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隽眯了眯眼,表示怀疑,不过见简浔迎上自己的目光不躲不闪,一派坦荡,又觉得自己多心了,这样的仇已经足够她恨乌及屋了,自己想得也实在太多了。
遂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不再多说这个话题。
浑不知简浔暗暗松了一口气,还有几分小得意,小子,你再逆天又如何,到底我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跟我玩儿心理战,你还嫩了点儿!
两人很快抵达了平氏的正房,平氏待他们给自己行了礼,便笑道:“你们先洗手罢,等大爷回来,就可以吃饭了。”
至于宇文修,每日都是未初即去景明院习武,所以午膳从来都是在自己屋里用。
一时简君安也回来了,大家坐下用完饭,也就各自散了。
简浔下午从来无事,于是散了会儿步后,便一如既往躺到了床上歇中觉。
这才能安安静静想平氏的事,按照平隽的说法,她当初是真心喜爱自己那个薄命的未婚夫,所以后者走了后,竟一度成了行尸走肉,那就怪不得她对父亲一直淡淡的了,她是嫁给了父亲不假,但心里只怕从未拿父亲当过真正的夫君罢?
只是不想让父母亲人失望,不想让他们担心,才不得不委屈自己上了花轿,可婚后的日子怎么过,与父亲怎么相处,却是她的自由,——平西侯夫人想是猜到女儿会这么做,所以才特意打发了平隽来的,父母爱护儿女的心,任何时候都是不会改变的。
那事情就有点儿难办了,她先还想着,就算父亲心里还放不下母亲,但逝者已矣,待时间一长,再被继母的柔情一软化,慢慢的二人也就好了,夫妻感情好了,凡事也能更顺畅不是?何况父亲还那么年轻,她真的希望他每一日都能过得开心。
可继母心里也有人,同样也是一个死了的人,活人无论如何都是争不过死人的,如何还能指望她用柔情去慢慢的焐热父亲?
她不会一直都等不到弟弟妹妹们出世罢?得想想法子才成啊!
简浔胡思乱想着,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待醒来后,又想了一回平氏的事,还是没有法子,只得暂时丢开,想起平隽来,与聪明人相处是过瘾,可与之相处时,随时都得打点起十二分的精神,也太累人了些,自己以后要不要还是与他保持一定距离的好?
何妈妈忽然急匆匆走了进来,见她早已醒了,忙道:“小姐,侯爷要打修小爷手板呢,您快去看看罢。”
祖父要打宇文修手板?
简浔闻言,怔了一下,忙翻身下了床,一边手忙脚乱的穿着衣裳,一边问道:“知道是什么缘故吗,好好儿的,祖父为什么打他,他做什么惹祖父生气了吗?”
崇安侯一开始同意留下宇文修是不情不愿,对收他为徒更是满心不豫,但经过这一年的相处,他老人家的态度早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虽表面上待宇文修一如既往的严厉,心里却是真疼上了他,不然也不会什么东西简浔与简沫有的,宇文修有,她们姐妹没有的,宇文修还有了,崇安侯是真拿他当自己的亲孙子一般看待了。
如今却忽剌剌要打他,可见是被宇文修给惹着了。
何妈妈也不知道崇安侯为何打宇文修,只得道:“奴婢也不知道,小姐还是快去看看罢,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简浔点点头,带着丫鬟飞奔去了景明院。
果然崇安侯正打跪在自己面前的宇文修的手板儿,打一下还要问一句:“知错了吗?”
待宇文修回答了:“知错了。”后,再打下一下。
平隽则抿唇站在一旁,向来纤尘不染的衣裳这会儿却灰扑扑的,头发也乱了脸也花了,倒像是才跟人打了一架似的,颇为狼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简浔心里一动,忙向宇文修看去,方发现他比平隽还狼狈,不但蓬头垢面的,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显然正是他二人打架了,可既是两人一起打架的,祖父怎么能只打宇文修,不打平隽呢,平隽分明年长些好吗?
看向一旁先一步闻讯赶到的简君安,她正要说话,崇安侯已打完宇文修了,寒着脸道:“念你年小,我再说一遍,你今日错处有二,其一,你为主隽哥儿为客,就算天大的事,你也该让着他才是,方是待客之道;其二,你既没有那个能力打赢他,就不该挑事,技不如人没什么,技不如人还不自量力鲁莽行事,不知道谋定而后动,却是大错特错,所以我才打你,你服气不服气?”
这么说来,还是宇文修先动的手?
难道是终于被平隽的倨傲和目中无人给惹毛了?
宇文修痛得额上全是汗,却一直惹着没有呼过一声痛,也没有告过一声饶,道:“我服气,请师祖息怒,别气坏了身子。”
崇安侯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道:“你既服气了,现在就给你平表哥道歉,今儿晚饭和明儿早饭都不许吃,再给我抄十遍《三十六计》。”
宇文修应了,挣扎着站起身来,走向平隽冲他行了一个礼:“平表哥,都是我不对,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次。”话虽说得谦逊,看向平隽的眼神却满不是一回事,不过因他背对着崇安侯和简君安的,父子两个倒是都没看见。
平隽皱了皱眉,到底还是没再跟他计较,还了一礼:“修表弟客气了,一个巴掌拍不响,我也有错,还望你也原谅我这一次。”
崇安侯就越发满意了,又说了几句话,方命大家都散了。
简浔待父亲服侍着祖父一离开,便忙上前关切的问起宇文修来:“师兄,你还好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宇文修委屈的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平隽已先笑道:“其实没什么事,就是我和修表弟一言不合罢了,表妹别着急。”
他既开了口,简浔总不能当没听到不答话,遂笑道:“原来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师兄他性子有些直,还请三表哥别跟他计较……”
话没说完,宇文修已一阵风般跑了出去,目测应当是在赌气,简浔无奈,只得扔下一句:“回头我再与三表哥说话儿,现下且少陪了。”拔腿忙忙撵了出去。
余下平隽看着二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以内,不由暗暗撇嘴,简家表妹那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会跟那位修表弟那般要好的,撇开年龄不算,单论智力,二人根本就是两辈人好吗,她能跟他说到一起去才真是奇了怪了,她一直迁就他不累吗?还是她现在就开始在学习怎么养儿子了?
不过这个修表弟到底什么来路,听说是已故崇安侯夫人的远房亲戚,可崇安侯待他摆明了亲孙子一般,哪像是普通的亲戚?而且隔不了几日,听说他的亲姐姐就会来看他,既是亲姐姐,那应当也是崇安侯夫人那边的亲戚,怎么会弟弟养在一处,姐姐养在一处呢?回头他得好生问问二姑母去。
彼时简浔跑了一路,跑得大汗淋漓,只差没背过气去了,总算赶在宇文修跑进松涛院之前,撵上了他。
只是她一句话还没说完:“师兄,你等等我,我……”就见宇文修又加快脚步,蹬蹬蹬跑进了院里,再跑进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当着她的面儿把门给关上了。
这下简浔有些生气了,又不是她惹了他,他怎么能这样迁怒她?就算要迁怒她,好歹也要让她先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罢……待喘得不那么厉害了,立时上前踹起门来:“宇文修你给我出来,把话给我说清楚了,又不是我惹了你,你凭什么给我脸色瞧?快给我出来!”
月姨闻讯跑了过来,行礼后赔笑道:“是不是我们哥儿哪里做得不好,惹小姐生气了?小姐别跟他一般见识,他性子直……才我恍惚听人说,侯爷生了我们哥儿的气,要打他,也不知是打了,还是没打?”
简浔道:“打了,所以月姨快准备药酒去。”说完又踹起门来,“宇文修,我数三下,你再不开门,我可就走了,并且以后都休想我再理你!”
这下宇文修终于把门打开了,一双凤眼红红的,抿着唇看了简浔好一会儿,才咬牙道:“你现在已经不理我,成日只围着你的平表哥打转了,还用等以后?”
所以,他这是见自己不但不与他“同仇敌忾”了,还与平隽打成了一片,才跟平隽打起来的?可真是个霸道的酸坛子!
简浔哭笑不得,不过想起小孩子对自己最亲近的人,都有一种强烈的独占欲,就像做儿子的小时候连自己的爹多亲近一下自己的娘都不愿意,又觉得他见不得自己与平隽走得近也无可厚非,只得笑道:“哪有的事,我哪里不理你了,不过是这些日子与平表哥说话比前阵子稍微多了一些而已……”
“才稍微多了一些?”宇文修酸溜溜气鼓鼓的打断了她,“分明你与他说话相处的时间,已比与我说话相处的时间多得多了好吗,就说今儿个,散了课你们便一起走了,一路上还有说有笑的不知道多开心,那时候你还记得有个我在后面吗?早忘到脑后了,还口口声声与我说‘那个家伙骄傲得跟只孔雀似的,好像这世上除了他,所有人都是凡夫俗子一般,我才懒得理他呢’,原来都是骗我的!”
本来宇文修这些日子见简浔总是与平隽讨论一些他不甚明白的话题,他在一旁根本插不上嘴,二人也摆明了没想过给他插嘴的机会,心里已经够怄了,那个姓平的,生得好,学识渊博,什么都难不倒他已经够可恨了,谁知道他连武也练得比自己好,老是引得师祖对他赞不绝口,若他为人谦逊些也还罢了,偏他时时一副鼻孔朝天的样子,——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讨厌的人!
谁知道一开始明明跟他一样讨厌他的浔姐儿,不知什么时候开始,竟与他有说有笑,越来越投机起来,可那自来都是属于他的待遇,浔姐儿自来最要好最亲近的哥哥都是他好吗!
宇文修还不是很明白什么‘独占’啊‘妒忌’之类的情绪,只知道自己很难受很委屈,心里实实在在窝了一把火,再瞧得一散了学简浔便与平隽有说有笑的结伴而去了,看都不看他一眼,更别提与他说一声,哪里还忍得?
下午崇安侯才让亲兵领了他们学习拳脚功夫,自己则暂时回了一趟屋里,宇文修便先挑衅起平隽来:“平表哥的武艺连师祖他老人家都赞不绝口,我却从未领教过,不如今儿我们切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