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侯在二门处的贺妈妈等人忙扶她上了软轿,直奔仁智院而去,简君安与简浔则紧随其后,都是一脸的担忧与着急。
简君平与古氏心下却大是称愿,不过才一日,就成了那副样子,接下来可还有整整六日呢,只怕孩子十有八九是保不住了,古氏更是暗忖,这回可连老天爷都站在她这一边的,她一定得趁这三个月调养好身子,待一出了国丧便坐上胎,一举得男才是。
接下来几日,崇安侯与简君安平氏照样是早出晚归,既吃不好又睡不好的,几人都很快瘦了一圈儿,平氏更是瘦得都快脱形了,但腹中的孩子却始终安安稳稳的,并没有出现简君平与古氏所期望的见红或是直接小产之类的现象。
把夫妻两个是懊恼得不行,不是说有妇人只是弯个腰,便把孩子给弯没了的吗?这平氏看着纤瘦,没想到内里竟是个这般强壮的,这么个跪法儿,竟也没把孩子给跪掉了!
他们却不知道,宇文倩接到简浔的口信儿后,翌日进宫时,便先去求了如今的宗正令夫人,相当于寻常人家宗妇的荣亲王妃,后者因次女定真县主与宇文倩交好,自来待宇文倩也如自家女儿般疼爱,如此小事,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所以后面六日,平氏除了早晚需得出现在人前应个卯以外,其他时候,都在凉棚里歇着,虽仍比不得在家时样样妥帖,也已是最受用的一个了,孩子当然安稳。
不过即便如此,七日期满后,平氏依然有些不好,请了太医来,诊过脉后说是累着了,给开了安胎的药,让她最好无事不要下床,只干躺着保胎。
平氏自己也的确累着了,遂听了太医的话真个不动,简君安连简浔和宇文修来请安,都给拦了,要吃什么喝什么,也俱都紧着她,只盼她能母子平安,是男是女,倒是其次了。
这年的中秋节,便因着家里上下都累着了,更因着在国丧期间,比去年在段氏的孝期内,还要冷清几分,别说赏月观灯了,连家宴都取消了,大家只分食了月饼也就罢了。
中秋后,见平氏慢慢好起来了,简君安遂又开始教简浔宇文修和简沫念书了。
外面因新皇初初御极,再是不好在先皇的热孝期内,便大刀阔斧的动着改那,到底“新官上任三把火”,总要尽快树立起自己的权威来才是,所以几家欢喜几家愁,有被擢升了的,自然就有被贬斥了的,满盛京一时都是人心惶惶。
崇安侯府却因如今无人出仕,只有爵位与虚名,并未受到什么影响,总体来说还算平静。
这日简君安正给宇文修和简浔讲《论语》,贺妈妈却忽然来了。
简浔不由暗暗纳罕,贺妈妈总领着继母屋里的大小事宜,原本便等闲不出门的,如今继母有了身孕,更是时时不错眼的服侍在继母身侧,什么事竟要劳动她亲自来寻父亲?
见父亲附耳听了贺妈妈的话后,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简浔心里就越发肯定有大事发生了,待简君安交代了一句:“你们自己念书,我去去就来。”便随贺妈妈急匆匆的去了后,她忙也起身跟了出去。
宇文修见状,也要跟上去,叫简浔止住了:“师兄留下继续背书罢,你去了指不定反而添乱。”他一去,简沫指不定也要跟着,岂不是坏她的事?
待宇文修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后,简浔才撒腿跑起来。
很快简君安便回到正房,见到了平氏,就见她才将养得恢复了几分血色的脸,这会儿又变得苍白如纸了,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坐在床上,一看便知吓得不轻。
屋子当中的桌上,则摆了一碗药,乍一看并没有任何问题。
简君安却早经贺妈妈之口,得知里面可能被人加了麝香了,立时怒不可遏:“还把这脏东西放在这里做什么,还不给我拿出去扔了!”
贺妈妈经过最初的愤怒与恐慌后,这会儿已是冷静了下来,道:“大爷,这脏东西可是物证,绝不能给扔了,老奴已将我们小厨房的婆子丫头都给拘了起来,如今且看大爷的意思,是大爷亲自审问,还是由老奴代劳?”
平氏如今一日三顿安胎药,虽苦得她看一眼便直犯恶心,为了孩子,仍是遵照医嘱,一碗都不敢落下,哪里会想来,就崇安侯府这么点子人,竟也会有人害她呢?
她因博览群书,对医书也多有涉猎,所以算得上是粗通医术,之前刚端起药碗要喝时,还以为是自己闻错了,好好儿的安胎药里,怎么会隐隐有麝香的味道,太医自不会弄错,之前的药也从没任何问题,那问题便只能出在仁智院内部,乃至侯府内部了。
平氏气得不行,也怕得不行,若是自己直接便把药喝了,这会儿她的孩子岂不是已不在了?
贺妈妈更是气得发昏,嘱咐淡菊等人好生服侍着平氏后,便急忙去找了简君安,她相信大爷一定会给自家夫人做主的!
简君安也确实没让她失望,闻言想也不想便道:“妈妈代我去审罢,必要时,要打要用刑都可以,我这便打发人请太医去,一来给夫人诊个脉,二来也确认一下,这药里是不是真有那脏东西,又加了多少分量,会产生什么可怕的后果。”
“是,大爷。”贺妈妈忙应了,屈膝行礼退了出去,简君安这才坐到平氏床头,安慰起她来:“你放心,若真有人敢害你和咱们的孩子,无论是谁,我都不会善罢甘休!”
平氏惊魂甫定,闻言好一会儿才虚弱的道:“还好我没喝,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到底是谁这般歹毒,大爷心里可有怀疑的对象了?”
简君安心里当然有怀疑的对象了,只不好当着妻子的面儿说出来罢了,便只是道:“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以后也绝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了,我向你保证。”
浑身上下都一阵阵的发寒,就为了一个爵位,便一步步的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了,果真在他心里,爵位比骨肉血亲还来得重要吗?
简浔在外面听至这里,虽不知道父亲口中的‘脏东西’具体是什么,对整件事的前因后情却已全明白了,立时也想到了简君平和古氏,自家就这么几个人,除了他们,还会是谁?
何况他们还有前科,连她和父亲两个大活人,加害起来都是面不改色了,如今只是一团血肉而已,他们当然更不会有心理负担。
简浔气得浑身直哆嗦,攥紧了拳头暗暗发狠,这一次她若再不让他们付出血的代价,她也不必活了!
很快太医便来了,先给平氏诊了脉,说她只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继续吃着安胎药就好,然后才看起那碗早已冷透了的药来,一看一尝之下,便变了颜色,道:“这里面加了不少的麝香啊,这么一碗下去,夫人的胎本又还没坐稳,孩子势必会保不住!”
简君安怒极反笑,吩咐丫头们好生服侍平氏后,便亲自送了太医出去,细细叮嘱了一番,又给了个大大的红包,才折回了屋里来。
他前脚刚回来,贺妈妈后脚便进来了,行礼后沉声道:“先是都说不知道,后来老奴用了刑,丫头婆子们又相互攀扯,便攀扯出了一个叫‘五月’的小丫头子来,说东西是二夫人跟前儿的古妈妈给她的,同时还给了她一对金镯子,十两银子,她想着古妈妈说的那东西绝不会对夫人的身体有害,这才给加进了药里,万万没想到古妈妈竟是利用她的,只求大爷和夫人能饶她这一次。”
万万没想到古妈妈是利用她的?
哼,能混到仁智院小厨房这样好的差使,那个五月岂会是个傻的,岂会不知道吃人嘴软拿人手短的道理,一对金镯子,十两银子,能抵她两年的月钱和赏赐还有余了!
贺妈妈恨声说完,又道:“如今怎么做,还请大爷示下。”语气稍微有些不善,大有简君安敢息事宁人,包庇幕后主使,她绝不与他客气的架势。
这样的结果,其实早在简君安,甚至早在平氏的预料之中了,平氏不想简君安难做,因抢先说道:“家和万事兴,到底我什么事都没有,此事不如就此揭过罢。”大不了她以后加倍的防范便是。
惹得贺妈妈一阵气闷,夫人这样好性儿,明儿他们岂不得越发变本加厉了?忙满怀期待的看向了简君安。
就见简君安霍地站了起来:“怎么可能就此揭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我这便见父亲,请父亲为我们做主去,如今他们是对一个胎儿动手,下次指不定就该对我,甚至对父亲动手了!”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贺妈妈这才松了一口气,一面絮絮的说着平氏不该这般心软,一面服侍她躺下了。
简君安见到崇安侯后,也不废话,直接把事情言简意赅的说了,末了道:“儿子自问够对得起二弟了,上次他做出那样的事,尚且既往不咎原谅了他,谁知道他不但不知悔改,反而变本加厉,这次又对儿子没出生的孩子下手了,他怎么就能这般狠毒?那是他的亲侄儿啊!他要世子之位,只管与我、与父亲明说,我才学俱不如他,退位让贤便是,偏要一而再,再而三的行这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他还是人吗,还请父亲千万为我做主,不然,我就只能用自己的方法来出这口气了!”
这一次,他是真的寒了心。
崇安侯哪里能想到,自家就这几个人,竟也能见不得人的事不断呢?气得直喘粗气,都快站不稳了。
好容易平息下来,他立时便向外暴喝道:“来人!即刻去把二爷和二夫人给我传来,还有二夫人跟前儿那个什么古妈妈,也给我传来,老子今儿不活活打死他们,老子不姓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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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回 痛心疾首