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准备动身的前一刻,她一身工作装,望着脚前的门槛,再抬眼盯住了面前的防盗门,深呼吸。
尚且还是在家里,抬手握住门柄一拧,推开——
隔着槛,她买来蹭灰的地毯上果然多出了牛皮纸盒,方方正正地正置在地毯中间,左右前后距离均匀,没有一丝的偏差。
白霁溪由脚心发凉,弯下身,心还在突突地跳着,气血细细急急地有沸发的预兆,她揭去盒盖,毫无意外,露出来微波饭盒。
触手温热,饭菜的鲜香飘溢而出。
附在饭盒边,还有一张卡片,书写着“早安”字样。
略有麻木地拿起放鼻端前,是冷沉香的清冽,寒入呼吸里,她触电一样腾地起身,胡乱地又把卡片塞回去还原,把纸盒推到了旁边,放在原本该搁放垃圾袋的地方。
惊惶的脸色已经透白。
看向门顶上她装置的摄像头,电线断裂,切口同样干干净净,那电线末梢没露出一点瑕疵感。
即使搬到了新的住处,还是阻止不了那变态。
不知是因为气还是因为太怕,白霁溪摁着一股颤栗,出不了声,于是径直搭乘地铁朝工作单位去。
她刚从英国毕业回来,受邀到市内一家律师事务所上班,回国来才才不足三个月,打从回国第一天起,住所的门口就每天会按时出现牛皮盒,每一天,会出现冷沉木的气味,挥之不去,而她目前,没查到这人任何线索,她不知道他是谁。
甚至觉得,他似乎是跟着她进了这间车厢。
上班的高峰人比较多,她捏紧扶杆,从余光打量,勉强看清了几人的脸,然后索性不再看,安静地等待地铁停靠。
大早,事务所内有了不少人声。
另有女同事来的最迟,急匆匆一脚踩进了肉包香气里,怔怔,回头,逮见了正吃相秀软的白小姑娘,然而下一秒,随着事务所高级合伙人之一,肖大律师进门,她目睹了起初还秀气的这姑娘,忽然双手把嘴一捂,一口生吞了大半包子,只杏眼明澈,眨了眨。
宁愿撑死自己,绝不浪费粮食。
肖律师是出名的脾气爆,见有女同事还站着,他拎着公文包一顿,当下低吼:“都九点了还站在那干什么呢!还有,这什么味,到底是谁又把早餐带进来了?啊?!”
话锋一转,重新针对回来:“是不是你?”
女同事被他吼的神思一醒,下意识要反驳,就被白小姑娘给狠狠瞪住,到嘴边的话就这么一激灵,成了低低的“喔。”
待肖大律师回了办公室,四周静了一阵,才渐渐有人松出了气。
白霁溪咽了包子,也跟着吐出来一口气,继而惜命地,往包里掏掏,故意掏了许久,慢吞吞捧出一颗茶叶蛋,小小声的叫:“雅雅。”摸摸蛋壳,放她手里:“知道你爱吃,这蛋我是放在包里最深——的地方给捂过来的,还是热的。”
女同事假装没消气,接过了蛋选择不动,反而小姑娘撑着腮,眼梢轻弯,像一团云朵主动地挤过来,将她撞撞:“谢谢呀。”
叫雅雅的女孩脸红气促,用了另一手抵住她,显然面皮比她薄的多:“好了好了,快工作去吧。”
成功送走了这小磨人精,雅雅把头一昂,越过桌子,对上了不远处工位上,有点气急败坏的男同事。
明当他着的面,雅雅剥起鸡蛋,咬了一口。
事务所里尤其是男性,都知道白小姑娘牙好胃口好,能从她的手里分到吃食,那几乎代表离她更近了一步。
深受雅雅刺激,那男同事坐不住,端起水杯,笑意飞扬,佯装是去茶水间的顺路,对着一小片姑娘道:“我听说傍晚要开会,可能得很晚才能下班。”
他清清嗓,语气颤了下:“小,小溪啊,我们既然都住在一个方向,那晚上,我们拼车吧?”
屏息。
原本还有敲击键盘声,随着他话音一落,同时静了静,动静小了几分。
白霁溪闻言,没打算要从文件中抬起头来,脱口欲出便要拒绝,猛地那灵光一闪,在她眼底微动,慢慢的回了静澈,她抬眸,生疏的客气:“可以啊,如果真的会开到那么晚。”
许是天公也想作美,傍晚的时间下起了不小的雨。
而这场暴雨,是天气预报并没有预测准确的。
天破漏地降着水,无数雨柱抽打着地面,砸起一层水花。
越入夜雨势越大,笼罩着公司四周斑斓的霓虹,渐渐,车行驶到僻静的路,只见小区雾霭沉沉。
恰好借着雨势,男生自作主张让司机开进她小区,送她到楼下。
令他欣喜的是,小姑娘一声不吭,像是默许,就连下车以后,竟还转过身来跟他摆了摆手道别。
车尾的灯猩红冲破雨幕,变得模糊,雨帘垂直,迸溅的雨珠溅湿了她鞋面,她脚步一转,缓缓地上楼,楼道的灯应声而亮,一盏盏自她头顶绽放,走廊的一侧栏杆外是成墨的雨夜,尽头则是她住处的防盗门。
门前的地毯上,牛皮纸盒醒目。
她眼皮一跳,挪着微僵的步子靠近,蹲身。
不同早晨,这回不仅装着饭菜,饭盒上多摞了盒切好的水果,开水热过,内壁蒸着白雾,温度传达指尖,无穷无止的寒意被冷风拂起,有片刻的头重脚轻。
照例,依旧还附着留言卡。
笔迹隽长,纵使笔锋之下隐若着阴霾,仍是她见过无数次,无数不同人的签名里,最是好看的一种——
“送你回来的人,他是谁。”
他这么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