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擦黑,陌清蝉就回到了晏知鹿的宅院青崖居后门,一下马车正撞上院中管家安排人抬出一个躺在担架上的女子,女子面色苍白,半死不活。
管家一看到陌清蝉,立马移开灯笼,让人加快了把女子塞入板车中的速度,盖上草席,转头对陌清蝉陪笑:“蝉儿姑娘怎么从后门回来了?让您看到这些东西,晏公公又要责怪我了。”
“我怕走前门撞上晏公公的贵客,惊扰了他们,”陌清蝉难得多嘴问了一句,“这姑娘,又是月阁里抬出来的?送去哪里?”
管家犹豫了一下,还是诚实回答了:“是,拉去埋掉。”
陌清蝉手抖了一下,没再多话。下了马车,低头和丫鬟一起进了青崖居。
来这里住没多久,陌清蝉就对宅院中的月阁有所耳闻。
以前听到的那些关于晏知鹿的传闻一点儿也没有错,他的确是变态太监,残酷暴虐。
宅院中有一处地下室,名唤月阁。但凡是有人送给晏知鹿的女子,多半会在月阁中折磨得不成人形,而后不知所踪。
今晚陌清蝉倒是知道了,她们多半都是这样气若游丝之际被悄悄埋了。
夜至子时,陌清蝉还是睡不着,今晚异常的冷。窗外有轻微的沙沙声,她下床推开窗户,看到外面下雪了。
披衣出门,在空旷的后院中走了一会儿。没人拦着她,也没人问她,只是远远的有人跟着她。想必还是晏知鹿平日的安排,不要打扰她想做的事。
后院小湖中央建着一座亭子,名唤回雪亭,晏知鹿很喜欢那里,常常在那里小坐。陌清蝉没想到今夜下雪的日子,晏知鹿会直接睡在那个八面通风的亭子里。
湖边守着几个侍卫,没人阻拦陌清蝉,她很顺利的走到了亭子里。亭子中置着一架屏风,有床榻、被褥、火炉炭盆、灯架,还有满地的酒坛。
晏知鹿不知道喝了多少酒,醉得一动不动。陌清蝉放轻脚步,给他盖上滑落一半的被褥,抽手要走时,晏知鹿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他整个人的脸都在阴影里,看不清什么表情,陌清蝉其实挺怕他的,被他抓住手就更怕了。
“娘……”晏知鹿坐起来,不知道在说梦话,还是醉话。
“是你。”晏知鹿很快就清醒了,松开了她的手。
陌清蝉愣了一下,随即就释然的笑了。
她其实一直都不知道晏知鹿为什么救她,她有过很多猜测,一见钟情、贪图美色、怜悯同情、捡破烂、顺手而为……
自从跟在晏知鹿身边,平心而论,晏知鹿对她真挺好的,又体贴又客气。虽然她总觉得晏知鹿把她放宅院里,挺像放了个没用的漂亮花瓶似的。
现在倒是知道为什么了,原来是她像他娘。
晏知鹿年龄比她大,比她大了十五六岁,今年三十出头。
“你救我,就是因为我像你娘?”陌清蝉把手拢在暖和的套袖里,问道。
晏知鹿在床榻靠近火炉的地方腾出一点空,示意她坐下,说道:“是有点像,不过我救你,并不是因为这个。我那天看到你走到水里自尽,就像看到曾经的我,所以想救。”
陌清蝉愣住了,这个原因,是真的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回雪亭外的雪还在沙沙下着,落到黑漆漆的水里,瞬间不见了踪影。
亭子里比亭外还安静,陌清蝉很少和晏知鹿单独相处,这种安静让她有点尴尬。
“令堂还健在吗?”陌清蝉找了话题问道。
晏知鹿摇了摇头,说道:“我二十岁那年,在宫里升了职,特意衣锦还乡一趟,安排人做了一整晚的美味佳肴,喂了她和我的几个哥哥姐姐一整晚,直到天亮前他们全都撑死为止。”
晏知鹿语气平淡的像是在说一件普普通通的晚餐,以至于陌清蝉都不知道自己该做何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