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至二十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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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阶下囚

这一招用得险之又险。

已经撕破脸了,惹了众怒,一旦失败失势,便会被狂烈反噬。

以后只能走在钢丝上,每一步都胆战心惊。

必须抓紧时间把改革完成,把国力升起来。

只有解决了国家的难题,扎扎实实发展了民生,才有发声和决断的资格。

抓紧时间。

她每天都在研读父亲的书稿。

一行一行又一行。

“要想变法成功,唯有——xxxx。”

后面四个字被涂黑了,看不见。

唯有什么?

看痕迹,明显是后来涂的。而且她爹没有这样的涂改习惯。

思考一会儿,叹了口气。

书稿一直经李凌白保管,那么涂字大概就是他所为。

这四个字估计只有他知道了。

思来想去,这一面是在所难免了。

来到软禁他的厢房,却发现没有他。

找到管事,管事带着她七拐八绕,居然来到了监狱。

沉闷幽黑的牢房。

他手脚上都挂着沉重的铁链。

牢门被打开,进来的女子背着光,脸并不如何看得清晰,头顶的珠钗翠玉倒是被反射地亮堂堂,铮铮有声。

是齐齐整整,体面端庄的长公主。

珠光刺眼,李凌白撇过脸。

他旁边放着一只碗,碗里的米饭被水泡着,颗粒未动。

她站得不近,都能闻到一股隐隐的酸臭。

李凌白听了她的发问。

闭上眼沉沉地往后靠。

“随手涂的,早就忘了。”

李云容嘴角上扯,轻蔑道:

“古往今来,嘴硬的阶下囚都是什么下场,需要我替王爷回忆吗。”

牢门些微的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地上,拉的很大很长。

宛如主宰性命的天神。

“公主果然威风不已,王者风范。”李凌白语带三分轻蔑。

“我没兴趣跟你斗嘴,快告诉我。”

李凌白看她一眼。

“你知道这个有什么用?”

他是不打算说了呗。

她直接往外走。

“杀人见血。”

他突然开口。

“什么?”

“要想变法成功,唯有杀人见血。”

她咋舌,

“怎么可能…我爹一向讲究仁政,怎么可能采用这么暴力的手段…”

他嘴角扯了扯。

“仁政,宽仁?然后推行新法半年,民怨沸腾,难以镇压。

只好将他作为出头鸟,下了大狱,巡街示众时被民众的乱石砸死吗。”

虽然已经熟知,再次被人陈述还是握紧了拳头。

她犹疑道,“我爹他,为什么要杀人?

要杀谁?

在他变法的过程中,有谁曾挡过他的路吗?”

李凌白肃然道,“说实话,我也不知道。

所以我才将它涂黑。

一旦被人看见,又要腥风血雨了。”

出来后,李云容第一件事是先去找了管事,质问道: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我只是告诉你们软禁,软禁可不是关押!

你们是不是胆子太大了?”

管事战战兢兢回禀:

“公主,这、这是皇上的意思。”

“什么?”

“皇上让我们…”

李云容吸了口气。

然后感叹,看来人都会长大。

以前李策很少有自己的主张。

现在想想,以前一切全靠自己拿主意,已经是最好的时候了。

他没往能帮上忙的方向长,净会坏事。

李凌白哪有那么好动…

别看他自己轻描淡写,满不在乎,好像可以随便被摆弄似的。

整个京都会有无数个人不同意。

李策这个大傻瓜。

她命令管事:“你赶紧把他送到厢房,去厨房端干净的饭菜来。”

“公主,这…”

“快去!”

??????|逼宫

李凌白本人尚无动静。

但还有一批人绝对不干。

由于打下了前朝奋斗几十年都没有收获,还屡屡为之欺负的北境,他现在威望极高,民心极盛。

北伐凯旋的将领,意气风发骑在马上,张扬又骄傲地进入王城。

背后的马上,赫然高高摆着凉国首领的头颅。

百姓的欢呼弥漫王城。

“墨王,墨王!”

军队行入京都,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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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霸气地往朝门一站:“吾此番,来请王爷回府!”

李策自然非常生气。

李云容却说,本来也没想关他多久。

“本来就是借此镇压一下百官,如果不连带着留他,那个场面就下不了台。

把他留下,我们反而应该对他礼遇有加。

你以为我们真的有资格迫害他?

再加上北伐军这次凯旋,势不可挡,早就该放了。”

于是她亲自登门,亲手打开门锁,亲自迎接。

“王爷,请回府吧。”

然后她在厢房里看了一圈,似乎越看越生气。

于是快步走出去,对着下人大骂:

“大胆!

我明明说的是好好款待,好饭好茶供奉着,你们看看,茶都凉了,床没擦洗,点心也没见着——你们干什么呢?

还弄个什么锁,谁让你们弄的?”

她把锁往地上一砸。

不知有心无意,正好扔进水道,不见了。

宫女太监连连点头认错,不敢回声。

她又回过头,笑脸相迎:

“这些下人真是太蠢了…完全误会了我的意思。

朝廷完全、绝对,没有关押过王爷!

朝廷完完全全地敬重王爷!

王爷请。”

李凌白嘴角扯了一下,起身出来。

路过她身边,小声道:“一直带着面具演戏,不累吗?”

宫外,文物百官齐聚,很是热闹。

一方面是瞻仰北伐军的威势,感受打胜仗的阵势,跟着欢喜庆祝。

另一方面是来看王爷出宫。

李凌白径直走向人群最中心。

“安将军,这一仗你辛苦了。”

看着属下因风吹日晒而黝黑的皮肤,和作战时连日奔走,而憔悴的面庞,他宽慰勉励道。

将军禀告道:

“王爷,我不辛苦,我只是照您的部署执行罢了。

是王爷神机妙算,把敌人的兵力排布、作战计划推演了个九成九,这才让我们一路势如破竹。”

看着他手腕上的锁伤:

“王爷,你才辛苦了…

属下们不在的日子里,他们竟然…

属下太气愤了!

王爷,您当时就算直接走,他们也绝对不敢强留!”

李凌白笑了,“你不必担心。

等你班师回朝,他们自然不敢多留我。

在里面呆几天又何妨。”

安将军点点头,又犹豫着想到什么,最后决定开口:

“王爷,刘将军离开时,没说您任何不好,只是告诉了我很多事…

属下也想提醒您,别因为感情用事,耽误正常该有的思考判断,和决定…

您这次留在宫里,有顾虑她的原因吧…王爷,她终究是敌人。”

李凌白低着头。

“就像我之前同刘将军说的。

我还没想好。

但现在,经历了那么多,我快想好了。”

两人正在聊着,忽听前方高喊。

“诸位!”

是李云容。

她激昂地说:

“诸位皆知,我大雍国力稀薄,皆因国土太少。

土地少,自然粮食产出少。

而土地少,又皆因我国山脉多。

开山为田的变法,自前朝开始研究,却因为各种原因迟迟没有推进。

而实际上,它已经迫在眉睫。

诸位,百闻不如一见,远远地听别人说,不如亲自去看一看。

因此我宣布,明天起,举朝南巡!”

??????|美丽胡姬

南巡开启,目的地是南方的一座山。

前朝方大人颁布变法,当时所有百姓都不接受,觉得太苦太累。

还有人觉得荒唐。

一座乱石堆积的山,变成种稻谷的田,天方夜谭。

因此民怨载道,不出半年新法被废,方大人也被送上了断头台。

只是他在斩首之前,已死于民众的乱石。

因此,大多数山都没被改造。

但有一个遥远的村落,因久居于山,觉得这是个办法,就开始实施了。

六年过去,不知结果如何。

入了夜,南巡队伍驻扎下来。

人们都坐下来休息。

安将军突然说,“王爷,我给您献个东西。”

从远处竟走来一个金发碧眼的胡姬。

李凌白瞥了一眼便看向安将,语带批评:

“我说过,战争是上层的斗争,不许俘虏别国的人民。”

安连忙解释:

“是是是,末将自然不敢忘记王爷的规矩。

但阿柔姑娘是自愿的。

她是西北公主,在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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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征的时候见过您。后来西北灭国,她逃到北方。

末将攻下凉国后,她找到了末将,说很想来中原找您。”

当时他心里便打定主意,此女貌美,如果能转移王爷在那人身上的注意,就太好了。

所以也不顾军中规矩,带她来了中原,将她引见。

阿柔朝李凌白笑,款款行礼,“王爷。”

讲得了汉话。

顾盼流转,还有几分羞怯。

李凌白却没有怎么看她,“送她回国吧,异地他乡不适合久留。”

“王爷,我不回去。”阿柔委屈巴巴。

一旁的李策却心痒难耐。

腰肢细软,异域风情。

他开口了,“跟着朕好了。”

阿柔花容失色,扑在李凌白身边,抓着他衣袖,“王爷,我不要,我不去…”

“大胆!朕要你来,你还敢抗命!”

李凌白不说话。

想送给王爷的人被皇帝看上了,安将军欲哭无泪,只好劝道:

“王爷,她背井离乡,一心要找的是您一人。

要是被强纳,万一想不开…那可是一条鲜活的人命啊。”

李凌白冷瞥了他一眼。

安知道,他在怪自己多事,要不是自己带她来,也没有这一出了。

李凌白最终确实于心不忍,开口相救了:“先留下吧。”

安将军由哭转笑,王爷留了,皇帝闹得好!

“你,你敢跟朕…”

李云容从头到尾垂眸,冷淡脸。

面上看不出情绪。

淡漠的表情下藏着什么心绪,外人不得而知。

此时抬手搭上李策肩膀,压了压。

眼神无声地在说,我不是告诉过你,避其锋芒吗。

李策气呼呼。

李凌白神色难辨,若有若无地扫了她一眼,情绪在晦暗的灯光下看不清。

之后,阿柔就围在李凌白身边,递水,擦汗,忙的不亦乐乎。

美丽的女子,看向心上人,目光含情脉脉。

虽然李凌白每次都会自己把汗巾拿来,然后告诉她不必这么做。

奈何阿柔把自己变成了向光的飞蛾,就是爱绕着他转。

一边忙活,一边也迷茫。

比如说这天晚上,回顾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突然开始伤感。

王爷好像一直不怎么理自己。

是自己不够好看吗,还是伺候他做的不够好?

迷茫郁闷,她戳了戳旁边的安将军。

“你说,王爷为什么还不召我侍寝。”

安将军的水差点喷出来。

“阿柔姑娘,你委婉点,中原人一般不这样说话…”

“哦,那怎么说?”

“嗯…你可以说,王爷为什么不接受你的热情。”

“哦…那为什么?”

安将军再次无语。

他尝试换个角度。

“其实我也好奇,你为什么那么坚定,要跟着我来找他?”

“我也不知道…

其实我只看过他一眼,后来就发现自己忘不掉…

我才知道,原来我喜欢上他了。

我喜欢他,就想跟着他服侍他,照顾他的一切…

我们大凉女人,一旦认定了一个夫婿,便会伴他左右,洗衣做饭,端茶送水…”

安将军毕竟是武夫,也不怎么懂男女情爱,只好用军事头脑勉强出出主意。

“…要不你改一下策略,用中原人的策略?”对,兵法讲究策略。

“嗯?难道中原不一样?”

那她可得请教一下。

她看了看周围,似乎只有李云容一个女子。

她爽朗大方地开口了:

“美丽的云容公主,中原女人是如何对待夫婿的呢?”

李云容呛了一口。

后方帐篷刺啦打开,李凌白也出来了。

映着篝火,安安静静。

所有人的视线落在李云容一个人身上。

知道一些内情的,已经竖起耳朵,心神荡漾。

“呃…你还是请教别人吧。”李云容说。

“云容公主还未出嫁吗?”

“嗯。”她点点头。

“哦,那有喜欢的人吗?”阿柔坐到她身边。

“这…不重要。”

“哦,我喜欢王爷,我该怎么样才能嫁给他?”

嫁给他?…

是啊,终有一个女子会嫁给他,与他亲密无间,日夜相伴。

会与他分享世上的一切美好。

或许就是眼前这个人呢。

她越想越深,一丝悲意挡不住地钻上来。

不可以。

她强压伤感,警告自己:别糊涂了,云容,你不该为此悲伤,这些事你早就想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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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早就难过够了。

“别闹了。”李凌白冷冷开口。

“哦…”王爷好凶。阿柔准备退场了,但还是克制不住想知道答案。

“云容,你能偷偷回答我吗?”她附在她耳边说。

李云容看向渺远的星空。

低低吐字,“有缘分,怎么做都对。

没缘分…做什么都没用。”

中原人说话都这么难懂吗?什么意思?

“那我跟王爷,是有缘分还是没缘分?”

李云容凄然一笑,看向她,“你可以努力。”

“够了。”李凌白的声音冷到极点。

阿柔一溜烟跑了。

??????|眼里有光

阿柔还是被送回去了,尽管她千般万般不愿意。

护送侍卫对她说,“王爷要我带话,说姑娘终有一天会感谢他的决定。身在遥远的地方,远离故土,难见故人,是种惩罚。”

阿柔望着离开的方向,心里升起难以言说的滋味。

好像是忧伤。

天真明媚的少女,突然懂得了忧伤。

南巡队伍终于到达目的地。

所有人的心都振奋了,终于可以亲眼看看开山成果了。

谁想,爬山是件很累的事。

尤其是这座山这么高,这么陡。

李策动不动就问还有多少路,每次得到的答案总是令人绝望。

“回陛下,我们刚走了十之一。”

陛下,刚满五之一。

陛下,三之一。

继续漫长的跋涉。

终于,李策受不了了。

他拽住带路人:“还有多少?”

“陛下,还有一半。”

“什么?还有一半?

不走了,我不走了!”李策往地上一坐,大口喘气。

李云容松松身子,拍了拍自己肩背,缓解酸痛,然后劝道,“皇上,我们这次出来,是一定要亲眼看看的…”

“朕走不动!朕本来就不想来!”

李云容冷眼。

“那皇上回去吧,我自己去。”

她转头对侍卫们说,“你们护送皇上下山。”

李策被这冷眼扫到,有点胆怯,木木道,“姐姐,你也带几个人吧,叫他们保护你…”

说到保护,他扫了扫李凌白的人。

自己的人全撤掉,不妥。

“不用。”李云容扭头就走。

队伍越走越高。

百官由于年龄身体等原因,大多也撑不住,纷纷回转。

坚持下来的人越来越少。

到最后,只有廖廖几个大臣,和李凌白的人。

终于走到进村的路口了。

改平地了,但只是换了一种难法。

山路又窄小又陡峭,必须走得非常小心。

众部将回禀道:“王爷,属下们先去探路,确保安全。”

于是他们便纷纷先一步上前,合作着捡开枯枝,劈开挡路的树,如果踩到摆动的石头便向后喊着提醒。

“王爷,这里很多石头是虚空摆着的,会摇摆,踩之前先探探。”一群人朝后喊。

李云容的手紧紧贴着山壁,手心微微发汗。

高度带来强烈的眩晕感。

脚下飘着云,和深不见底的幽谷。

她偏过头,咬着唇,强迫自己不看不想。

精神集中,也抑制不住的紧张。

谁知,一步踏出,脚底石头陡然摇摆。

视野随之抖动,那深渊在眼前晃了起来。

她心里一惊,呼吸骤然紧张,身体好像失控般倾倒…

旁边飞快地伸来一只手,握住她胳膊,将她稳稳抓住。

她一站定,那手又马上收了回去。

“谢谢。”她没有转头看他,低低地说。

到了。

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风光。

历尽天华成此景,人间万事出艰辛。

连绵的山脉,壮阔的梯田。

笼在云雾中。

波澜壮阔,又充满希冀。

她突然觉得不累了,一路走来的辛劳疲倦,惊吓眩晕,全都值了。

身体也随着心情变得轻盈,她快步上了梯田,像只轻快的鸟儿般四处走。

观察查看,默默思考。

土地品质很好,植物长势也很好。

问了当地人,回答说开山的确难,但也没有想象中难。况且开完了就一劳永逸,永远享用,自然是收获远大于辛苦的事。

“有什么判断?”李凌白突然出现在身后。

她的心思都被收获填满了,很想分享研究成果,所以此时不怎么在意自己其实在刻意避开他。

“开山为田是可行的!”她拍拍手上沾的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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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转头道。

她眼里有光,好像是这段时间来第一次兴奋不已,第一次由衷开心。

她说话时眼睛亮闪闪的,神采逼人,带着一种坚持的事情终有收获的骄傲。

他眼波转了几转,唇角轻启。

最终什么也没说,只点点头,表示同意。

勘察完毕,回到住处。

山中有温泉水流,又因山势低洼不平,大大小小分布了几十处。

便有百姓将其改造为客栈,每个房间都有独立的温泉。

南巡队伍便在此入住。

李云容进了屋便喊李策:“策儿,今天有很多重要的发现,我都记录了,你快来听…”

李策躺在床上懒懒的。

听见她的话,也没有什么过来的意思,反而再翻了个身。

身为皇帝的他,半道离开的那一幕,重新浮现于脑海,李云容有点生气。

“怎么?”

“朕不想听,朕也听不懂。”

李云容心里哀叹一声。

她觉得自己快要坚持不下去了,快要被压垮了。

她寒着声:

“作为赵皇后的托孤大臣,我必须让你知道,你今天很令人失望。

队伍里那么多大臣,年纪大的,腿脚不便的,都坚持了那么久,因为他们怀着目睹事实,改变国家的热情。

你是表率是国君,你只能比他们更辛苦,怎么可以先退缩?

谁都可以坚持不下来,但你要,结果你成了第一个走的。”

李策懒懒道:

“我只知道,姐姐比母后可怕多了,母后什么都给我,姐姐什么都要管我。”

李策开始清数起来。

“又是劝我忍让,又是劝我表率。

前几天看上了那个好看的胡姬,你还阻止我。”

十三岁,说小不小。

不久前,他还临幸了个宫女。

“人家心有所属,你怎能强迫。”

“朕连这点权力都没有?!”

想到什么,他又愤愤道:

“…哼,全都是李凌白,老匹夫们只听李凌白的,漂亮胡姬喜欢李凌白,就连我姐姐…”

李云容正要出口打断,却忽然闻到一股味道。

“你喝酒了?”

李策转过头来,两腮是醉酒的红。

“你为什么要喝酒?”

“朕郁闷!朕觉得这个皇帝当的太窝囊了,要什么没有什么,跟父皇完全不一样!

什么爬山,父皇受过这种苦吗,他连出门都叫人抬。

就连收个女人,也被管三管四。”

要是此处有个公道人,就会告诉他,你父亲本也是个兢兢业业的皇帝。

你所见识的那些德行,全是认识你母亲后才出现的。

他也曾采纳众议,勤奋执政。

直到遇见赵氏。

妩媚多情,婉转风流。

他从来没见识过这样的女子。

如果一个人从没享过乐,人生太过压抑无趣,大概都逃不过内心欲望的爆发吧。

于是他人到晚年,鬼迷心窍。

曾经夸过的凌白才能出众,全成了放屁。

不顾朝臣反对,宣布继承人要从长计议,自己从来没选定过。

后面更是对赵氏的儿子越来越宠。

李策却不知道,也不会管。

他越骂越愤恨,最后痛声道:“李凌白!朕一定要杀了李凌白!”

李云容心里一惊。

李策醉眼幽幽地看着姐姐。

看着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有了别样的感觉。

温泉水光中的美人,越看越不可方物。

他心里一直隐秘地,对姐姐有着千丝万缕的好奇心。

姐姐唇畔的弧度,弯得刚刚好。

她并不是亲姐姐呀…

他喜欢叫姐姐,是觉得亲近。

他大胆地凑了上来,手往她脸上伸,“怎么,我要杀李凌白你舍不得?”

李云容吓了一跳,身子往后退,踩着了水。

“你干什么?”

“姐姐,其实朕也很喜欢你…”他越靠越近,把头整个向她贴去。

她一把将他醉醺醺的身体推开。

力量太大,自己往后一倒,跌进水里。

李策酒壮人胆,又有些初尝人事的渴望,竟然也跳下水来。

李云容不断往另一边退,恐慌而惊惧。

怎么办,怎么办?

大声喊叫?行不通,温泉水声大,外面的人听不到。

步子越迈越急促,后方的可退空间却越来越小。

她声音颤抖,努力去交涉:“我受你娘托孤,可算你师傅,你怎可…”

李策一把拽到她的衣角,发力要将她扯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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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哼,什么师傅,胳膊肘往外拐,天天维护外人。”

她拼力挣扎,衣衫被撕去一角。

李策将之随手丢弃,又往她这边来。

??????|衣衫不整/跌落

李策一把冲上来拽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里带。

李云容心惊胆颤,拼命挣扎,脚底乱踏乱踩。

李策毕竟已经是少年的身体,将她拽来不费什么力气,隔水一扯,李云容便向他漂来。

眼看自己就要被他牢牢抓住,李云容在恐慌之下身体疯狂地乱动,脚底下拼命地蹬着。

也不知踏着了什么,忽然,石头松动,溪水冲开石头,冲向下游。

她脚底不稳,也顺着被冲开的口子跌了下去,被湍急的水流冲走。

这一段,水很急。

溪水裹挟着往下冲,裹着她的身体左冲右撞,一来二去不知撞了多少地方。

想伸手抓住什么,手指所触都是滑石,根本无法使力,而且整个人天旋地转找不到方向,不知天南地北。

胸口窒息,大口呼吸却被更多地水灌入,不受控制更大口地呼吸,于是更加剧烈地咳嗽呛水。

天旋地转的结束,是落入一个池中。

感觉到水流顿时变缓了,她的身体不再冲撞激荡。

恍惚间,还听见什么东西落水的声音。

又窒息,又迷失了方向,快要失去意识了。

脑海开始无意识地回顾一些画面。

有童年,有最近。

这一生走马观花,也不知为什么而活。

诸多遗憾,却无一得偿所愿。

可悲。

她逐渐放开,让自己下沉,下沉。

池水深深包裹着她,像要将她埋葬。

就这么结束了…

身体却忽然被捞起。

有一双手拖着她,上升。

将她带离水面。

重获空气,她如获至宝,如饥似渴,大口大口地吸气。

迷糊间感觉到有一双手在背后,轻轻顺着抚,有节奏地拍,助她呼吸。

“发生什么事了?”

她立刻睁开眼。

画面里的脸,与眼前重合了。

重新开始思考的脑子,明白了自己是被水流冲到下游,刚好落入李凌白的温泉。

这个人,这张脸。

眼泪毫无征兆地落下来。

一直可望不可及。

一直克制着。

身体被乱石划伤的疼,崖壁石头撞的疼,在水里窒息的疼,经历一番威胁恐惧的疼,长期压抑的疼。

百感交集都在此刻爆发,她挺身扑向他,双臂紧紧地将他环住,泪珠一颗颗滚落。

李凌白怔住,然后叹了口气,也搂住她,一下一下安抚着。

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他要杀了你,他…”她不成声调。

“李策吗。

为什么突然告诉我这个。

发生了什么?”

她只闭眼,泪如泉涌,悲伤而绝望。

看她衣衫,有的痕迹是石头割的,有的痕迹却像被人力撕扯…

脖子上的红痕,肩头的牙印。

李凌白怔住。

被心中浮起的那个猜想。

他明白了。无声叹了口气。

抚了抚她的后背。

“你不想说就不说。”

“如果你不想再做长公主,你可以不做。

我曾经对你说过,你可以来我身边,这句话没有变。”

她流泪,摇着头,流得更凶,说不出话。

李凌白扣着她的身子,安抚着。

“那是我的命,我挣扎不开的。”她抽着气,断断续续吐字。

这是什么意思…他迟疑了一会儿,然后问道:

“有一件事,其实我一直不明白。

李策并不是亲弟弟,你十二岁才入的宫。

难道六年的姐弟情,就值得你封闭一切,不顾原则不顾本性,为他肝脑涂地地付出吗?”

李云容摇摇头,揺得越来越用力,泪珠滚滚。

“我一点都不想留在他身边,从始至终,从头到尾。”

他怔了怔。没有想过的答案。

“李策不重要…重要的是先皇后…

我永远欠她恩情…”

李云容还记得刚进教坊司的时候,每天能见到的恐怖场面。

“公公,公公我求您了,我不要…”

粗粝的手指齐根没入,女子凄厉惨叫。

“这开苞才到哪儿,给我拉回去。”

“是,”三个精壮的男子一人一根胳膊腿,像拎菜一样将她拎走了,完全不理会女人无助又凄凉的呐喊。

掌事公公淫邪地笑着,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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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眼神像看上好的货物:“这个好这个好,等再长开点给我用力开苞!”

她睡觉做梦都经常被吓醒。

“…

我同屋的姑娘被拉去接客后,回来哭了一夜…

那哭声,没有人敢多听一会。

太凄惨,太哀伤…

直到,轮到我的时候…

突然皇后来了,看到了我…”

赵氏看见方挽青,眼前一亮。

这姑娘生得真是标志…

于是把她要了来,认作女儿。

他彻底明白了。

“原来你身上…有这个不可解的局。

我早该想到,早该想到的…”

她泪如泉涌。

面前的女子,是哀伤染成的,一碰就会碎。

她永远在做违背心意,不想做,却必须做的事。

心意、身份、使命、困局…朝不同的方向使力,将她扭成无数块碎片。

难怪,总觉得她身上有浓郁的哀色。

他长叹一口气。

“如果告诉你,她认你的时候,正是原来的云容公主去世那一年,边境战事多发,需要靠和亲维稳,她当时急需一个可靠可用的公主…你会好一点吗?”

“这个,我早就知道了…”

她闭上眼,泪水成道流下。

是啊,就算先皇后有其他目的,可把她从魔窟里救出来是真的,这么多年的精心养育是真的,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

不可解的局。她只能在心与身的背离上,逐渐将自己扭成一块一块碎片,看着自己走向覆灭。

她帮李策,保护他,替他做了那么多事,从来不是因为亲情,只是因为被那个恩情锁住了。

不能有自己的感情,不能选择喜欢的人,不能做想做的事。

只能与李策捆绑在一起,替他做所有皇帝该做的事,撑住摇摇欲坠的雍国,维持溃烂的民生,打压各方出头的势力。

还要对付墨王。

所以那天山上,遇见她跪地虔诚祈祷,那是她成为辅政长公主第一天,一切都太困难太痛苦了…

她就那么一直撑着,封闭自己的七情六欲,逐渐冷淡凄凉。

水光波光,投在她脸上,映得泪光更加亮而突出,整个人是一抹哀色。

仿佛人是破碎的,碎成了一块一块。

他一阵刺痛,被巨大的无力感、悲痛感包围。

也只能长叹一口气,将她揽在怀里。

良久无话。

只有山泉流淌的声音。

“其实,你早就想动手了对不对。

要不是顾着我…”

她渐渐止住了哭,开始述说起来。

“其实,这江山本来就该交给有魄力有能力的君主…

真的,我早就这么认为了…

他还得位不正,要不是先皇晚年昏庸愚昧只顾享乐,硬是不顾群臣反对挤掉才能出众的你…

我一点都不愿意替他追究大臣们秘会你的事,可当时的我没有办法…”

他叹了口气。

拨开她额前湿发,看见细小的,乱石划伤的口子。

细小的擦伤,渗着血。

“不说这个了。

你身上的伤口需要处理…刚好,这片温泉水具有活性,同时还有药用,能给伤口消毒。”

??????|温泉里的吻

他用小帕沾水,一点点擦拭她额角的血痕。

温泉里水雾浓厚。

情势急,他穿着常服跳下来,此时都打湿了。

发丝也随着水雾的凝结渐渐湿了,碎发凝成了几缕,贴在额前,颊边。

水一点点凝聚,成股流下,滑过他的脸庞,顺着他的下颌拐出优美的弧度,汇到下巴,然后滴入泉中。

她的伤口被擦拭,开裂本身带来疼痛,却能感受到他力道很温柔,很细致。

百感交集,心里的一股压抑喷涌而出。

她吻了上去。

他怔了怔,索性将她一拽,隔着水拉过来扣在怀里,含吮吻着。

用力吻了一会儿,他喘着气说,“你的伤口还有一点没有处理完。”

“不重要。”

她双手搭上他的脸,更渴望地吻上来,双臂绕到背后,勾缠着他的脖子。

他双手紧扣着她的腰,不断把她往怀里压,直压得她紧紧贴着自己胸膛,不停地吻她。

力道不断收紧,不断将她的身躯压向自己,明明已经衣衫紧贴亲密无间,却像是怎么靠近都不够。

她也用力地缠绕,收紧,像要留住一个过于美好的梦。

头顶的泉水缓缓流下。

水流顺着两人的颊边流淌,拂过,辗转相依,抵死缠绵的双唇。

身体温度急剧升高,心跳加速,眼神凌乱。

身体腾空,他抱起她。

手一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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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她沾了水的衣衫褪去,衣衫与肌肤间蓄着的水,顺着凝脂般的肌肤道道流下。

他抵入。

一下一下送进去。

直抵花心,反复触碰。

快意汹涌袭来,像卧在一片荡漾的浪潮之中,身不由己的起起伏伏,潮起潮落。

——

月光照水。

李凌白抱着李云容,随意地抚着她的头发。

后者安静地依偎在怀里,不知在想什么。

一晌贪欢,终有前路要走。她是否已经想好接下来怎么办了呢。

“上去吧,伤口渗着血不能泡水。”

李云容点点头。

“王爷…李云容不见了…”

敲门声起。

人就在身边。

李凌白不知情似的问道,“怎么回事?”

“不知道,突然就有李策的人来,说李云容失踪了,整座山地找她,我们那也被搜了…

不知道那个毒蛇妖女玩什么把戏…”

李凌白打断,“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转头看着李云容,“对不起,他们不了解你的事…就连我也是刚刚才完全明白…”

“不,他喊的一点没错。

李云容就是这样一个人…独断专行,心狠手辣。”

她平静而通透,仿佛成了自己的旁观者。

冷眼看着那些行为,她自己都讨厌。

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她默默下定决心。

李凌白搭着她,正要扶她上岸。

忽有侍卫直接闯门而入。

“王爷,长公主不见了,吾等奉命搜查!”

幸好,幸好有层屏风挡了挡,不至于把一切都暴露于视野中。

李凌白迅速护住她,然后朝屏风后对峙:

“你不见了公主,自当在她常去的地方找起。

找不到么,可以拜托我派点人手。

到我这里来做什么,难道公主会往我这跑不成?”

侍卫一听,心想确实,前两天又是软禁又是军队逼宫,这俩人回回闹在所有人跟前,矛盾不断水火不容,公主不可能在这。

另一侍卫拍他脑袋,“你怎么糊涂了,落水可能是昏迷状态,万一被私藏了呢?”

对啊!

“王爷!刚刚不便据实相告,是不想让大家担心。

其实公主乃是失足落水,而水流就是你这个方向。”

“哦,有这等事?”

李凌白听起来非常惊讶。

“是啊,为了排查彻底,王爷让我们进去看一眼为好。”

李云容担忧地看向他。

李凌白轻轻揉了揉她头发,别怕。

见里面没有动静,侍卫又喊:“王爷,让属下进去看一看,以证王爷清白。谋害公主可是大罪。”

里面的人啧了一声,不耐烦道,进来吧。

绕过屏风,往水里看。

啧啧啧——水中站着一个女子。

海藻般的乌发,泛着水光,一丝一丝荡在水中。

宽大的黑袍,遮住了整个身体。

女子把头压得很低,似乎是被撞见了这样的事,羞赧不已。

尽管什么皮肉都没看见,这一幕仍然香艳,令人心神荡漾。

李凌白坐在一边,一副扫兴的表情。

他没等发问便抢先回答:“个把侍女,很稀奇吗。”

池子里一览无遗,除了他和那个侍女,没有任何第三人,哪来什么公主。昏迷的清醒的,都没有。

“看够了没?”

语含愠怒,李凌白似乎更加不耐烦了。

侍卫反应过来,收回神驰的目光。

“原来王爷正在春风得意,怪不得不让小的进来,此番多有打扰,望王爷宽宏大量。”侍卫赶紧退出。

“天呐,咱们居然撞破了他的好事…”

侍卫们一出来便议论上了。

另一人接话,“对啊对啊,一直以为王爷对女人没有兴趣,没听说哪个姑娘提亲成功…

没想到玩这么花,出个远门,居然拉个侍女共浴温泉。

…那他为什么送走那个投怀送抱的漂亮胡姬?”

“嗯…甚是奇怪…或许他不喜欢异邦人!”

越说越兴奋。

侍卫脚步远去。

女子双手一推,肩上长袍滑入水中,继而转过身来。

李云容长吐一口气,摸摸心口,安抚紧张的心跳。

灯下黑。

这是唯一的办法,却很紧张,实施起来让人心跳加速。

幸而有惊无险。

??????|攻城

大雍国这一年,墨王起事,夺位自立。

训练有素的大军,一路直奔紫禁城。

李凌白站在城前,却突然若有所思。

', ' ')('

那天在温泉醒来,身边已空。

起身看,发现一张字条:

“拿回属于你的东西。

放下顾虑,抛却束缚。

鹰翱翔天际,鱼遁游海底。

自由畅快,大展拳脚,那才是你。

我在紫禁城恭候大驾。

——方挽青”

他心里莫名地放松,好像前路一下子都清了。

他之前就对安将军说,有些问题他快想好了,快要有决定了。

此刻就是那最后一下。

于是某天深夜,墨王府来了一位贵重且奇怪的人。

说贵重,是因为他手中的令牌一出,哨兵纷纷放人,他一路直达墨王处。

说奇怪,是因为他穿黑衣,带黑帘,面目未曾识人,且专挑深夜到访。

李凌白房。

来人摘下黑帘。

“许久不见,刘副将。”

刘统双膝下跪,拿出之前收到的字条:

江山如画,何妨得之,望卿助力。——李凌白。

“应王爷之召,三生有幸,万死不辞。”

刘统应召返回战场,意气风发,坚毅畅快。

有幸跟随明君,有幸报国,痛快淋漓。

看着李凌白若有所思的神情,他禀告道:

“末将知道王爷在挂念什么。

我们的士兵训练有素,只针对李策一个人。对其他愿意归顺的人,我们礼遇有加,对公主更会敬重。断然不会让公主受到伤害。”

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

她留的字条,有没有其他含义?

她的结真的解开了吗

他传令:告诉所有人,进城以后先找她,确认她的安危。

——

战火起,呐喊声响,锣鼓喧天。

这一刻终于到了。

方挽青觉得前所未有的解脱。

很多次了,很多次她像分裂了一样,一边做着歹事,一边站在一旁冷眼看着,痛斥自己。

终于不用再受这种煎熬的苦了。

曾经,那些大臣隐秘地登门找墨王,商量救国之策。

她想说,做得好,士大夫该忧心于救国,方不负诗书。

可惜她要担心墨王势力壮大。

墨王打下北方,她想真心地道喜,想跟百官一样庆祝国土回收,简单纯粹的快乐。

可惜她要担心李策的皇位受到威胁。

够了,真的够了。

她已经一次次对不起内心了。

她的内心一直在说,做对苍生有利的事。

解脱了,现在她对得起苍生,对得起愿望未竟的先父,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了。

父亲说,大义小节若相违背,必然舍小节而取大义。

她终于做到了。

只是主动引兵攻打王城,将幼帝置于敌人铁蹄之下,属于背信弃约,忘恩负义。

失了小节,对不起恩人皇后。

所以她也别无选择。

锋利冰冷的刀片滑过温热的动脉,血液喷溅。

她倒在血泊中,神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解脱。

终于不用再挣扎徘徊,心意相违。

可惜与他有缘无分。

——

攻城比想得更顺利,甚至准备的作战计划大部分都没用上。

大部分人迎风投降。

有从前朝就一直支持墨王的。

有审时度势,良禽择木而栖的。

不投降的一小部分人也很好收拾。

不到半个小时,几乎全部拿下。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心中的焦急越来越强烈。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大。

她真的会老老实实等吗?

她真的会放下责任,毫无挂碍地抛弃使命吗?

她不会!

冲!他一路奔向公主的宫殿。

??????|我要你回来

美丽的姑娘,双目安然闭上,神色解脱而安详。

只是惨白的脸竟毫无血色。

如果没有那一大片血泊,场景可能没那么吓人。

红血与白肤一对比,就格外的触目惊心。

李凌白的心扭成一团,剧烈疼痛。

没经历过,他也不会知道,原来心痛不是一种主观感觉,而是实实在在的客观事实。

心抽着扭着,好痛。

他为什么没有早点想到!

她只有这一条路而已啊!

“太医呢!给我治好她!”

太医一搭脉,立刻吓得战战兢兢:

“这,这失血太多了,都已经濒死了。”

一股气血直冲上来,他闪电般拔出刀——

“王爷!”

刘统一步上前握住他的手,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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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统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他们是无辜的。

您不能做滥杀无辜的君主,不能和那些人一样。

怒火与痛苦交织。

李凌白将刀往地上一砸,砸出几个缺口,碎石蹦出一米多高。

无处发泄,一脚踢翻花瓶,碎了一地。

“给我治,我看着你们治!”

“是是是。”

众太医得了性命,擦擦脑门上的汗,翻药箱的翻,搭脉的搭脉,伤口处理,止血,合作起来。

李凌白始终阴冷着一张脸,如入冰窟,浑身冒着寒气。

人们从没见过他这种神态。

阴沉背后是巨大的恐惧,和后悔自责。

如果那天能早点醒来,发现她的不对劲呢?

如果后来仔细思考了她的处境,明白她的局面多么两难,从而推测出了她的真实意图呢?

那不是都不会发生了吗!

太医们处理医治完,禀告道:

“王爷…很难救。”

李凌白一脚踢翻凳子。

太医们纷纷下跪:“王爷,臣等绝对不敢怠慢,有一分希望就尽百分力,但救活的可能真的…臣不敢隐瞒您!”

李凌白拳头握成一团。

方挽青,你干的好事!

你走的真是轻松!

我要你回来!

可是,她是不是真的太渴望解脱了?

太痛苦了吗?

短短几瞬,心情转了百遭。

太医们静静等候发落。

古往今来,太医都是危险的职业,治不好重要的人,立马全部陪葬。

不知道这位新主人如何发落他们的命运。

良久,他开口了,每一个字都冒着寒气:

“你们全部给我尽力医治,要什么东西直接开口,我无论如何都会找过来。

治好了,重赏。

治不好…”

讲到关键的地方,太医们心肝颤抖,室内静的可怕。

他却没有说下去,起身离开。

不知为何,刚刚霸气发狠的人,这会的背影竟看出一丝落寞。

离开太医室后。

“王爷,生死有命,不可强求。”刘统劝道。

“…你永远敢讲别人不敢讲的话,实在诚恳。

可这一次,我真的不想听。

我不要生死有命,我只要生。

我真后悔。

如果当天,我直接把她扣下来,管着她。

她就不会有机会寻死。”

“末将斗胆问一句,如果…”

刘统没有说下去。

但李凌白听懂了。

他望向天际,幽幽说,“那我可能,再也无法快活。”

刘统吸了口气。

“王爷,我们刚刚攻下王城,眼下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李凌白长叹一口气,“走吧。”

接下来的几天,墨王集团的人完成了很多笔漂亮的清扫。

除掉旧集团余党,拉拢中间派,将支持派收入麾下,剔除无用的蛀虫。

一气呵成。

有个小头目调侃说,“余党?躺着的那个女子是最大的余党。”

鼎力辅佐前皇帝,谁能比她更余党?

他同僚一抖,赶紧低语,“你可闭嘴吧。这话要王爷听到,你舌头都要被割掉。”

“这么严重?”

同僚嘁了他一声。

“我看不至于。王爷虽然尽力救她,没准是想着日后怎么折辱。”

只有刘副将等几人,平时朝夕相处,明白王爷这几日跟以往特别不同。

特别的冷,特别的肃杀。

一方面是情势需要的状态,一方面却是由心所发。

被审讯的人中,几乎没人能抗几下,全身泄气,一点底气都没剩。

这种冷非常有利,像一把利刃,不刺也令人胆寒。

仔细看,还能看到几抹灰烬。

死寂的灰。

好像什么光芒消逝了。

连处置李策,这种夺位者必对前任亲自做的事,也靠别人提醒。

“所有人都背叛我,连姐姐也背叛我!”

“你没资格提她!”

看李凌白这么明白的袒护,李策彻底明白过来,冷哼一声。

“我早看出来了,一说到关于你的事,她哪哪都不对劲。”

听到这些不知情的事,想到斯人生死未卜,一阵抽痛。

“朕当初就该杀了你!”

李凌白冷笑。“你以为想动就动的了?温泉那日你已然处于下风,山脚下全是我的人,连你的近卫都打算投靠我…”

“不!我是说你去年西征!

当时母后就交代她杀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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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在母后病床前苦劝,一直说什么不能明面上动手,对同宗下手会招来非议,建议借刀杀人,这才派你去了那个鬼地方!

谁知道你还能回来!”

方挽青!

李凌白在她沉睡的身体前无声地嘶吼。

你为什么要藏着这么多事?

你就这么喜欢一个人默默扛下一切,再不回头地走掉,把所有的愧疚懊悔留给我吗?

我有这么脆弱吗,需要你这样守着吗?

你如果醒不过来了,我该往哪里找你理论?!

太医躲在门外,战战兢兢不敢进来。

李凌白早已瞥到,不耐烦地喊道,“她到底怎么样?!”

太医总管擦了几把汗,勉强镇定,回禀:

“臣等已竭尽全力为她补血,但她体内余血实在太少,身体各方面都运行不开…”

李凌白的神色渐渐暗淡下去。

“臣等,只好下注猛药,如奏效,此药可在体内生血,促使身体开始运行,再由身体自行造血,周而复始…如不奏效,姑娘可能…”

“需要多久?”

今夜。

——

墨王是个贤王…方挽青从前就一直听父亲说,这一代的皇子里面,只有墨王一人堪登大位。

虽然是强劲的政敌,也实在不忍痛下杀手。

皇后吩咐她杀的人有很多。

其中,霍乱朝堂,荒淫无道者,她都处理得七七八八了。

有才有能,忠心报国的,她却往往想法子放人家一条生路。

何况是墨王。

??????|贪恋人间

杂乱不清…混沌的梦。

她手起刀落,砍向一个个无辜的生命。

咦,自己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为什么又成为了刽子手,不是已经逃走了吗?

手中的刀慢慢垂落…

黑影中的人将刀一把扶正,把她的手握上去,尖利地邪笑:杀吧,一直杀下去吧,把这天下都给我夺来…

不要…

她猛地睁开眼。

柔和的床纱首先入目。

转过头,看见屋里窗明几净,明亮敞开。

书架上摆了一盆兰花。

这是哪里…

她捂着头。

疼痛,血液从手腕漫出,画面纷纷袭来…

对!自尽!

连忙抬手看,却只见厚厚的纱布,将自己割过的地方裹得齐齐整整。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婢女听见动静进门,欣喜若狂,“小姐你醒了!太好了!

皇上可急死了!”

她懵,“……皇上?”

婢女点点头,反应过来她还不知道,就解释道,“从前的墨王,如今已经是皇上了。”

“…嗯。”

“他刚刚才去休息的,没想到您马上就醒了。”

“这里是…”

“是您的公主府啊。”

“…嗯?”

“哦!这是按照从前方府的布局,还原小姐您的闺房。”

怪不得这么眼熟亲切。

“皇上给方大人平了反,肯定了他的贡献,也还了您身份。

皇上还说,前尘往事,过去了便是过去了,您大可继续做当初那个方家小姐,盼您往前看。”

婢女说到这里,突然有了哭腔,“小姐,您别在想不开了…”

方挽青低头看手腕上的疤。

——

“你可真让人不省心啊。”

她转身,刺目的龙袍首先映入眼帘。

流光溢彩,华贵非常。额前坠珠,稳稳当当。

旧时王爷,今日天子。

她淡淡笑了笑,“你终于在最该在的位子上了。”

继位不过几日,他已有天子的神态,凌敏洞察,天子之威。

她不由自主往下福身,被他抬手一挡。

“你刚醒,不用了。”

他哽了哽,沉声道:“知道这几天我怎么过的吗。”

她淡然不语。

“你要是没有救回来…这辈子我都会活在愧疚和遗憾里。

你就让我过这样的日子?”

她眸光闪了闪,凄哀起来。

她毕竟大失血后初醒,又面色哀伤,他不忍。

质问就算了吧,人已经救回来,接下来怎么留住,是自己能去想办法的事。

“我绝对绝对,不要再面对第二次了。”

方挽青看着手腕上细小的铃铛。

他一个个绑上去的。

小又轻,几乎没有感觉。

声音却特别大,一点点动荡都会发出无比清脆又响亮的声音。

且材料精细,内部封锁,无法被破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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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们保障了她无论到哪都会被发现。

李凌白说,“不要试图逃跑,逃一次看守就升级一次。

你不希望半点自由都没有吧。

你若是一心求死,那么栓的锁的囚禁的,我什么方法都有。

你双脚迈向地狱,决绝而毫无留恋,我就偏偏要把你拽回来。”

他大踏步向外走。

将将踏出门槛,忽然站定,背对着她道:

“想吃什么叫人去拿,想要什么跟我说一声,想去哪派人陪你去,我有空就我带你。

接下来,你想吃喝玩乐,还是编书修典,或是继续钻研变法,随你。

只是不能离开。”

他良久沉默,又说:

“我什么都能给你,只有自由不行——方挽青,你的命现在是我的,你不准死。”

言毕,扣上门走了。

过了会儿,宫人运来很多书。

“小姐,这些书都是皇上运来的。

皇上要求您务必马上看完,马上跟他讲结论。”

她流下泪来。

他,真的努力在给她寻找留在人间的理由。

她的门前有一排植物,枝叶茂密,生机勃勃。

绿树抽新芽长新枝。

她的窗口一眼就能看到的风景。

窗口还会飘进来兰花的香。

他很想告诉她,人间很好。

——

反正暂时跑不掉,她开始翻书。

那天走访获取的资料还只是初稿,没有仔细整理筛选。

后来便遇上那些事。

她倒也乐意把这件未完成的事做到结束,做到瓜熟蒂落。

一边翻书一边摘录,不知不觉时光便过去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她看书居然特别快。

短短几天就梳理出了比以前多很多的头绪。

难道是以前瞻前顾后,心神不宁,以致读书效率很低吗?

入了夜,宫里再次掌上灯。

透过窗子往外看,易了主的禁城,总觉得面貌也焕然一新了。

若不是自己身负羁绊,人间真的很美好。

说起来,自己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

每次都是婢女打盆水来,擦洗便了。

今天她终于忍不住了。

“我想洗个澡。”

婢女立刻回道:“奴婢去打水。”

她身上粘腻,说自己想去浴池。

婢女为难,“小姐…皇上严令禁止带你去有水的地方…”

“…要不你自己和他说吧,我们是不敢的。”

李凌白听毕来意,眸子都没抬,“打水啊。”

“我想去浴池。”

他抬头,神色几分犹疑。

她迟疑,“…那算了吧。”

“走吧。”

方挽青入水。

水包裹着自己。

这几天心绪很乱。

水载万物,好像在水里心情也能平静几分。

李凌白躺在边上,看着天空。

出神一会儿,忽觉…怎么旁边池里没有动静声响?

往旁边一看。

人团成一团,钻在水底下,一动不动。

他一阵握拳。

以极快的速度钻进水里,一把把她拉起。

两个人出水,头上的水哗啦啦流下,在水面跳跃。

就这么想走?

他目睚欲裂,阵阵冒着寒气。

方挽青骤然被拉起,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看到对方的反应,回顾一下,才发觉自己确实做了嫌疑很高的动作。

“我只是潜下去,不是那个…”

他嘴角几阵抽动,神情几番涌动。

短短几瞬,思绪已万千重。

“走吧。”

他没有多说什么,转身。

背影萧瑟而落寞。

一身朝服全都湿了。

她心里难受起来。

自己本是无命人,不该在这里。

可是有人却为此强求,非要改命。

他很努力很努力地在强求。

徘徊人间的时间越久,越留恋。

会不会有一天,实在是舍不得走了?

——

李凌白从梦中醒了,外面仍是大夜。

又是那个她倒在血泊里的梦。

叹了口气。

于是批起外套,来了她这里,轻轻坐在床边。

她浅浅地呼吸着。

这副安睡的样子能宽慰他些许。

人还在,自己正看着,跑不掉。

他抬手勾了勾她颊边碎发,整了整被子。

她睁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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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刻愧道,“…我吵醒你了吗?”

看着对方的愧容,她心里也难受。

“…没有,我没睡着…”

她知道这些天来他是多么的不安。

但这种不安却完全没有强加给她。

他都自己默默承受了。

为的,只是吊着她一条命。

人间真的很美好。

眼泪毫无征兆地就下来了。

她没有办法离开了。

她舍不得。

她忽然坐起身子,抱住了他。

双臂环上他,腕间铃铛发出一串串清脆的响声。

“我会好好活下去,不走了,好不好…这个世界我陪你一起看。”

他闭上眼,喑哑着,“你说真的…不是骗我…”

她落下泪来,点头。

“真的…

我不想留下你一个人…不忍心,也舍不得…”

两个人动情,额头相贴。

她柔嫩的手轻轻捧上他的脸,吻上去。

他搂着她的身躯。

细细地、轻轻地吻她,不敢用力。

含着她的唇,慢慢地舔吮,辗转。

她的衣衫件件落地。

漏进来的月光,将这对交缠的人影投在屏风上。

那影子像缠绵的青鸟,又像交颈的天鹅,连绵不绝,慢慢蜿蜒。

到了尽头,他像往常一样准备抽出来。

她身体软绵绵,却不忘伸出一双藕臂,用残余的力气把他拉住。

她这双臂似没有骨头,说是拉,不如说只是将将挂住。

如果他轻轻一退,可能这双臂就会鹅毛般滑落。

好在他注意到了,随即不动了。

“别,在里面。”绵软的声音。

他看着她。

眼中动容。

疼惜和爱意涌上来,他俯身亲吻她额头。

然后一阵轻微的颤抖。

她感觉到一股热流涌在身体里,然后慢慢下滑。

他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自己也揭开一角躺进去。

轻轻摩挲着她的脸,“真好,你留下来。”

她贴过来亲了亲他额头。

“这几天,我心里一直很乱。

我老是梦到她。

她问我为什么背叛承诺,亲手出卖她儿子…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将她揽在怀里,一下一下抚着她后背。

“下次如果再梦到,你就告诉她,来怪我。

是我不让你走,是我把你强留在身边。

让她来怪我,好吗?”

她哀伤地抚着他的脸,“我也不忍心。”

“我不怕,我为你分担。

……

对了,菩萨,明天我们去见见菩萨。

你不是说菩萨能听见你的话,一直守护着你吗?

也许菩萨还在庇佑着你,也许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她点点头,眼里盈盈泛着泪光。

山里的雾气,一如当初。

杂草丛生,人迹罕至。

故地重游,景色如初,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却已大变。

他说,“仔细想想,其实你当初没有骗我。

说自己急着下山,说自己的幼弟无人照顾,都是真的。”

她浅浅一笑。

在庙里,仍旧点上三柱香,冉冉升起的熏雾,让这里有种氤氲的神圣。

她跪下合掌,默想:

菩萨,信女本是无命人,可是却贪恋人间。

这一生一世,我想和他走完,您能允许吗?

她还瞒着他,去了赵皇后墓前。

认真拜了三拜。

“我已经打算好好活下去了。

对不起,没有遵守当年的承诺,背弃了你的恩义。

我没有办法看着家国江山毁在眼前,自己去做那个为小节舍大家的人。

我也舍不得那个人。

你若是怪我,因果业障,到了地下再慢慢说吧。”

——

直到一年后,变法推行,国家朝着复兴走去。

她无意中在父亲书稿中看见一句话,顿时生疑。

调查才知,原来当年父亲惨死,是另有推手。

父亲因推进变法太过激进而下狱。

而他颇为自信要推行这份激进的变法,原因则是——赵皇后派人假扮平民,故意说出对新法无比热切的向往。

引导急切想要改变的方大人,错误地往激进的道路走去。

原来,赵皇后不仅不是相救的恩人,还是导致全家抄家,父亲惨死,自己落入教坊司的罪魁祸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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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得知时,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惶恐地抱住她。

“幸好…幸好我那天跟阎王抢下了你。

否则,我们不是终生遗憾…”

“我会好好活下去,不走了,好不好…这个世界我陪你一起看。”

他闭上眼,喑哑着,“你说真的…不是骗我…”

她落下泪来,点头。

“真的…

我不想留下你一个人…不忍心,也舍不得…”

两个人动情,额头相贴。

她柔嫩的手轻轻捧上他的脸,吻上去。

他搂着她的身躯。

细细地、轻轻地吻她,不敢用力。

含着她的唇,慢慢地舔吮,辗转。

她的衣衫件件落地。

漏进来的月光,将这对交缠的人影投在屏风上。

那影子像缠绵的青鸟,又像交颈的天鹅,连绵不绝,慢慢蜿蜒。

到了尽头,他像往常一样准备抽出来。

她身体软绵绵,却不忘伸出一双藕臂,用残余的力气把他拉住。

她这双臂似没有骨头,说是拉,不如说只是将将挂住。

如果他轻轻一退,可能这双臂就会鹅毛般滑落。

好在他注意到了,随即不动了。

“别,在里面。”绵软的声音。

他看着她。

眼中动容。

疼惜和爱意涌上来,他俯身亲吻她额头。

然后一阵轻微的颤抖。

她感觉到一股热流涌在身体里,然后慢慢下滑。

他扯过被子盖在她身上,自己也揭开一角躺进去。

轻轻摩挲着她的脸,“真好,你留下来。”

她贴过来亲了亲他额头。

“这几天,我心里一直很乱。

我老是梦到她。

她问我为什么背叛承诺,亲手出卖她儿子…

我不敢看她的眼睛。”

他将她揽在怀里,一下一下抚着她后背。

“下次如果再梦到,你就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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