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焦黑的残垣断壁已经附上了一层绿意,薄薄一层青苔覆盖在倒塌的深黑色木头上,碧绿的草叶在缝隙里生长而出,随风摇摆。曾经被走出坚实平坦的小路已经杂草丛生,无数藤蔓吸附在泥土上,在深绿的叶片里开出了一朵朵小小的白色花朵。
她一步一步踏过曾经无数次走过的小路,穿过荒芜又生机盎然的村落,朝着埋葬了二百七十七人的那片土地走去。
那片土地已经被密密麻麻的碧绿藤蔓覆盖,珀尔弯下腰,伸出手一根一根地用力拔起藤蔓,慢慢清理着这片土地上的植物,像是她曾经用手刨出一个个土坑一般。
巫妖的身体并不会流汗,坚韧的肌肤也不是藤蔓上的尖刺就能刺伤的。等珀尔拔出这片土地的最后一根藤蔓,她把手里细长的藤蔓往外一丢,然后从储物戒里拿出一块粗大坚硬的石板,“轰”地一声插入土里,然后拿出一把小刀认真地刻下几个字。
萨克村,瑞利。
然后,她又拿出一块石板,插入这块石板的旁边,埋葬了另外一个人的地方,继续往上刻字。
她刻地非常认真,足足不停歇地刻了六日六夜,终于把二百七十七个墓碑刻完。
刻完最后墓碑上的最后一个字,珀尔站起来,回身看向这片并不太整齐的墓碑,走到了罗文母亲的墓碑旁边,跪坐下来用手刨挖着,挖出了一个小洞。
她沉默地看着这个小土坑许久,沾满泥土碎屑的手从储物戒里拿出了一片金黄的落叶。
这片落叶被小心地放着,干脆的叶身没有一点损毁,叶色依旧维持着刚刚落下时金黄的色泽。珀尔小心地捏着叶柄,向着枝叶间透出的阳光举起,静静地看着光斑落在叶片上时,像是流动的金子般微微晃动的璀璨。
她看了许久,直到双眼微微发热的时候连忙闭上眼睛,从储物戒里拿出黑色的布带缠上眼睛,然后轻轻地把那片叶片放进小坑洞里,把散碎的泥土填入小洞,把那片璀璨的流金掩埋入土。
她又把一块小小的石碑插入坑洞的后方,举起小刀想要刻下那个名字,然而抬起的手凝滞片刻,终究还是轻轻放了下来。
“走好。”
恍惚间,珀尔像是听到了几声熟悉的清脆敲击声,她下意识地摸了摸右手腕,却是空空如也。
僵硬片刻,她缓缓站起身,朝着雾气弥漫的森林深处走去。在前方的山腰上,一条裂隙缓缓撕裂空间,露出漆黑的入口。
——
“唉,你们说,那个气团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彻底散了啊?”泰德咬着一根杂草,躺在一根光秃秃的树枝上看着那像是近在眼前的庞大气团,懒洋洋地开口。
“啊呀,没想到你也会关心这种问题啊,我以为你满脑子就是睡觉和掰手腕呢。”倚在树干旁边,对着一面水镜整理一头白色头发的人鱼帕梅拉抬起剔透的紫眸,似笑非笑地开口。
大马金刀地坐在一边的狮族亚力士一听,当即坐不住了,把手里的巨锤往旁边一扔,重重地砸的地面颤了颤,连带着满地金黄的落叶也飞舞起来。他抬起头看向树枝上的泰德,嚷道:“下来!我们再比一场!”
“嘿,你还不服气?”泰德一个翻身从树上跳下,大力拔起旁边一块深深陷入地下的石头轰地放在他们之间,掀起落叶无数。他对着亚力士连连招手:“来来来!”
雷契尔脸上的大胡子挂的干干净净,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只可惜一条横贯了整个脸颊的伤疤破坏了他极具攻击性的锋利俊美。他锋锐的目光冷冷地刮过吵嚷的泰德和亚力士,轻轻抬起手,盖住倚在他身上闭着眼的天族德洛忒的耳朵,低声开口:“小声点。”
黑龙奥狄斯饶有兴致地走到石块旁边,按住他们在石块上交握举起的手,充当起了裁判:“买定离手了哈!”
奥琳娜目光一转,拿出一枚铜币,美艳的唇角一勾:“我压泰德。”
泰德一脸牙疼地开口:“要真的信我就压多点啊,一枚铜币不嫌寒酸吗……”
帕梅拉双眼一亮,兴致勃勃地在储物戒里翻了半天,结果却没有翻出一枚铜币来。纠结半天,她不甘不愿地拿出一枚银币,不高兴地说:“我压亚力士。”
月光精灵菲奥娜、森林精灵艾力克和银龙奥格斯格笑眯眯地,纷纷摸出了一枚铜币。看着奥格斯格手上的铜币,连奥狄斯都有些不可置信:“你居然有铜币?!”
奥格斯格儒雅一笑:“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
暗夜精灵伊莱恩淡淡地看了眼喧闹地石块那边,一个纵跃就跳入阴影中消失不见了。而珀尔坐在稍远些的大树下,宽大的黑袍帽檐轻轻搭在身后,对着阳光举着一串血红色的珠子,血红的双眸静静地看着珠子里艳红的光芒流转。
帕梅拉懒洋洋地看着两个大老粗开始脸红脖子粗地掰起了手腕,轻飘飘地叹息一声,对一旁的奥琳娜说:“人族又有个人成为传奇了吧?据说还是个超级天才,短短时间就突破了传奇级。啊,真是羡慕啊,人族基数大,良才也多,你看看你们人族都多少个传奇了?我们海族才那么可怜的两三个。”
奥琳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但是最短时间晋升传奇的应该是暗夜精灵忘川吧?虽不说后无来者,但绝对前无古人啊。”
帕梅拉不由叹气:“重生再来一次什么的真是太作弊了吧?不过灵魂原来还能这么轮回,你说那个新晋的传奇会不会跟忘川差不多?”
奥琳娜摇摇头:“这个人确实厉害,但应该也比不上忘川……”
帕梅拉有些惊讶地说:“你不知道这个人的具体情况吗?”
奥琳娜摇摇头,说:“我并不比你知道得早多少。”
帕梅拉撩起胸前的白发卷了卷,嘴角一勾:“问问珀尔不就知道了?”
她一转头,就发现珀尔又在看那串红色的珠子。帕梅拉顿时忘了那个新晋的传奇,犹豫了片刻,还是有些好奇地问道:“珀尔,你在想什么。”
珀尔静静地凝视着手里的珠子,淡淡地开口:“我在想,我变成如今的样子,究竟是我自己的意愿,还是世界的意愿?”
菲奥娜看了过来,微微一笑,柔和清新的木系生机从她的笑容里散出:“你不就是你吗?至少如今你是按自己的意志而活。”
珀尔不置可否,依旧安静地看着手里血红的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