牺牲了,以商业卧底的身份。不过最遗憾的是……”老人直视秦秦淮的双眸,要将他每一丝每一毫的神情都收入眼底,“最遗憾的是,郝培根临死前递出消息,这次行动,与其说是gaius策划,不如说他全权交与了郑阿常。郑阿常,从头到尾都是知情的!”
秦秦淮的脸色终于有了变化。他沉下脸,捎带整个办公室的气氛都变得僵硬。
这就厉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